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乱了,娘家夫家都出事了。
唯独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嘉玉了,她指挥力大的婆子抱夫人回房,又让丫鬟出门去请大夫。
可丫鬟不过片刻就回来了,面色难堪道:“小姐,如今府外围了大群侍卫,说侯府不能进也不能出。”
嘉玉脸色微微一变,她沉吟片刻后道:“那先去将孙嬷嬷请来,她懂些医理。”
幸而沈夫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气急攻心导致的昏厥,孙嬷嬷让厨房准备凝神静气的汤水给沈夫人灌了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沈夫人悠悠转醒。
嘉玉双眼一亮:“娘,你怎么样?”
沈夫人眼泪嗖的下流了出来,她攥紧嘉玉的手说:“嘉玉,你哥哥……”
嘉玉拿过手绢边给沈夫人擦眼泪边说:“大哥未曾掺和进贩卖私盐一事,只是知情不报而已,他这个罪名不大的,娘亲放宽心。”
当然,知情不报也分什么样的知情不报,比如知某人偷窃而不报,杖二十。明知他人通敌而不报,满门抄斩,她哥这个知情不报不如后者严重,却也不轻。
“对对,对。”沈夫人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你哥哥又不曾卖私盐,他不是大罪,不是大罪。”说着,向来温和柔弱的沈夫人难得面露狠色,“那周敏胆大包天,利欲熏心做出此等不道之事,我儿历来稳重谨慎,若不是他,也不会遇见如此祸事。”
守在房间一侧的周氏脸色登时惨白。
嘉玉看了,对周氏使了个眼色,暗示她离开。
只是周氏失魂落魄的,并未反应过来,反是沈夫人望见了周氏,她登时从床上挣扎起来,边哭边道:“是我的错,怎么给大郎挑了这样的人做媳妇,是我眼瞎了,周氏,你给我滚!”
“娘,嫂嫂也不想的。”嘉玉拦住她,再对周氏说,“嫂嫂你先回去陪着麒儿,娘这儿有我。”
周氏看了眼泪流不止的沈夫人,低低的应了声,离开了。
沈夫人方才骂周敏已是难得的爆发,嘉玉没怎么用力,就将她扶在床上坐好了。
“娘,如今大哥入狱,你不好生照顾自己,若是有了万一,女儿怎么办?”沈夫人听上半句立马要哭,可听了后半句,看着坐在身边娇娇弱弱的女儿,心里一震。
她性格虽弱,但为母则强,何况她不重男轻女,相反比起自幼淘气皮实的儿子,更疼爱娇弱懂事的女儿。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怎么办?
想到此处,沈夫人自擦了眼泪,挤出抹笑容道:“娘没事。”边说着,她还伸手给嘉玉理了理鬓角边的碎发。
嘉玉一直陪着沈母,她也没回自己的院子,等沈母睡着后,她才离开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目光呆滞的坐在摇床前,眼神落在沈麒身上,但并没有聚焦,嘉玉叫了她好几声,周氏才愣愣的抬起头道:“妹妹来了。”
嘉玉令奶娘将小世子抱下去,然后她在周氏旁边坐下:“娘今日受了刺激,说话有些过激,嫂嫂不要放在心上。”
周氏垂下头,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摆,并不应话。
嘉玉瞧见一滴一滴的泪珠子哒哒哒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拍了拍她的肩道:“嫂嫂别哭了。”
周氏忽地抬起头来,哭泣道:“他若不是娶了我,不会遇上今日这事的,是我害了夫君。”
“嫂子别这样想。”嘉玉柔声道,“你温柔明理,哥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这件事你并不知情,即使和周大人看有关系,也不是你做的,如今哥哥还在牢中,你身为侯夫人,更要保持理智,照看好麒儿,一味的哭哭啼啼有何用处。”
真说起来,周氏心地纯善,若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会如此自责。可她并非软弱,听嘉玉如是说,她很快整理好心情,咬牙看着嘉玉道:“妹妹你说的对,哭是无用的,何况如今也不是哭的时候。”
见嫂子打起精神,哪怕是强撑精神,总比自怨自艾要好,嘉玉轻声安慰她:“嫂嫂这样想才对,再说了,若是大哥回来了,瞧见我们个个眼睛比核桃都要大,恐怕还要吓着他。”
周氏擦干眼泪,真城地看着她:”嘉玉,嫂嫂谢谢你。”
“嫂嫂和我说这干什么,你我是一家人。“嘉玉说。
安抚好周氏,嘉玉回到沈夫人的卧室中,她屋里点了凝神香,沈夫人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
嘉玉守了她一会儿,直到时辰渐晚,就去周氏卧房的暖阁中歇息了。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很清醒,她睡不着。她安慰娘和周氏有条不紊,可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镇静,无非是她们两人已经乱了,若是她再慌乱,威远侯府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因是在沈夫人的院落中,青竹没有自己的屋子,遂睡在脚踏上,听见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她小声道:“小姐,你睡不着吗?”
嘉玉睁大眼睛,望着床帐道:“是不是我动静太大了?你睡吧,我不动了。”
青竹默了默道:“奴婢知道小姐担心侯爷,可有太子在,侯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嘉玉闻言,苦笑了声道:“我自个都不知道希不希望太子帮大哥。”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青竹讶异。
嘉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害怕牵连太子。”
私盐一事风声鹤唳,陛下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严惩不贷,太子若是为她大哥求情,陛下会不会认为太子和他作对,枉顾他之意,抑或太子重情而不讲法,岂堪大任。
可若是太子不出面,她从前读过律法,她兄长的罪名是可以斩首的。
她哥和太子,她实在不知如何衡量。
威远侯府整整被封锁了五日,因为外面的人不准进里面的人不准出,采买的马车也无法离开,每日的膳食越来越简陋,不过现在大家对膳食已没什么讲究了。
只每日哪怕没有胃口,都要逼自己喝上两碗稀粥。
嘉玉有时希望得到消息,有时又希望没有消息传来,就这样,到了五日后的巳时,威远侯府的大门被打开了。
“奉陛下之命,威远侯府等人押入大牢,静候发落。”
什么……
嘉玉一惊,问道:”敢问这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