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娶云郦为妻,他们都不会同意,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会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话议论。
他可以不在意,但他的父母,出嫁的长姐,他们是否能对流言蜚语视若无睹。
裴钰安深吸了口气。
他们不会介意他纳她为妾,却不会准他娶他为妻。
裴钰安闭上眼睛,云郦是个好姑娘,可惜出生卑微,而她还没重要到为她对抗父母亲人。
——
天将明时,江州似乎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的到来瞬间降温。云郦寻了条略厚的细棉裙子。
用过早膳,云郦寻了本书,依在榻上,打发时光。
门外响起请世子安的声音。
云郦连忙从榻上起身,没等
她走出屋子,裴钰安便已入内,云郦曲了曲膝:“世子。”
裴钰安目光落在云郦身上,她今日穿了条宽松棉裙,不显腰线。
他摆摆手,示意屋子里丫鬟退下。
云郦见此,顿时紧张,双手不安地绞着衣摆。
“你坐下。”裴钰安看着她道。
云郦垂头,坐在矮几旁的圈椅上。
裴钰安扫了眼她的肚子,“昨日翠屏说你昨日胃口不错。”
云郦略拘谨地点头:“挺好的,没有反胃干呕。”
裴钰安沉默一瞬,“这个孩子……”
云郦紧张地抬起头。
裴钰安看着她的眼,长叹口气:“留不留我听你的。”
云郦一呆,讷讷道:“世子……”
裴钰安低下头:“你是他的母亲,怀孕受苦都是你,你有权利做主。”
且孩子对云郦影响更大,他多了个庶长子,或者庶长女,可他依然是裴钰安,镇国公府世子,刑部官员,云郦却不同,她以前常说要离府嫁人,她未来规划,不在国公府中。
云郦一时没有回答。
“你如果没想好,你可以慢慢想。”裴钰安补充说。
话罢,他起身欲走,眼见前脚迈出房门槛,背后传来云郦的声音。
“若奴婢留下孩子,世子打算如何处理奴婢?”
裴钰安脚步微滞,他回眸道:“你可以生下孩子后离开,出府嫁人,我会送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保证你今后衣食无忧。或者留在国公府,我会……我会许你姨娘的身份。”
有些东西必须坚持,可也该明白什么时候才能坚持。
若今日他有情深似海的妻子,定不会允诺云郦留下孩子,那是他对妻子的责任,可如今既然没有,他想放纵一回。
就一回而已。
他是个人,不是没有欲望的物件。
云郦低下头,缄默不语。
裴钰安凝着她说:“我不急着问你要答案。”
“我想留下孩子。”云郦抬眸,对上裴钰安的目光,突然出声。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小,可似还是有些大,模糊掉她的声音,裴钰安心如擂鼓,砰砰作响。
他声音沙哑,呼吸微颤:“你说你想留下?”
云郦点点头,哑声道:“若是不想留下,世子还没发现的时候奴婢就应该打了他。”
“可既然我一直没下定决心,奴婢想,我也是想留下他的。”她的口气轻松不少,脸上也浮现笑意。
裴钰安绷紧的心弦落下,他大松口气。
“不过至于奴婢的出路……”
裴钰安的心再度提起。
云郦手搁在小腹上,表情茫然,“世子能不能容奴婢好好想想。”
“这事不急。”他顿了顿,不知处于何种心情,裴钰安提醒她,“事关你一生,你好好想想不为过。”
云郦唔了声,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飘落,裴钰安撑着伞往前院走,没走几步,他眼前突然浮现梦中的场景。
爹爹?
他要做爹爹了?
裴钰安深吸口气,叫来扁余,朗声吩咐道:“你去寻几个有伺候孕妇经验的婆子来。”
扁余对这个吩咐蒙了下,主子的命令,去办就是,当即应诺。
常余却好奇地凑过去:“主子,你要伺候孕妇经验的婆子做什么?”云郦怀孕不曾大肆宣扬,他们自然不知道。
“照顾孕妇。”
“孕妇?”常余奇怪,“我们有孕妇吗?”
裴钰安懒得理他,提步往前,常余还想再问,扁余捂住他的嘴巴,常余奋力反抗,扁余低声提醒:“你去问问翠屏。”
“翠屏?”
“她说不准知道答案。”
常余顿时了然:“我现在就就问。”
八卦有人替他打听,扁余满意地拍了拍常余的肩,便去寻有伺候孕妇经验的婆子,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心情复杂,为何他如此受重用,否则他应该比常余更快吃到瓜。
至于裴钰安,今日下雨,政务却不能停,裴钰安便去监狱审理和私茶金矿有关的各路官员。
刑部几年,裴钰安早习惯天牢血腥潮湿的气味,但习惯不等同喜欢,他其实非常不喜欢天牢里种种味道,可今日,他恍然觉得一切都顺眼不少。
一批官员审讯完毕,还问出不少有用线索,裴钰安问常余到了什么时辰?
“刚过申时。”
“这么慢?”他还以为酉时都结束了,裴钰安离开江州大牢,刚走出江州大牢,迎着霞光,蒋平迎面走来。
裴钰安心情甚好地道:“蒋兄。”
蒋平扫他一眼,口气冷淡:“裴大人。”
这语气是两人相交以来最
冷漠一次,裴钰安微微诧异:“蒋兄,今日可发现了江见寒的踪迹?”
“没有。”蒋平依旧冷漠。
话罢,他一拱手,凛声道:“裴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本官告辞。”他冷冷地一抱胸,然后扬长而去。
同僚之间,裴钰安还是希望关系融洽,如此合作也能事半功倍,可他思来想去,没有得罪蒋平的地方。
常余觉得他倒是明白:“因为蒋大人的闺女昨日亲了主子。”
裴钰安眉心微皱:“就为这?”
常余点点头:“主子不妨想想,你的女儿初见蒋大人,就抱着他亲,你是什么感受?”
裴钰安的脸瞬间黑了。
常余讶异道:“主子,你的脸色和昨日蒋大人一模一样。”
“闭嘴!”裴钰安冷冷地道。
荒唐,他的女儿怎么会随意亲别的男子!就算只有四岁也不成!
见裴钰安面色不虞,常余立刻凑上去,再展能力道:“主子,你放心,等小主子出生后,属下一定看牢她,不准她随便亲别的男子。”
常余已从翠屏处打听到云郦怀孕的事,他半天合不拢嘴,云郦名义上是主子的通房,但身为主子的心腹,他自认了解主子,主子和云郦应该清清白白。
没想到,竟然是他错看主子。
不过难怪,云郦长的美,性子温柔,还会做各种各样的点心,若不是成了主子的女人,他也想讨她做媳妇的。
可惜了可惜了。
裴钰安冷嗤一声,语气坚定:“我的女儿,不会随意亲别的男子。”云郦是个乖巧温柔的性子,而他冷静自持,他们的女儿,极大可能是个温柔贴心的小棉袄。
常余脸色古怪:“世子,我们想这么多,若是云郦姑娘肚子里的小主子是个男孩怎么办?”
男孩?男孩也不错,即便不能继承国公之位,他会教他读书习武,教他立身之本,教他谋略智慧。
常余立直身体:“主子还可以继续生。”
他拍拍胸脯,“总之,待主子有了闺女,属下一定会看好小主子。”
继续生?
裴钰安立在原地。
可她会想留下吗?
第40章养崽准备时
他回到府中时,扁余已经归来,带回了几个颇有经验的婆子,裴钰安亲自选了选,最后挑中了个姓王的婆子,暂时让她照顾云郦。
他带着婆子去云郦的小院,到后却没瞧见云郦的人,他拧眉问:“姑娘呢?”
廊下的丫鬟答:“姑娘去了厨房。”
裴钰安走去厨房,江州徐宅的厨房不能和京城镇国公府相比,可麻雀虽小,一应俱全。
云郦系着围裙,正立在案前,揉捏面团。
裴钰安抬脚进去,厨房里的人瞧见他,立刻躬身行礼。
云郦循声看来,曲了曲膝:“世子。”
裴钰安几大步走到云郦跟前,“以后你见了我不用行礼。”厨房有三四个人,裴钰安没直接说怀孕的事,老话说三个月坐稳胎才能外说,怪他迷信也好,总之他今日交代了知情人暂时不准外传。
“怎么来厨房了?”厨房收拾得干净整齐,可有烟熏火燎的味。
云郦抬头看着他,“世子近来公务繁忙,奴婢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给世子做份点心,甜甜嘴也好。”
“这都有厨娘。”
“可那不是奴婢亲自做的。”她手上还沾着面粉,乌发全用蓝布包裹,不施粉黛,澄澈杏眸折射出他的身影,眉心微皱。
裴钰安鼻根有些泛痒。
“世子放心,这点活累不着奴婢,奴婢也不能只坐着。”
裴钰安垂下眸,凝着她说:“总之,要顾忌自己的身体。”
云郦乖巧地点点头。
几米外大铁锅传来水沸腾的声音,云郦哎呀一声,“世子,水开了,奴婢得捏糕点。”
她转过身,拿起案上白色小面团,两只手飞快地一捏,出来小老鼠模样的点心,她又分出只手去摸两颗芝麻,利索地按在眼睛处,之后飞快地扯出小老鼠的耳朵。
动作干脆利落,裴钰安看着她灵活的手,不过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抱手小老鼠点心便被云郦搁在竹板上。
她又摸起一块面团,捏了两下,扭头突然看向他,“世子,你快去去,厨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在天牢里待过的人怎么会介意厨房,裴钰安看着她的手道:“我不介意。”
云郦捏小老虎的动作略大,小老虎
形状的点心顿时她便塌扁。
裴钰安好心提醒她:“你捏坏了。”
云郦抬眸瞪了他一眼:“所以奴婢让你快些出去。”
裴钰安不解:“和我快些出去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你一直盯着奴婢,奴婢才紧张,不然奴婢怎么会出错。”捏丑的小老虎云郦将它扔在竹板另一侧,她闷闷地说。
谴责声中,却又带着几分甩锅的心虚。
裴钰安扫她一眼,心情颇好,便不想揭穿。他伸手拿回搁在一侧的老虎形态的糕点,“一起蒸了便是,我看挺可爱的。”
“不行不行,这只不能要。”云郦见他放回小老虎,心里一急,连忙伸出手抢。
裴钰安却快上一步,先将小老虎放在竹板上,就在小老鼠背后。
云郦的手便恰好落在裴钰安的手背上。
她指腹沾着面粉,碰上去,便将裴钰安手背染成一片白。
云郦心虚地收回手。
裴钰安垂眸,目光只能瞧见她黑乎乎的头顶,他轻笑一声:“这只小老虎留着,我等会儿必须看到它。”
“世子。”云郦哀求地看着他。
“我去你院子等着。”裴钰安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他背影远去,云郦拿起那只丑兮兮地小老虎,端详片刻,她将它放回原位,唇角勾出个不容易被察觉的微笑。
两炷香后,动物点心新鲜出炉,食盒装好,云郦拎着它回了院子。
枯黄的葡萄架下,裴钰安坐在云郦常坐的躺椅上,云郦取出糕点,放在石桌上,白瓷盘晶莹若雪,十二生肖活灵活现,除了最外侧扁圆的小老虎格格不入。
瓷盘往裴钰安跟前推了推,云郦迫不及待地催促:“世子,你快把它吃了。”
它是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裴钰安伸出的手拐个弯,捻起小老虎旁的老鼠点心,“若是我要留在最后吃?”
云郦杏眸微瞪。
裴钰安好笑地拿起小老虎点心,心里突然一片柔软,这是他的女人,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裴钰安脑子里闪过一个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念头,如果他们就是一对夫妻多好。
点心模样寻常,味道却软嫩,甜香,味道前所未有的好,裴钰安眉目舒展开来。
云郦见那只丑兮兮的点心没了,心
情大好,“世子,若是不下雨,明天奴婢能出府逛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