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泰郡主继续道:“但你不必着急,等你慢慢笼络住他的心,提姨娘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况且只要你生了孩子,这辈子便有了依靠,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她说完看着云郦。
云郦墨黑眼睫忽地抬起,连忙道:“能伺候世子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怎么会委屈。”话罢好像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昌泰郡主满意地拍了拍云郦的手,道:“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以免夜长梦多,今日便去世子的德安斋里。”
云郦收拾好东西,拎着包袱往德安斋去,走到花园里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阴冷声音:“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云郦呼吸微滞,她笑着扭过头福了福身:“二公子。”
裴寂阴白的脸上浮现几抹恨意:“难不成看不上我,是勾搭上了我大哥。”他说完就云郦伸出手想摸云郦的脸。
云郦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垂下眼皮道:“二公子慎言慎行,奴婢如今已是世子爷的人了。”
裴寂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不怀好意地盯着云郦,但裴钰安的确让他不得不收敛,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得到昌泰郡主身边的丫鬟,他虽是庶子,却也是镇国公之子,昌泰郡主不可能因一个丫鬟将他如何,但若是敢抢裴钰安的女人,昌泰郡主定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裴寂看着云郦那张秀美不凡的脸,冷冷一笑:“我就看你能在我大哥身边待多久!”
“我大哥那个人可是不近女色的很,到时候……”他阴笑了两声,目光从云郦头顶扫到脚踝,这才转身离开。
云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咬了咬牙。
但很快,她就没事人一样笑着到了德安斋。
——
黄昏,裴钰安前脚刚迈进镇国公府,后脚就知道云郦已经挪去德安斋的消息,裴钰安沉默片刻,问道:“世子妃回来了吗?”
“今中午已经回来了。”长随扁余道。
裴钰安颔首,官服未换,抬脚去了留燕居。
留燕居内,刘青燕的奶嬷嬷陈氏看着坐在太师椅上仔细擦拭弯刀的刘青燕,忧心道:“姑娘,听说今日世子都收通房了,你怎能……”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下阵请世子安的声音,陈氏双眼一亮,赶紧迎上去,没等她走到门口,裴钰安便阔步而入。
裴钰安一进门便瞧见刘青燕又在擦拭那把他万分熟悉的长刀,陈氏瞥了眼裴钰安的脸色,想提醒刘青燕把那东西收起来。
刘青燕充耳不闻,裴钰安看了那把刀片刻,在刘青燕旁边的椅子坐下,“青燕,我收通房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会碰……”
话还没说完,刘青燕猛地抬起头:“你要收便收,关我何事?”
裴钰安脸色微僵。
“不过今日你来的正好,你给我三千两银子。”刘青燕口气不好地道。
没等裴钰安出声,奶娘陈氏先道:“姑娘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刘青燕脸带讥讽地看着裴钰安:“自然是为了给他这种给人堕胎的无耻之徒赎罪……”
裴钰安闻言脖上青筋直跳,“刘青燕,闭嘴,”说完他闭了闭眼,克制住心中怒火,“我说过很多次,你的孩子不是我……”
“记得把银子给我,你可以滚了。”刘青燕低下头,重新擦拭起那把长刀来。
裴钰安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她和记忆中真成了两种模样,他起身离开。
陈氏不由追了裴钰安几步,等裴钰安离开,她扭过身苦口婆心地道:“姑娘,你总这样下去,世子就算喜欢你,早晚有天爱意也会耗尽的。”
现在征兆就很明显了,以往世子隔三差五便来留燕居一趟,如今一月就一两回。
如果没事,一两回都不来了。
且若是以前,就算夫人以死相逼,世子爷也不可能收通房的,毕竟以死相逼只是手段,夫人不可能真的去死,世子还有各种办法解决问题,而这次他明显选了个省力的。
银白刀刃映出刘青燕削瘦的脸,“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我巴不得他离我远点。”
陈氏急道:“姑娘,那件事也不一定是世子……”
这句话戳到刘青燕的通脚,她冷声道:“雨凝临死之前说,就是他逼她下药,害了我和师兄的孩子的!”
陈氏一惊,见门窗都紧闭,才松了口气:“姑娘,你小声点。”
刘青燕深吸口气,拿起长刀,扭头出了卧室,陈氏苦叹一声,急忙追出去。
这两年姑娘的性格真的是大变。
裴钰安回了德安斋,刚进院子便发现隐有不同,侧面的西厢门口立了个淡青色的倩影,他皱了下眉,大步流星地进了正屋。
屋檐下的云郦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去,便只瞧见一抹毫无停顿的绯红色衣角。
她握了握手,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思此刻彻底落定。
德安斋的管事嬷嬷姓谢,瞧见世子回来了,赶紧对着云郦道:“云郦姑娘,我先走了,若是需要什么告诉我便是,我等会儿便让人给你打水沐浴,你现在好好休息休息。”
云郦双颊飞过一抹嫣红,低声道:“多谢嬷嬷。”
谢嬷嬷看了云郦几眼,这才转身去了正屋,然后等着裴钰安吩咐,只是见世子爷练完字用完膳后又继续看书,没有一点要去西厢的趋势,谢嬷嬷思忖了下,出声提醒道:“世子,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去云郦姑娘哪儿歇息了。”
裴钰安拿着易经的手微顿,他浓密的睫毛向上,漆黑的眼凝在谢嬷嬷身上。
谢嬷嬷双膝发软,挤出笑道:“夫人让奴婢提醒世子的。”
裴钰安目光落在谢嬷嬷身上良久,他合上易经,起身往外走去。
谢嬷嬷远远跟在裴钰安背后,见他出了正堂是往西厢走去,整颗心高高提起,及至他推开西厢门,那颗心终于尘埃落定,连忙念了句阿弥陀福。
天色已经暗了,云郦在烛光下拿着小绷绣花,听见推门声响起,她猛地站了起来。
她有些拘谨地道:“世子。”
裴钰安看了她一眼,合上门在几桌旁的太师椅前坐下,轻阖眼眸,
云郦咬了咬唇,放下小绷,倒了盏酸梅汤放到裴钰安身边的桌旁。
或许是听到动静声,裴钰安略微偏过头,酸梅汤色泽乌暗,仿若深埋泥下的灰玉,但那一截白皙比玉的手搭在其上,那指若削葱,指甲饱满圆润,绵软柔嫩。
乌与白的映衬,仿佛芍药遇花露,海棠碰春风,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不在乎是。
那烦躁的心情略好了点,尽管,就是一点点。
云郦缓缓地挪开手:“夜色深了,奴婢便不上茶了,世子尝尝这酸梅汤。”
裴钰安嗯了声,但始终没有端起那杯酸梅汤。
云郦看了看他,然后轻手轻脚打开黄木雕百戏图衣柜取了床薄衾,放到靠窗的贵妃榻上。
裴钰安听到动静,朝着榻边看去。
像是解释,云郦垂眸恭敬地说道:“奴婢今夜睡榻。”
指尖在矮几上轻敲,裴钰安嗓音淡淡地道:“不必了,你睡床。”
闻言,云郦浑身一颤,像是小兔受惊般,那双水润杏眸不可抑地瞪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自己也察觉到有些失控,她连忙抱紧薄衾,低声说:“奴婢睡榻就成,睡榻就成。”
显而易见的生出了恐慌。
裴钰安捏了捏眉头,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没母亲说得那般得体稳当,不过与此同时,他倒是略微送缓了些。
“我过会便走。”
话刚落下,他便察觉小丫头偷舒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不过下刻,她的蛾眉微微蹙起,纠结道:“夫人那边……”
“你听我的便是。”
云郦露出个松快的笑容:“奴婢听世子的。”
裴钰安闻言,闭上眼不再多言。
云郦偷偷地撇了他几眼,又几小步跑到屏风后,裴钰安虽不想故意听她传来的动静,奈何习武之人听力过于优秀,依旧能听见传来的轻微擦动声,他不需要细想,便猜到是放下蚊帐的声音。
然后有躺下的声音,但没有脱衣的声音。
思及此,裴钰安摇了摇头,专心去想刑部的公事。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裴钰安睁开眼想到还有一件事未做,叫了声云郦。
屏风后的床榻没有任何动静,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裴钰安眉头微皱,起身走向屏风后,然后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
只见紫檀木六柱架子床挂的葛纱帐全都被放了下来,牢牢地将下端压在被褥下,通过葛纱帐,能瞧见里面那道倩影牢牢地睡压在床沿,致人不能轻而易举撩开纱幔。
裴钰安只好用力地敲了敲木柱。
数下之后,床里的人才有了动静,她似乎有点不知此处是何处的茫然,下瞬瞧见立在床头的男子,有片刻惊惶,不过似乎很快反应出来如今是什么情况,便将惊惶收敛起来。
“世子。”她依旧没放开葛纱帐。
裴钰安隔着葛纱帐问道:“榻上可有一张白帕?”
云郦听罢,立刻扭头去寻,片刻后将白帕握在手中道:“有的。”
“给我。”裴钰安伸出手。
云郦犹豫了一下,扒开葛纱帐将白帕递给裴钰安,裴钰安拿帕子的时候,余光瞥到那一截粉嫩的窄袖,他多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人还好端端地穿着外衫,衣襟掩的紧紧地。
裴钰安收回视线,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上头,然后将帕子递给云郦,提醒道:“我走后,你得要水洗漱。”
刹那间,裴钰安便见一抹嫣红染上了雪白的玉颈,宛若红梅落雪,海棠垂珠,多情妩媚,人间秀景,理应有此。
云郦的脑袋几乎要垂到床板底下去了,低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裴钰安看了她眼,离开了房间,关门声刚刚响起,云郦脸上那股羞怯立刻消失不见,她拿起那条染了鲜血的白帕,颇为遗憾地弯了弯唇。
第3章欲迎还拒的第三天
谢嬷嬷一直守在西厢旁边的耳房里,其实依照命令,她应该站在房外听听的动静,但夫人怕强压之下引起世子的抵抗,便退而求其次地让她守在耳房中,听见隔壁有推门声响起,她立刻快步出去。
裴行越看也不看谢嬷嬷一眼,径直命令道:“备水。”
谢嬷嬷闻言,脸上立刻传出几丝欢喜来。
第二天天刚明,昌泰郡主便知道了德安斋要水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激动的冒红光,“真成事了?”
谢嬷嬷笑:“元帕都收来了,而且今夜奴婢看云郦姑娘的脸,红着呢,都不敢抬头。”
昌泰郡主心满意足地点头,下一瞬,眉心一皱:“不过,世子没留宿吗?”
谢嬷嬷有些尴尬,“世子呆了大半个时辰便走了。”
昌泰郡主有些不满,王妈妈低声劝说道:“夫人,你也别太心急,世子愿意和云郦圆房便是极好了,云郦性子好模样更是难得的绝色,等过段日子,世子知道云郦的好了,肯定就会过夜了,你别着急。”
昌泰郡主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同房的目的达到,能让她抱上孙子她就满足,至于云郦能不能笼络到他的心,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去把云郦叫来。”昌泰郡主又吩咐道,说完她摇摇头,“罢了,现在时辰还早,等她醒了再叫她过来。”
云郦今日她穿了件耦荷色的窄袖交领襦裙,外罩茶白带春花纱衣,发上没戴太多首饰,只是两根银簪,一朵绒花,开门后得知裴钰安已经出门了,她吃了几个豆沙包便去了荣正堂。
昌泰郡主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云郦被她看着,双颊渐渐凝出淡粉,衬着雪白的肌肤,娇美可人。
昌泰郡主满意的笑了下,“你如今倒也知道害羞了。”
云郦闻言,只好垂眸,一副更加羞涩难当的样子。
这时,昌泰郡主又盯着她雪白的晧腕和简单的发髻皱眉道:“怎么这么素净,玉和,收拾几套我年轻时戴过的头面给云郦。”
玉和便是王妈妈,也是昌泰郡主的陪嫁丫鬟。
云郦略吃惊地抬起头:“夫人,奴婢……”
不等云郦话说完,昌泰郡主拍了拍她的手:“若觉得受之有愧,便好好侍奉世子。”
云郦脸上嫣红一片,羞怯道:“奴婢知道了。”
话音刚落,云郦便觉察到有一道嫉恨的眼光直直射向她,她带着笑意漫不经心扫过去,便瞥见着淡青色比甲的大丫鬟神色有几分扭曲。
云郦垂下头,不在意地笑了。
伺候完昌泰郡主午歇云郦才退出东暖阁,准备回德安斋,只是才走出荣正堂,便见淡青色比甲的姑娘立在不远处,神色凶狠。
云郦佯装不察,亲热地走上前去:“采容,你什么时候回到夫人身边的,身体可痊愈了?”
采容深吸了口气,她冷笑一声:“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不过离开两个月,便叫你山鸡变凤凰了!”
云郦神色微变,难堪地道:“采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在装,本来夫人是属意我给世子当……”话音没落,便被一道严苛的声音打断,王妈妈站在不远处厉声道,“采容,你在干什么?”
她边说话边上前拉住采容,采容不虞地跺了跺脚,王妈妈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对云郦道:“云郦,你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采容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冲破眼眶。
云郦浅浅笑道:“那我走了,王妈妈。”
王妈妈微笑颔首,及至云郦的背影远去,她扭过头,用力地拉住采容的手腕往回走,“你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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