当牛婆子前日偷偷送来安氏将于昨晚动手的消息时,朱氏满心以为,此局已定。
就在昨晚,她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梅氏百货并五房名下所有产业,终归为己所有,而她嫡嫡亲的女儿徐婉贞,亦觅得一门上好的亲事,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至于五房,只消徐玠死在外头,那连环局亦此做成,则向采青手里的那份绝子药,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不是么?
可朱氏却再也没想到,一觉醒来,铁定无错的筹谋,竟还是出了大问题。
丁长发居然死了!
初初听闻消息时,朱氏险些没背过气去。
丁长发是她的助力,若没有他,庄子上的那几个又怎会俯首称臣?
可他却死了。
与安三娘相拥着赤身而亡。
大惊失色之余,朱氏多少对向采青乃至于周妈妈皆起了疑。
而此际,听其言、观其色,朱氏却又觉着,她似乎疑错了人。
周妈妈不像在说假话。
再者说,向采青乃是朱老太太荐来的,她既是一心帮着自己,就断没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道理。
此时,周妈妈想亦听出了朱氏语中疑意,遂抬起头来,将一张惨白的脸望向朱氏,抖着嗓子道:
“王妃恕罪,奴婢那个时候是真真儿的吓得半死,脑袋里就像灌了铅似地发沉,委实是甚都想不起来。且也实在离得远了些,天又黑,奴婢真没瞧出来那男尸就是五庄头。”
见她满脸悚然,犹似心有余悸,瞧来绝不像作伪,朱氏本就不甚浓的疑惑,亦消去了大半,遂强笑着摆了摆手,道:“罢,罢,我也不过问一声儿。”
目今,周妈妈是她最倚重的臂膀,于她有大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她还是知晓的。
念及此,朱氏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说来也不能全怨你。昨儿晚上是我自个儿要吃安神汤的,睡得沉得很,你便要来禀了我也是不成。唉,皆是天意罢。”
这事儿也确实怨不得周妈妈。
为防露出行迹,朱氏早便与之议定,事发当晚她会一早入睡,吃安神汤也是朱氏的主意,为的是瞒过徐玠安插在明萱堂的眼线。
此事向采青亦一早言明了。
也正是为着避人耳目,这位深明大义的向妈妈才会自污离府,隔着一个朱家帮朱氏出主意,而周妈妈则居中递话,偶尔也帮着朱氏周全一二。
却未想,朱氏做足了全套戏码,却偏偏就出了篓子,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周妈妈垂下头,低声说道:“主子早些睡下是对的,不然,奴婢一慌神,说不得就要禀到主子这里来,万一再有个什么,惊动了那起子小人,奴婢便是死罪了。”
言至此,她探手入袖,取出一方折得平平整整的帕子来,双手呈上,语声极轻地道:“天幸这东西被奴婢拾到了,昨儿晚上也不算白跑了一遭儿。”
朱氏微愕地看着她,并不去接,只皱眉问:“这又是什么?”
“回王妃,这是昨儿安氏丢在小莲塘边的耳坠子。”周妈妈沉声回道。
朱氏怔了怔,旋即大喜过望,忙伸手接过,果见帕子里裹着一枚珍珠耳坠,细看去,正是安氏素常戴着的。
“哟,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朱氏笑问道,灰败了大半日的脸上,终是有了几分鲜活之意,眉眼也生动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
有了它,就算牛婆子这个人证不在了,安氏也还是落下了把柄在自个儿手上。
周妈妈一脸肃然,并不居功,只道:“回王妃,奴婢便接着前头的话往下说罢。只说牛婆子发现那塘子里的男子尸首之后,直是吓得半天动弹不得,反倒是三夫人,只怕了一会子,就又能说话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