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没了让江岸留下来的借口。
他趴在门沿上,表面是看着电热水器的水温变化,心里搓手顿脚地想着怎么让江岸留下来一小会儿,哪怕等雨停了再走也好,他郁闷地捂脸,透过浴室镜偷偷地瞄了江岸一眼,垂下脑袋,磨了会儿牙,又瞄一眼。
“我等你出来。”江岸望着窗外,忽然开口。
白散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手上捏着等会儿要换的衣服,都快扭出花来了,用力抿着不断翘起的嘴角,干巴巴哦了一声。
唯有扬着小勾子的尾音泄露了心情,他用肩膀蹭了蹭发烫的脸颊,踩着棉拖啪嗒啪嗒跑进浴室。
十分钟后。
白散脑袋上顶着一块擦头发的吸水毛巾,晃了晃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走出浴室。
时间总是不经意流逝,他望着惬意地翻开一本教科书垂眼看着的江岸,下意识走过去几步,挡住门口。
见他出来,江岸合起书,放在小圆桌上,“水电关了吗?”
白散不明所以,但还是顶着小毛巾,蹲在墙边检查了一遍,厨房用水,洗手用水,床头插座,洗手间插座,厨房插座,最后把连接着台灯的充电线拔下来,乖乖回答,“关了。”
“窗户呢?”
白散趿拉着棉拖,小小一只踢踢踏踏地转了一圈,一点头,“嗯,关好了。”
“晚上复习吗?”江岸又问,他双腿交叠,肌肉线条流畅修长。
白散低头揪了揪自己又肥又大的印着懒羊羊的居家裤,下面的腿干巴巴,一点肌肉都没有。
半天没听到回答,江岸再次重复。白散这才回过神,一副小蛋糕一点都不好吃的模样。
“要复习的,”他思考着慢慢地说,声音软软乎乎,“要记英语,做套阅读题,还有历史也要背。”
“装进书包。”江岸言简意赅。
白散并不思考就去做,直到拉上书包拉练,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转过身,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江岸,连头发都恍得一绺翘了起来,想笑又要努力憋住,飞快地抿了抿唇角。
关水电,关窗户,带上必备用品,这些都是离家的准备。
他想起刚才在雨中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同居请求,本来已经因无望而放弃的事,眨眼间死灰复燃。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白散有点发怔,他呆呆地站在书桌边手足无措,有点期待是自己想的那样,又怕是自己多想。
“那个……”他飞快地蹭了一下鼻尖,小小声问,“今晚我是不是可以在你家借住一下阿?”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太绵软,连忙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努力争取。
“我会讲很多很多睡前故事,还会做很好吃很好吃的饭!”
江岸打量片刻,懒懒地起身,点点头,似乎是认为他的提议不错,挑唇笑问,“会做粽子吗?”
一个三角的小粽子瞬间出现在白散脑海中,半裹着橄榄色粽叶,白白胖胖,黏黏软软。
可是白散从来只会吃,不会做。
他揪著书包带的手一紧,小心翼翼问:“您是想真的很想吃小粽子吗?”
江岸点头,补充,“甜馅。”
“……哦,”白散缩着脖子,回答得斩钉截铁,“那我……我一定会努力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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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鉴于小金鱼和小黑鱼刚到家,不太熟悉坏境,白散充满责任感。
担心小金和小黑独自在家会发生意外。
他硬是从水族箱里捞了出来,放回活体盒,背上小书包,跟着江岸一起回了家。
元月,并非吃粽子的时候,但能在超市里买到粽叶粽丝,和一种不用泡水很长时间的圆糯米。
一回生二回熟,白散再次来到江岸的住处,开了灯,非常熟悉地找到之前穿过的软棉拖,把书包一放,给小金小黑洒了些鱼粮,抱着一大捆粽叶粽丝和圆糯米,怀里塞得满满的,一股脑放到料理台上,准备好了大展身手。
江岸脱下大衣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磨了一杯咖啡,“那我先去处理工作?”
“嗯嗯嗯!”
白散肉眼可见地敷衍应着,他站在料理台前,面对大堆大堆的食材自顾不暇,脸上一片茫然,转眼瞅到吊柜里放着一块崭新的围裙。
没错了,做饭第一步,先戴围裙。
他掩着吊柜边缘打开玻璃门,伸长了胳膊去够摆在顶层的围裙,眼瞅着只差手掌长的距离,就是够不到。
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白散踮起脚,努力伸展胳膊,在空中奋力晃悠两下,只差半个手掌的距离,依旧够不到。
……太欺负人了,他咬着牙,深深吸一口气,扒住吊柜板,另一只手臂再次往上爬。
在他即将气得要蹦起来去揪的时候,从身后伸来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地取下围裙。
江岸勾着唇角,把围裙放在料理台上,“还需要什么?”
需要长高20厘米。
白散不甘心地看了吊柜顶层一眼,吐了吐舌头,咬着下唇收回胳膊,用脑袋拱了拱江岸,把他推开,闷声闷气回答。
“不需要了。”
江岸给他放下一杯加过热的牛奶,上了楼后,白散再次站到料理台前,才发现他真的很长高20厘米。
煮粽叶、淘米、洗红枣……这些在正常情况下很好完成的事,一到了江岸家的料理台前,异常不顺手,他感觉做什么都不对劲。
也许江岸家的装修是严格按照江岸身高来布置的,江岸站过来,料理台台面平行于腰,换到白散身上,就成了胸膛。
不到五分钟,他一次次抬高胳膊,举得肌肉一阵阵酸胀。在求助于江岸,得到一张脚凳,踩上去后才好些。
一个小时后,他卷好泡好的粽叶,捧了一把糯米,两颗红枣,缠上粽丝,三两下包。
随后,他望着软塌塌的粽子,戳一下掉两粒米,再戳一下掉一坨米,再次陷入了困境。
白散哒哒哒跑上楼,趴在书房门框边,眼巴巴望着江岸,不说话。
他不应该打扰工作中的江先生的,他知道他很忙,而且是自己承诺要做出粽子的,虽然它又小又方,又矮又软……
江岸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专注看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跳动。
当白散趴在门框上,陷入发呆中第三次没忍住滑了下去的时候,江岸向后一仰,单手摘下眼镜,看向他,“有事?”
白散摇摇小脑袋,下巴抵着门板,一声不吭。
静默两秒,他献宝似的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到江岸面前,五指展开,手心处放着一枚红枣。
“给你。”
江岸喝了一口咖啡,抱臂笑而不语。
白散舔了舔嘴唇,表情真诚,说话声越来越小,“你吃过方形的,小小的粽子吗?”
“……”
显而易见江岸没吃过,其实白散也没吃过,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是照着三角包的,最后会变成方形。
江岸净了手,不需要踩在脚凳上,长身立在料理台前,研究了几秒。
一样的粽叶,一样的糯米,一样的红枣。
白散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手中总是想逃跑的米、变个形的粽叶到了江岸手中会那么乖。
难道粽叶中也出现了颜控么。
“手握稳,小心漏米,折回来,缠紧。”江岸现场真人教学。
白散放弃了脚凳,跪坐在料理台对面的长脚凳上,不老实地晃着一条腿,望着江岸,神情堪比上课时的认真。
等江岸包好放下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微硬,有三个小尖角,不大也不小,正正好好,太厉害了吧。
他取来一个玻璃杯,把江岸倒给他的牛奶分过去一小半,献给江岸,眨着星星眼,“江老师,喝牛奶。”
锅里煮了两个软趴趴的小方粽,两个卖相很好的三角粽。
煮熟后,白散剥开粽子叶,咬了一口挺翘的小三角,同时心疼地看着江岸面不改色吃下他包的软成一坨的糯米团。
江先生是个好人。
上次是暴风雪,这次是绵长的雨,白散坐在桌前咬了咬笔杆望着窗外发呆。
亏来时书包里装了那么多复习资料,到了江岸家根本没心情去做,满心满眼都是江岸在做什么,江岸去哪了,看到柜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茶叶时,觉得江岸是个老头子,看到江岸会使用笔记本处理工作上的事,又觉得和老头子间的代沟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上半身无力地瘫在桌子上,笔下一字一句都是江岸。
离睡前还有段时间,江岸换了身居家的浅色棉衣长裤,敲了敲客房门。
“看电影吗?”
白散垂死病中惊坐起,扔下笔,扯过卷子欲盖弥彰地遮住下面的纸,起身差点蹦了过去,默默摸了摸脑袋,清清嗓子,眼睛眨啊眨,对上江岸的视线就撇开,不一会又望过去,竭尽全力控制着嘴角忍住不要扬着。
放映室。
“想看什么?”江岸坐在一旁偏右侧的沙发上,随意地问。
白散很少看电影电视剧之类,每次同学们聊起当红明星,或是某部影片,他都不明所以。
在选电影上更是一窍不通,看着一个个电影名都觉得像数字,毫无感觉。
江岸并不催促,耐心地等他找到想看的电影。
直到一个封面是只小狗叼着棒球的封面映入眼帘,白散顿时升起兴趣,笑得像草莓蛋糕似的望着江岸,软软趴趴说,“我想看这个。”
影片开始。
一个棒球运动员捡到了封面上的小狗。白散窝在抱枕上,距离江岸中间隔着三个人的距离,他暗戳戳扭了扭,挪近一点点。
小狗是遭人遗弃的,从出生起便带着病。江岸舒服地靠在沙发里看着电影,似乎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他。
白散伸手去拿矮桌上的小零食,够不到,距离太远了。他又悄悄挪近一点点,拿到了梅肉,酸酸甜甜,距离江岸,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棒球运动员在一场重要赛事中惨败。太难了,白散偏了偏脑袋,抱着一个抱枕,枕着一个。鉴于江岸换了个姿势坐着,距离拉远一寸。白散抓着抱枕,瞬间聚起一圈长长短短的皱痕。
小狗病愈,每天帮棒球运动员捡球。白散改变计划,歪着脖子捏了捏,一定是刚才学习久了,有点酸。身体距离江岸还有两个人的距离,脑袋距离还有半个手臂。
又一场比赛,小狗突然冲上赛场,帮棒球运动员捡到了球,胜利。白散吧唧一下倒了,正中江岸的大腿,胜利。
他侧过身,一动不动,睁大眼睛专心地看着屏幕,谁也不能打扰他看这么可爱的小狗。
电影中的几个演员的争吵声外闪过一声很低的笑,白散瞬间僵住,缩瑟了一下,脸颊贴着江岸的长裤,感受到透过来温热体温,微微发烫。
他发出一声鼻音小声哼了一下,指尖缩着。无声自言自语,没听到,没听到,就是不小心栽倒,爬不起来了。
下一秒,有手掌覆到他发间,白散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他无意识地小幅度扭了扭,江岸的体温却更加清晰,仿佛顺着皮肤流进血液,几次辗转经过心脏。
“喜欢小动物吗?”江岸看着屏幕低声问,手指穿插进柔软发间,轻轻滑动。
如同一条被摁在案板上的鱼,无力挣脱,白散缩起的手指紧紧揪着袖口,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我以前养过一只田园犬。”
电影已经结束,进入片尾曲,他们谁都没动。
白散垂眼望着地毯,脑袋蹭了蹭江岸的掌心,忽然翻了个身,面朝江岸,窝在他怀里。
“它身上有斑点,在腹部,黑色的椭圆形,很大一块。它喜欢吃雪糕,牛奶味的,我以前经常买那种掰开是两个的,给它一支,我吃一支。他很喜欢跟着我,小时候每天上学都要偷偷地走,否则它会一直跟着我进学校。有次我去林光阴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去,它一见我就跑了过来,我被它扑倒在沙发上,它当时兴奋得舔了我一脸口水。后来,大概是上初一那年,它被车撞死了,在常平街向阳路上,它叫豆豆。”
白散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话,除了江岸,在心里,他是不同的。
放映室无光,只有远处的屏幕上滚动着白色职员表字幕。
白散紧紧蜷缩着的手指被一点点松开,越来越柔软,江岸宽大的手掌劲瘦有力度,触到他指间,勾起细微的痒意,有如穿堂风倦倦来过。
在这黑暗中,有人忽逢灯火,有人十指交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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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这没有光亮的黑暗中,白散蜷在沙发上,枕着江岸的腿与他十指紧紧地扣合,沉稳的呼吸声,缓缓的体温,是黑暗里唯一的感知。
电影已经播完,片尾曲也听到了尾。
他那点惆怅的惦念已久的少年心事,今夜偶然开口,缓缓诉尽。
此后,过了很长时间,他们却没有离开放映室。
白散陷在黑暗中,意识也在黑暗中逐渐模糊,进入梦中。
他最后记得的画面,是江岸柔软的眼。
第二天清晨,白散醒时清晨,透过窗帘漫进来的微明日光和散发着淡淡香薰气味的床单都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