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这次她不仅偷跑出来,还拐带了萧姨的掌上明珠,当然,阿懿肯跟她跑出来,理由很充分:盯着她,不让她和将军府的小崽子们打架。

阿懿满打满算就比她早出生不到一天,管教起人来特别有气势,她生得好看,寻常时候只是皱皱眉小桓青就不敢放肆。

这下好了,她苦兮兮地看着两人身上又脏又皱的衣袍,嘴里的糖人顿时不甜了说好了看着她不闹事的人被她带坏了敢和人打架了,她不怕殿下问罪,唯独怕娘亲揪着她耳朵好一顿教训。

娘亲揪耳朵好疼的,小桓青难过地鼓了鼓左边的腮帮子,烦恼自己为何不是一条鱼,不会吹泡泡。

寻常时候阿懿定会舍不得小伙伴担惊受怕,但此时她也难过地不知道怎样排解。四岁大的稚子,因为身份的缘故自幼承受了太多。延钰讨厌归讨厌,仔细想的话其实他并没有说错。

自己有爹爹,活得却像没有爹爹。娘亲时常挂在嘴边的大道理,很多话她其实听不懂,只能尽力去接受。

比如接受爹爹如娘亲说的那般是爱她们的,接受其他小朋友可以赖在爹爹肩上骑大马,而她的爹爹出征在外四年未归,看不到真人,她只能通过画像欣赏爹爹的风姿。

想到这,她蔫得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好多时候她认为自己比阿青家的小黄都要可怜。小黄是只奶狗都有爹娘陪伴,而她呢?娘亲疼她爱她,可她也很想念画像上的爹爹。

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临近侯府,她努力振作起来。比起她来,娘亲更可怜,她不止一次偷看到娘亲在书房抱着画像默默流泪。薛姑姑说娘亲是世上最爱爹爹的人,说年复一年的枯等是很耗心力的苦差。

娘亲都那么可怜了,她不能再惹她担忧。小阿懿松开攥紧的小拳头,重新恢复了干劲。满心打算哄娘亲开心的小孩子似乎忘了自己跟着桓青偷跑出去,顺便和人打了一架的事实。

偌大的侯府,等萧行履行监察特使职责从外面回来,听到下人回禀淮持不见了,紧张地大有命人将鸾城翻过来的架势。

两个小朋友赶在大人心急如焚的节骨眼出现,阿懿看到娘亲急忙望过来的眼神,心虚地低下头。

哎呦!小主子这衣服是怎么弄的?

糟糕!小阿懿暗呼一声,就听身边的桓青主动把罪过揽了:舅母不要怪阿懿,是凤延钰欺负人,阿懿是为了帮我才和那些人打起来的!

好你个小兔崽子!自己和人打架不说,还要带坏阿懿!薛沁作势上前,桓青吓得脸都白了,出于惯性地躲在小伙伴身后,边躲边喊:我没有惹他们!是他们惹我!他们该打!

听着耳边慌乱的辩驳声,阿懿绝望地闭了眼,不指望桓青能把既定的事说出一朵花来。

果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清的轻唤:阿懿,你自己说。

贵为公主的萧行这两年声威愈重,一袭织锦长裙勾勒出细腰,如瀑青丝用一支白玉簪挽作妇人发髻,简洁大气,眼睛幽深静谧,偶尔又如天上的星子璀璨夺目。

她不言不语凝视你时,带着一股莫名强大的气场。一个女人最美最成熟知性的年纪,萧行不动声色演绎到了极致。

桓青同情地看向阿懿的后脑勺,原来舅母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余光注意到师父大咧咧从屋顶飞下来的身影,阿懿认真道:惹娘亲担忧是我不对,可阿青说的没错,延钰该打。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萧行眼里快速闪过一抹讶异,知女莫若母,阿懿乖巧聪明,心思敏感,她现在倒是好奇她为何与人动手了。

可有受伤?

阿懿抬起头,惊喜地发现娘亲眸光温柔没有了之前的责怪,她甜甜地笑了笑:没有,孩儿没有受伤。

好了,去沐浴吧。萧行俯身替她整理衣领,确定人没伤着,她摸了摸女儿脑袋,毫不掩饰亲昵喜爱:若是想清楚了,再来告诉娘亲你打人的因由。

舅母,我知

阿青!

桓青看着淮持,不明白她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她不解地微张着嘴。

淮持绷着小脸,迈着小短腿朝她走过去,牵了桓青手腕,软糯道:薛姑姑,我能带阿青一起走吗?

这番作为,显然有不希望被大人晓得的小秘密。萧行眸色微深,一瞬心思陡转闪过了无数猜测。

薛沁向来喜欢小阿懿,当即笑道:当然可以。

淮持礼貌谢过,犹豫地呆在原地眨了眨眼,她这双眼睛像极了某人,让人不禁感叹血脉的力量。看着她,萧行神色柔软,鼓励女儿大胆说出心里话。

好吧,娘亲,我答应你。

乖,去吧。

两个小孩肩并肩在嬷嬷的带领下进了后院,直到望不见她们的背影,阳光下,萧行和软的笑意凝在眼底:去查,有人和阿懿说了什么。

她从容坐在树下竹椅,阿韭适时端着沏好的香茶放在梨木桌。两年前萧帝驾崩,徽王爷继位大统,闲置后宫,这就意味着有很大可能未来的鸾国会迎来一位女帝。

身为帝王唯一的血脉,萧行手里的权柄越来越重,不过是调查小孩子的口角,用不了多长时间。阿薛陪她坐在树下品茶,话题从女儿转移到边关战事。

如今鸾国兵强马壮,同时应对冶荀联盟都不落下风,半月前鸾军攻破惊遮城,意味着下一步就能打到莲都,莲都若破,冶国必亡。

冶国自从没了凌絮这位女帝,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夺帝之争、君臣乱斗,四年前强势昌隆的国家会走上亡国之路,一啄一饮,自成因果。

一盏茶未饮尽,派出去的人带来了一个教人恼怒的答案。

萧行冷笑着将茶杯放下:童言无忌,好在小孩子说错了话,自有大人来平息怒火。

薛沁咬牙:怪不得阿懿不想教人知道!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过早的学会了隐忍,她心疼地红了眼眶。

后院,婢女尽心竭力地伺候两位小主子。

泡在小号浴桶的桓青像是刚刚想明白了小伙伴的心事,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随手往水里捞去,掌心贴了粉红色的花瓣,她眯眼笑道:阿懿,我送你一朵花你要不要?

淮持茫然看她:什么?

小手撩起的水花不客气地泼在了脸上,等她反应过来看着桓青使坏的表情,一下子忘了之前纠结的事,小孩子精神饱满地坐在浴桶玩泼水游戏,萧行回到书房提笔蘸墨给淮纵写信。

这封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落笔之初,她眼圈红红,深呼一口气才将沸腾的心绪压制住。

玩累了的桓青被阿薛带回家,夕阳西下,金黄色余晖中萧行细腻白皙的手握着一只软软的小手,一大一小,生着张肖似的脸,看起来着实养眼。在府里绕了一圈,她骑马带着孩子出府,来到了西山。

春光灿烂,西山温柔如旧。

这就是娘亲和爹爹以前最爱来的地方吗?小阿懿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极力想要去捕捉所有和爹爹有关的事宜。

她指着那座小竹楼,稚声问道:娘亲,那座竹楼好漂亮,爹爹曾在竹楼前为娘亲舞剑吗?

是啊。萧行感怀地领着她一步步迈过去:我和你爹爹都崇尚自由喜欢山间野趣,这座竹楼是你爹爹年少所建,这里有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阿懿应该知道,你爹爹是名女子吧。

知道。娘亲和阿懿说过,爹爹其实是阿懿母亲,但为了不吓到人,阿懿只能喊她爹爹,不能喊母亲。

阿懿真聪明。萧行亲了亲她的脸颊,阿懿害羞地张开手臂要她抱,睁着满怀期待的眼睛,看得萧行不自觉把人抱在怀:你这双眼睛最像她,其他地方皆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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