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在大随早就不存在了!
春草却不肯,“公主先吃,管奴婢做什么?公主好歹给奴婢留一点,一会儿奴婢独自坐着自自在在地吃,不好吗?”
满桌子的菜,少说也有十七八样,也不都是晴华爱吃的。她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不存在留不留的。
“奴婢瞧着宋将军年轻英俊,胆识过人,又挺能体贴人的,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姑娘会有这福气嫁给他呢。”春草边说,边看晴华的脸色,说实话,如果让她帮公主选的话,必定是选宋将军这样的,林柚一看就是个没用的纨绔,将来如何能够保护得了公主?
晴华呛着了,咳个不停,春草忙给她拍背,有点后悔自己在这种时候跟公主说这个。好半天,晴华缓过气儿来,扭头看她,“你哪只眼睛看他是个体贴的了?”
正说着,门口,就有丫鬟在唱,“宋将军来了!”
晴华更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春草看,眼中意味格外明显,你瞧瞧,他是个体贴的?真正体贴的男人,会在人用膳的当口过来吗?
春草噗嗤笑了,“公主慢用,奴婢过去瞧瞧,怕是短缺了什么?”
晴华无奈地放下筷子,“算了,你去看看他要是把他那一身倒腾干净了,你就放他进来,横竖这一桌子,我也吃不完,你又不肯陪我,你让厨房再给你上一桌子上来。”
宋迟果然是来吃饭的,他自己撩开了帘子进来,先看一眼晴华,又看一眼桌上的菜,“这么多好吃的呢?要不,臣陪公主喝两盅?”
作者有话要说:姑姑真乃良善人,晴华不是!
第22章
李晴华两世都没有喝过酒,一时间有些愣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宋迟,“你想喝酒你就直说,你还想我陪你喝酒?”
再说了,她都不知道他会来要饭吃,也根本没有给他留菜,哪里想到这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都还厚,不光不请自来,还在要酒喝。
春草因宋迟维护过晴华,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她比晴华更了解晴华,不由得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公主,宋将军既然来了,好歹也是客,奴婢去瞧瞧厨房有没有好酒,叫他们送些过来。”
公主这里要酒,厨房怎么敢说没有?很快,那边便送了一坛子好酒还有酒具过来,晴华叫人倒了一壶出来,闻了闻,居然还是十年以上的梨花白,给宋迟斟了一杯,“我上次说,我在的地方,不许你露面,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对不对?”
宋迟果然是将她的话当耳边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颇有一种前世在宋家,在他自己屋子里的那种自在的,一家之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气势。
“这酒不错!”宋迟喝完了,端着酒杯,示意晴华再给他续,晴华举着酒壶,看着他,眼神不可谓不凌厉。
宋迟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滴酒水沾在他的唇瓣,他薄而性感的唇,便显得清亮,泛着莹莹的光,李晴华盯着看了一会儿,无端地竟有些心跳脸热。
“你一个人住在这大一个府上不安全!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好歹,我欠忠王殿下一条人命,我帮他看着你,他也放心,你也安全不是?”
“就这?”晴华突然有点失望,原因竟是这么简单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缘由?我也说不出什么缘由来了。来,给我满上!”宋迟讨酒喝,李晴华将酒壶往桌上一掷,“你分明是看中了我这里有好酒!”
宋迟无所谓,只要晴华猜不到他是馋她的人,想离她近点儿,而觉得他居心叵测的话,晴华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自己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夹了点菜吃了,一边咀嚼一边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晴华顿时生气,“你就不能把嘴巴里的食物吃完了再说话?还有,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迟连忙捂住嘴,一双显得格外无辜的眼睛盯着李晴华,他生就一双凤眼,黑白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时候,就如同小鹿的眼睛一样,清亮澄澈。每每到了这时候,晴华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迟的腮帮还在缓慢地拒绝,晴华顿时觉得自己特别可恶,有什么话非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说呢?她懊恼不已,气冲冲地起身,进了东次间,在窗前的榻上坐下,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几丛秋菊开在外头,夜风送来了阵阵清香。
外面,隔着一道帘子,宋迟小心翼翼地在问春草姑姑,“公主这是在生我的气了?”
“没呢!”春草声音轻快,带着笑意,“公主要是生气了,早把宋将军撵出去了。”
“也是!”宋迟颇为自信地道。
耳边传来宋迟大吃大嚼的声音,前世,她格外厌恶这种吃饭带响儿的吃法,也因此特别讨厌宋迟。绝不与他同桌吃饭,每每他带他的那些将领们回家吃饭,得意洋洋地让她张罗,她就觉得,宋迟是拿她这个公主在炫耀,看,公主是我媳妇儿,凡事得听我的。
她没有好脸色,也从不肯叫厨房里多安置,有什么就上什么,渐渐地,他那些狐朋狗友就不来了。他在外头吃得多,极少再回来烦她。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于宋迟他们来说是一种豪迈,能吃能喝的汉子,战场上才能够杀敌。可她,一直觉得长安城里那些胭脂少年,低吟浅酌才是气度。
如今想想,真是幼稚!
晴华招来一个小丫鬟,是宋迟送进来的一批人。横竖,只要她说,她的公主府缺人,别的府里,甚至冷宫中的丽妃都有可能往她府里塞上一两个人,还不如宋迟带来的人呢。
她用宋迟的人还安心些。
小姑娘名叫莲香,比起宫里的人来,礼仪上缺了那么一点,李晴华却不觉得,只要人好用就行了。
莲香约有十一二岁,生得一张很白的脸,眉目清秀,声音细细的,“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去跟厨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给宋将军送一个酱肘子过来,好下酒!”
“是!”小姑娘出去的时候,脚步轻快,眨眼间功夫就在前庭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那边就把肘子送来了。宋迟已经将一桌子晴华几乎没怎么动的菜都扫光了,看到偌大一个油腻腻的肘子,宋迟咽了一口口水,但实在是吃不下了。
他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嘴,想了想还是起身了,走到东次间门口,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敲敲门框,晴华回过头来,看到他,虽沉着脸,语气也不好,但说的话,“你有话进来说,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宋迟的心里一阵狂喜,他走了过来,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看着晴华在玩手里的九连环,半天解不开。他伸出手,晴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
似乎上了瘾了,又解下一步,半个时辰不到,就破了好几关,晴华抢了过来,“你才不是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宋迟两手扶腿上,目光囧囧地看着她,眼里都在发光了,“晴华,我过年的时候要回去一趟,还有几天时间,你好不容易出宫了,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你不用怕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乔装打扮一下,你换个男装,当我的小厮,或是护卫都行,我们去郊外看看梅花,城西有家豆腐铺的豆腐脑特别好喝,还有一家卖豆皮的也挺好吃,要不要去尝尝?”
李晴华格外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没有人知道,此时她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这些话,是她前世得了重病后,跟宋迟说过的,想去看看郊外的腊梅,想去吃长安城里的豆腐脑,有家卖豆皮的,是明年元宵佳节,她被太子带出宫,在路边吃过了的,特别好吃。
宋迟被她弄得害怕了,激动之下,一把握住了晴华的手,“晴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宋迟,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居然还用拇指轻轻地抠了一下她的掌心,晴华真的要被宋迟给感动到。她从前世的幻觉中抽身而出,猛地抽出手来,狠狠地朝他的手拍了过去,啪地一声,“你在干什么?”
晴华的脸通红,她有些懊恼地起身,朝梢间走去,宋迟吓住了,想都没想,起身朝她扑了过去,从后将她紧紧搂住。他喝了点酒,酒气喷在晴华的侧脸上,“晴华,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在他的眼里,晴华从来不是什么大随高高在上的衮国公主,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便是他的妻子,上一世,他们是行过六礼,拜过堂的夫妻。
“我哪里不好,我慢慢改好不好?以后,不经过你允许,我绝对不碰你,我要是敢骗你,敢说话不算数,我下辈子当当当……太……”
晴华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忙转身捂住了他的嘴,他温热柔软湿润的唇,贴上她的掌心的时候,晴华的脸颊都在发烫,眼神无处安放,“你再胡说,就别再来了。”
“我不胡说,晴华!”宋迟欢喜得不能自抑,他握住晴华的手腕,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小女儿的羞涩尽落入他的眼底,他高兴得唇角高高翘起却不自知,只觉得,心灵最深处,一直苦心浇灌的那一朵花儿,总算是裂开了一点点小口,离开的那一天不远了。
他忍不住用指腹悄悄儿摩挲晴华的手腕,晴华白了他一眼,抽出手腕,吩咐小丫鬟,“送宋将军回去吧!”
宋迟没有多留,他用眼神狠狠地刮了一下晴华柔软的细腰,和挺翘的臀部,这才狠心地扭头离开。
浴桶之上,水汽氤氲,晴华坐在浴桶上,她枕在桶壁之上,闭着眼睛。干花瓣被泡了之后,重新绽出鲜嫩的样子,随着水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雪白的胸脯。
她的眼前,晃动着宋迟将她按在身下时,眼中的猩红,无法掩饰的欲望,他沙哑着声音道,“晴华,别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那样了,以后我轻一点。”
他没有顾忌她吗?分明只是她说服自己不让他碰自己的一个由头而已。新婚夜,他那么急了,却依然盯着她的脸看,她疼得皱眉的时候,他也能停下来,他也曾小心翼翼,生怕她伤了。
落红,让他吓坏了,非要看,以为自己把她弄伤了。她不肯,他便要喊她贴身的嬷嬷来帮她看,还试图说服她,“身体要紧,别的都是次要的”他懊恼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公主,瑶枝姑姑来了,要见公主一面。”
晴华从桶里起身,任由春草用帕子裹住了她的身体,服侍她将头发绞干,穿了衣服,在次间的榻上坐了,请瑶枝姑姑来。
瑶枝看到她后,松了一口气,但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一遍一遍地看晴华的脸色。晴华也不主动,端了一杯茶喝,一盏茶下肚,瑶枝姑姑这才开口,“娘娘听说,公主这里有个账本?”
“是啊,一共十五万两银子,我正准备把这账本送上去,让皇上帮我追回来。”
“如果奴婢是公主,一定不这么做。”瑶枝深吸一口气,“公主,娘娘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一定分那么清,公主把账本交出来,娘娘一定会帮公主追一些回来。有些虽然是送到了御史大夫府上,但未必就是用在了他身上。”
收藏不动,我真的是古言杀手啊!
第23章
晴华明白了,她细细地打量瑶枝,听说她也过了二十五了,但还没有出宫。前世,瑶枝是怎样的结局?晴华不知道。瑶枝跟着贵妃出了宫,往西边跑,后来贵妃死后,她是不是还活着,晴华不知道了。
“这些话,是娘娘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晴华笑了一下,问道,“如果我执意不交出来呢?”
瑶枝吃了一惊,不明白晴华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她有些慌乱,“公主,看在娘娘这么多年养育公主的份上吧!从古至今,前朝后宫都分不开干系,娘娘仰仗御史大人的地方多着呢,公主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可我偏偏很在乎!”晴华的眼里隐藏了一抹杀意,“我原打算,要进宫去问问母妃,她到底知不知道江家的人鸠占鹊巢,江秋燕住在我这衮国公主府上,现如今,姑姑倒是免我跑了一趟。”
瑶枝姑姑以前一向对她都很好,贵妃不能过来看她的时候,都是瑶枝姑姑代劳。今天,就为了那账本,十五万两银子,瑶枝姑姑对她居然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
还是说,一直以来,在瑶枝姑姑的眼里,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不值得她尊重的主子,她对自己的那些关怀其实都是例行公事?
晴华的心已经麻木了,她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姑姑回去吧,母妃哪里还等着姑姑服侍呢,账本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瑶枝来,目的就是拿回账本,都这么晚了,御史大夫还在蓬莱殿里要死要活呢。偏偏今天,皇上被一个小狐媚子勾去了,没有去蓬莱殿。账本要不回去,江建忠就不走。
“公主,大福殿那位,并不是公主的生母。这世上,唯一疼公主的是娘娘,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难道抵不上一个账本吗?”瑶枝痛心疾首,“公主当真以为,就凭一本账本,公主就能要回那十五万两银子?”
晴华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眼圈儿都红了,含泪看着瑶枝,“姑姑刚才说什么?姑姑说,充容娘娘不是我的生母?那我的生母是谁?”
“总有一日公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奴婢也不敢说,公主应当明白,若没有娘娘在旁边帮衬一把,陛下是不会管这账本的事的。公主,把账本交出来吧!”
泪水滚落下来!
不待晴华吩咐,春草姑姑已经捧着账本出来了,她自作主张地将账本递给瑶枝姑姑,“姑姑,别再说了,账本您拿去吧,放过我们公主!”
瑶枝没有多说,接过了账本,用怜悯的眼神朝晴华看了一眼,抬头挺胸地出去了。
晴华抿了抿唇,她倔强地咬着唇瓣,望着窗外,看着瑶枝从前庭穿过,一道背影在门口消失。晴华却有种错觉,她一直在前庭朝前走着,留下了一道背影,在晴华的眼前根本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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