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别走神。”齐延故作威严。
凭什么你能睡觉我不能走神!江映月暗暗咬牙,那丝愧疚突然烟消云散了,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说什么?”齐延眯了眯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
糟糕,她怎么把后半句心里话说出来了!
江映月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齐哥哥我们接着练吧。”
齐延看她一眼,没有计较,想着日后讨回来也不晚。
江映月松了口气。
晌午用过饭,江映月来到秦氏的院子,母女俩边打络子边闲谈起来。
江映月随意道:“阿爹的生辰刚过去,下一个便是琮儿了,咱家真是月月都有喜。”
秦氏想想自己的年龄,附和道:“不错,眼看你弟弟便八岁了,我都要三十喽,”忍不住又开始叹息,“过得真是快。”
江映月笑嘻嘻道:“阿娘正值青春年华,怎的天天叹气。”
“我叹的是你外祖母,她老人家不知道好不好。”秦氏放下络子,忧虑道。
“阿娘说什么呢!外祖母如今儿孙满堂,再好不过了!”江映月连忙制止。
“你个鬼丫头,”秦氏捂嘴轻笑,“说起来你连外祖母的面都没见过呢。”
我当然见过,江映月沉默。抬头却是欢喜憧憬的模样:“不知道日后见了外祖母,她会不会喜欢我。”
江映月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了外祖家的景宁侯府,秦氏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急道:“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说着急忙下了榻。
“阿娘,怎么了?”江映月装作一头雾水的模样,急忙坐直了身子。
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只好赌一次了,江映月期待着看着阿娘的动作。
秦氏左翻右看,把搁在桌子最下面的一封信拿出来扬扬手:“前几日忙着你阿爹的生辰,连你外祖母家寄来的信都没顾上看呢。”
江映月轻轻舒了口气,还好,她提的正是时候。
小心翼翼地揭开火漆,秦氏展信,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连带着江映月也开始忐忑起来,难道她记错了?这次外祖母并没有提起让她去京城住一段时间吗?
正胡思乱想着,秦氏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你外祖母说让你去京城住一段日子,你可愿意?”秦氏也没什么把握,往年她一提起京城景宁侯度,女儿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吵个不停,就是不愿意去。
“愿意呀,什么时候动身?”江映月想了半晌,才乖巧应答。
“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秦氏忽然顿住,疑惑的看着女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去。”江映月绽出一个笑。
“你这孩子,”秦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从前你可都是哭着闹着说不去的,若是为了让我与你祖母开怀,也不必如此。”
江映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她是真的想去,也一定要去,只好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年纪也小,如今我都十……”顿了顿才道,“快十岁了,阿娘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说着便揽住秦氏的腰,窝在她怀里撒娇。
“还说你不是个孩子呢,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秦氏嗔了女儿一眼,一边伸手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商量,“过几日便是端午了,若是你真的想去,端午后再说也不迟。”
“谢谢阿娘,我早就想见见外祖母了!”江映月欣喜道。
她前世和外祖母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每一次见面外祖母都异常欣喜,把她搂在怀里哄,乖孙女好女儿的叫一通。
江映月受不了这样直白热情的对待,每次都浑身不舒服,只盼着早些脱身才好。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外祖母怎么这么喜欢她。
江映月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回忆了一下幼时和外祖母有关的事,才开口:“外祖母每次写信似乎都会提到我,很少提到琮儿。”
秦氏把信叠起来仔细放好,上了榻轻声道:“她自然是极喜爱你的。”
“这是为何?她从未见过我。”江映月问出了困惑了她两辈子的问题。
“你外祖母生了两男一女,极喜欢女孩儿,后来我嫁给你阿爹,你外祖母还想让你阿爹入赘呢。”回忆起未出阁时的趣事,秦氏嘴角也噙着笑意,“后来家里便没有女孩儿了,因为啊,你的两个舅舅生的全是小子,天天上房揭瓦,把你外祖母气的要命,只想见她乖巧的外孙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外祖母这么喜欢我。”江映月小声嘟囔。
“月儿,你外祖母早就想见见你了,可惜你幼时便跟着你爹爹辗转各地赴任,无缘相见。后来你大了些,不愿意去京城,阿娘也不想逼你。如今你想去京城看看,阿娘很高兴。”秦氏放下手中的络子,笑着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江映月若有所思,难道她重生是为了把前世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吗?
外祖母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就天天念叨她,盼着她去京城。如今她主动开口,以后外祖母是否能像齐延的祖母一样,少留些缺憾呢?
虽然她去外祖母家是为了让齐延回京城,但她心里的一丝不情愿也彻底消散了,外祖母对她这么好,她一定要待得久一些。
想到齐延,江映月连忙开口:“阿娘,不如让齐哥哥送我去吧,他那么厉害,路上肯定不会出事。”
秦氏看着稚气未脱的女儿,犹豫了半晌。
早在齐延还未来到晋州的时候,信国公府便来信了,说不能让齐延离开晋州,秦氏自然答应,如今若要反悔,便是失信于人了。
可是齐延那孩子最近郁郁寡欢的,想来定是大长公主有些不好,她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更不近人情。况且女儿年幼,一路上若是没有庇护她的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江映月看出来阿娘的犹疑,直言道:“阿娘,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件事过了端午再说吧。”
秦氏沉默地看了女儿半晌,还是开了口:“你与齐延的关系似乎很好。”
“那是自然,”江映月想也不想便说道,“齐哥哥教我和琮儿习武,还很照顾我,我们早膳和午膳都是一块儿吃的,他真的很好。”
说完这番话,江映月忽然有些忐忑起来,她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看了一眼阿娘的脸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齐哥哥就像兄长一样,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哥哥呢。”
秦氏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显得有些哀伤,摆摆手让女儿回去了。江映月见阿娘没有计较,吁了一口气,连忙走了。
秦氏沉默地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你原本是有一个哥哥的。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前面章节的内容提要
☆、第十章端午
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女儿节,这一日江边总是格外热闹,午后便有一场盛大的龙舟赛,江映月许久未见,不由得有些向往,早早地便起来了。
习了武便没事了,江明琮今日也不必去私塾,江映月和齐延便凑在一起给江明琮讲屈原的趣闻轶事,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生热闹。
不一会儿便讲的口干舌燥,齐延喝着茶,想起一个在京城盛行的游戏,姑娘家和稚童都喜欢玩这个,便说:“端午节怎么能不射粉团呢。”说着便吩咐段晨取来角黍和粉团。
江明琮忙问姐姐射粉团是何意,他可从未听过。
江映月的笑容便有些勉强,她自然知道这个游戏,是京城中流行的,如今还没传到这里来。
射粉团顾名思义,用箭射粉团,讲究中者得食。粉团滑腻,很难射中,姑娘家最喜欢玩这个,不仅打发时间,而且也有些趣味。
她前世在京城玩射粉团,准头比别的姑娘家强一些,总是会射中几个。
后来她嫁入褚家,得了怪病,端午节听见丫鬟们在外面或唏嘘或惊喜的声音,不禁有些手痒,趁着还有些精神,便吩咐丫鬟们给她备了一些。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她一个都没有射中,甚至连弓箭都险些拿不稳,丫鬟们若不是顾忌她是个主子,恐怕早就哄堂大笑了。
江映月回神,见两人都皱眉看着她,才发觉自己又想的入神了,慌忙解释:“刚刚一时想不起来粉团是何物,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
江明琮年纪小便信了,直呼吓死了:“阿姐你不知道,你刚刚望着齐哥哥挂在墙上的弓箭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说什么呢臭小子,看我不打你!”江映月起身拽住江明琮,两人拌起嘴来。
齐延看了江映月半晌,直到段晨把角黍和粉团送来,才一言不发地转了目光。
江映月虽然在和弟弟拌嘴,余光却一直停在齐延脸上,见他终于不盯着她看了,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真是紧张的要命,齐延如今才十二岁,气场居然和二十岁的他有的一比。
感受了一下一直在胸腔猛烈跳动的心脏,江映月再次深吸一口气,幸好他没问什么,不然她真的编不出谎话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三人来到竹林里,置身在一片绿海中,微风轻荡,竹声飒飒,好不惬意。
江明琮无心欣赏美景,睁大眼睛看着齐延举弓拉满,新奇不已;前世江映月虽是齐延的义妹,但她还从未见过齐延舞刀弄枪的模样,更何况和她一起玩射粉团的都是姑娘家,褚成轩也是个文弱书生,对刀剑敬而远之,是以她从未见过男子射箭,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齐延余光瞟了两眼一左一右的姐弟俩,忽然觉得好笑,不过是射箭而已,他五岁就开始学习六艺了,虽不敢说个个精通,但射技还是能登大雅之堂的,尤其是射粉团这些哄小孩子家的游戏,他早就能百发百中了,思及此不禁得意起来,嘴角微翘,凝神目视前方道:“瞧好了!”
话音刚落,箭矢离弦,“嗖”的一声,粉团上便插了一只羽箭,江明琮拍手叫好,直言他不想习武了,要学射箭。
齐延和江明琮说话,余光却瞅着江映月,见她也粉面含笑,眼睛亮亮的,心里便更加舒坦了。他掂量了一下弓箭,用这样好的弓箭射粉团,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能博得映月一笑,不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觉得很值得。
轮到江映月了,她拿起一弯小弓,箭矢瞄准了角黍,粉团太过滑腻,她暂时应付不来,齐延见她握弓的姿势有些奇怪,便凑上前指导。
江映月忽然有些紧张,她已经许久未摸过弓箭了,技艺有些生疏,但是勉强还能应付,倒是没想到齐延居然来教她,幸好幸好,她的姿势不算熟练,不然真的要解释不清了。
待齐延退开一些,江映月心神恍惚了一下,箭矢便离了手,幸好是小弓,她退了半步便站稳了,心有余悸的看向齐延,齐延笑起来,示意她往前看,江映月这才发现自己射中了,顿时喜不自胜,她还是很厉害的!
三人玩了半个时辰,见太阳有些毒,便都进了内室。江明琮第一次摸弓箭,兴奋地小脸通红,又是爱玩好问的年纪,不由得问东问西,齐延也不嫌他话多,乐意解答。
江映月倒了两杯茶递过去,两人这才止住话头。
江明琮两口便喝完了,江映月嘲笑道:“牛嚼牡丹。”
“牛嚼牡丹?我只学了对牛弹琴,不过阿姐说的肯定不是好词!”江明琮放下杯子,气哼哼道。
“谁说不是好词的?”齐延忽然顿住,憋笑了好半晌,才在江明琮期待的目光下开口,“字面意思是一头牛吃了牡丹花,形容吃相文雅,你姐姐这是夸你呢。”
江映月正小口抿着茶,听到齐延面不改色的解释,顿时想笑,忽然呛住了,憋得满脸通红,咳了好几下才顺过气。
齐延连忙把帕子拿出来,细心的在她的衣服上轻轻擦了擦,一本正经道:“如今你才是牛嚼牡丹。”
对上齐延戏谑的目光,江映月长叹一声,如今她也只能骗骗弟弟了,想和齐延斗,她还得再活一百年。
端午也是斗草的好时节,他们看看天色,如今才巳时,便向丫鬟们借来了各种草,一同玩起了斗草。叶柄相勾,捏住相拽,断者为输,再换一叶相斗,便是“武斗”,三人有输有赢,倒也玩的自在。
午膳是去小书房吃的,江映云终于露了面,江映月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赛龙舟,江映云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去。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更何况今日肯定是人挤人,倒不如在家中看书赏花来的自在。
江映月知道她的性子,便没有再劝。一到午膳时间便来蹭饭的齐延也没有说话,他和江映云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她不在也没什么惋惜的。
江明琮玩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大快朵颐,并没有注意哥哥姐姐们在说什么,直到要走的时候,三人都聚在府门前,江明琮还在一直往府里张望。
江映月奇道:“你看什么呢?”
“二姐姐怎么还不来?我们都要走了。”江明琮望着远处焦急不已,“我这就去催催她。”说着便要去怜薇苑看看。
江映月连忙拽住他的衣角:“用膳的时候你二姐姐说了,她今日不想出门。”
“总是这么闷着,闷出病可怎么办。”江明琮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江映月突然觉得弟弟年纪虽小,但却很是懂得照顾人。所以今日格外温柔可亲,上了马车也没忘把毯子抚平,才让他坐下。
谁知江明琮屁股还没挨到毯子,便想起一事,火急火燎地掀开帘子急匆匆道:“齐哥哥,我也要骑马!”
江映月冷哼一声,有些吃醋,弟弟果然转头就忘了他两个姐姐,她还以为弟弟改性子了呢!
齐延为难的看了一眼江映月,才朗声道:“那你来骑马,我去马车里陪你姐姐。”
江映月大惊,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了然道:“琮儿快下去吧,我这里可容不下你。”作势伸手要推他下去。
“可是,可是我不会骑马。”江明琮没有动,扭扭捏捏道,“齐哥哥教我骑马吧。”
“若是只有咱们俩,自然可以,只是你姐姐还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忍心吗?”齐延来到马车一侧,掀开帘子道。
今日是端午,江府的下人都回家探亲去了,留下的都是些没有家室的,雪青原本想留下服侍,也被江映月赶走了,她们好不容易有了探亲的时候,怎么能为了她一己私利连家都不回了呢,再说她又不是公主,也没懒到那个地步,是以江映月身旁并没有侍候的人。
gu903();“阿姐,不如你去陪二姐姐吧,你们俩做个伴。”江明琮思索一阵,只觉得想出来的是一个好主意,不禁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