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邺京,帝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枢密使回朝弹劾枢密副使范承允与敌军勾结,泄露军事机密,以致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但结局出人意料。
最后范承允竟寻到证据,称此事乃枢密使贼喊捉贼,勾结北疆,通敌卖国。
证据确凿,枢密使有口难辩。
通敌叛国,其罪当诛。
枢密使被诛九族,举家上下三百多口人无一幸免。
范承允不仅解了长女被退婚,范家沦为邺京笑柄的气,也顺顺利利地坐上了枢密使的位子。
然而在姒槿看来,原枢密使虽死板严苛,却一生忠君为国。
于朝堂之上矜矜业业,于朝堂之下安守本分,断不是会做出叛国之事之人。
但当时苏承宜已下令罢官免职诛九族。姒槿作为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将这层怀疑压在心底。
当时北疆领兵之人正是当时的北疆太子慕容彦。
此役大胜,北疆□□势头更盛,而二皇子慕容繁的势力则被压制。
联想到此次慕容繁受伤,姒槿几乎敢肯定,刺杀慕容繁的幕后之人定是北疆太子。
但有一处存疑,北疆之人是如何能混入大魏皇宫的?
魏宫之中上到百官,下至宫奴,所有人必须持详细户籍才可入宫。
若是没有本地户籍,不说皇宫,甚至连邺京城都进不了。
所有的疑点重新落回范承允身上。
若是别人面对这样的问题,或许无计可施,但是范承允是何人,是当朝户部尚书,掌管举国户籍财经之人。
若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将北疆杀手引入魏宫,实在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姒槿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如今手里没有半点证据,又能做什么。
屏风外候着的夏兰听到姒槿发出的声响,出生询问:“公主可是洗好了?”
“是,把本宫的衣裳取来。”姒槿不再多想,对夏兰吩咐道。
泡了澡,换上干净的衣物,身上的乏意减轻不少。
姒槿穿着一身素白绸裙,外笼一件滚雪细纱大袖,随意将如丝绸般的墨发披散在肩后,闲适地坐在贵妃榻上。
这熬得久了,反倒没了困意。
姒槿拿起放在一旁小桌上的话本随意翻看两页,对夏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应该是寅正时刻。”夏兰看一眼姒槿,出声询问,“公主可要小睡一会儿?”
“不用。”姒槿将目光重新落回话本之上。
随意翻了一页,恰好翻到话本中的公子小姐共赴巫山云雨,姒槿看着这详尽的文字描述,有些尴尬。
干咳一声,撇头向外望去,恰好见到匆匆进殿的梅萱。
“殿下,慕容二皇子醒了。”
太医局中,慕容繁从段辛大段大段的话语中筛选出有效信息,大概地猜出他应该是重生了,重生到了六年前,他还在大魏做质子的时候。
段辛不知慕容繁思绪已转了几个来回,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如来佛祖大发慈悲的话。
慕容繁抚了抚额,实在有些受不了耳边的聒噪,终于出声打断:“我怎会在这里?”
段辛听到慕容繁的声音,剩下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连忙回答慕容繁的问题:“殿下本是受邀去了长乐公主所设的七夕宴,因长乐公主说有话要单独与殿下讲,便屏退了小的。”
“小的一直候在御花园中,本想等着殿下回来再一同回宫,可是散了宴,也不见殿下回来。本以为是殿下先回了林兰宫,但小的回了林兰宫后却未见到殿下。直到戌时时分灵沂宫中的梅萱来与小的说,段辛这才知道殿下遇到了不测。”
段辛说着,眼又泛红:“也不知是何人这般恶毒,竟对殿下下这般毒手!这大魏明面上对殿下客气的很,没想到背地里却是……”
“慎言。”慕容繁出声打断段辛的话。
他大概能猜出是何情况了。
当年他在大魏时,他远在北疆的大哥慕容彦曾多次派人对他下杀手。
他只这一次七夕中了招,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印象里,是这日长乐公主设七夕宴,中途将他约出去袒露了心事。
他婉言相拒,惹得公主伤了心,说要与他饮一杯酒从此断了这情。
为让长乐公主死心,他便饮了一旁宫女递来的酒。
酒甫一入喉,他便意识到不对。
当下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封闭经脉,逼出毒素。
只是他没料到慕容彦还留有后招,竟派了杀手在那候他。
思及此处,慕容繁眸色暗了暗,目光落在盖在被子下的两条腿上。。
上一世他因此废了两条腿,身子也落下病根。
彼时段辛背着他前往太医局寻医,太医局的人却拒不医治。段辛去求长乐,长乐也因白日里之事将段辛拒之门外。
若不是最后遇上恰巧回宫的长宁公主,不止这两条腿,怕是这命也要留在大魏。
想起那个以冷漠高贵与人疏离来伪装自己的女子,慕容繁暗沉的眸中渐渐浮上丝丝温柔。
心中一热,胸中似有暖流淌过。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奇迹般地清晰起来。
哪怕是断了腿,能再见她也是好的。慕容繁想着,眸中神色变得坚定。
既然上天让他再重来一次,这一世,他便不会再放手,他要将她护在身边,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会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哪怕……她不愿。
见慕容繁的视线一直落在膝上,段辛还以为他是在忧心自己的伤势,于是连忙出声安慰:“殿下的腿可还疼?刚刚太医来看过,说您腿上的伤虽伤的重,但好在得以及时诊治,多养几日便能痊愈。”
说到这里,段辛不禁咧嘴笑起来:“殿下的身子也是没有大碍。真是多亏了长宁公主及时相救!”
闻言慕容繁一愣,然后猛地抬眼看向段辛,伸手一把抓住段辛的胳膊,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段辛看着慕容繁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眼睛瞪得要掉出来似的。他家殿下竟然主动碰他!
殿下的洁癖顽疾好了!
又听慕容繁问了一声,段辛这才回神连忙解释:“殿下溺在芙蓉园后园的河里,是长宁公主跳进河里去将您救了上来。小的赶到的时候,长宁公主穿的单薄,浑身湿透地守在您身旁。若不是长宁公主,殿下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小的将您送来太医局,太医局的人不肯开门,还是长宁公主一脚踹开太医局大门,收拾了那过分的太医。”段辛说着,眸中满是对姒槿的赞赏,又忽然记起貌似先前慕容繁不太待见姒槿之事,段辛又对慕容繁苦口婆心地嘱咐道,“殿下,今日是长宁公主救了我们,您以后还是不要再说长宁公主坏话了。哪怕是对长宁公主与长乐公主一视同仁也好。”
慕容繁原本听着段辛讲姒槿如何救他,心中还泛着淡淡涟漪。
听到最后听见段辛来这么一句,慕容繁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我何时说过长宁坏话?我为何要对长宁长乐一视同仁?”
话音落下,慕容繁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自己扯住段辛的手上,目光猛地一颤,连忙收回手。
见慕容繁这嫌弃的神情,段辛心中流泪。果然殿下还是那个殿下。
随后小心翼翼地取出手巾,递给慕容繁。
刚刚慢条斯理地擦拭完手指,门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慕容繁隐约听到门外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的伤势如何?”女声不冷不热地询问。
“回长宁公主,慕容皇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伤口虽深,却没伤到筋骨,再加上医治的及时,多休养几日便可康复。”太医恭恭敬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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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彼时
姒槿来时慕容繁正坐在床榻上,许是听见声响,目光正向门口她这边看来。
那眸光格外的明亮,似乎想要透过她,看到深处一般。
姒槿被他看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面上表情却并没有过多变化。
段辛站在慕容繁床侧,见了姒槿连忙起身行礼:“长宁公主。”
姒槿颔首回应,抿唇勾起一抹和蔼的笑意,来到慕容繁床边道:“二皇子醒了?身子感觉如何?”
慕容繁看着缓缓靠近的姒槿,回以同样温和润朗的微笑,开口道:“无碍。”
“既是无碍,本宫便放心了。原以为二皇子要昏睡个三四日,没想到醒的倒是很快。二皇子果然是有如天之福之人。”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姒槿心中吐槽,却依旧的满面笑意:“此次二皇子于魏宫中遇刺,本宫定会禀报陛下,尽早查明凶手,还二皇子一个公道。”
“有公主这番话,繁便放心了。”慕容繁刚刚苏醒,面色还有几分苍白,一双眼角微挑的瑞凤眼反倒格外明亮。
慕容繁这一双眼睛,虽眼角微挑勾人心魂,却没有一丝妖媚;美眸流光,却不染半分风尘。
是那种纯然干净的美。
如今人卧病在榻,添了一丝病弱,反倒好看的更别有风味。
姒槿的目光落在慕容繁身上。
他已换了衣裳,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一头墨发未束,随意散在肩头。
因是半倚在床榻上,领口微微有些外翻,露出颈下精致的一双锁骨。
姒槿的视线触及那锁骨,目光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再往下看,是粉妆玉砌肤若凝脂。
先前来时看的话本上的鲜词艳语排着队跳入她的脑海中。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本该形容女子,如今用在这个男人身上却一点也不为过,难怪苏姒盈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公主?”唤了几声,姒槿不应,慕容繁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声。
姒槿回神,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二皇子何事?”
“听段辛说,是公主殿下救的在下?”慕容繁丝毫不介意姒槿的跑神,将话微笑着重复道,眼角是温柔的眸光。
“恰巧路过,举手之劳。”姒槿与他客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公主有需要之处,繁定当竭尽全力。”慕容繁倒是说的真诚。
听慕容繁这样讲,姒槿反倒来了兴趣。
伸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姒槿坐在慕容繁的床侧,含笑看他:“哦?二皇子能为本宫做什么?”
慕容繁目光直迎上姒槿的视线,唇角含笑似三月灼灼桃花。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姒槿倒是没料到慕容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闻言先是一噎。
瞥见他饱含笑意的眼神,姒槿不想落于下风,心中一横,面上笑意不变挑眉开口:“二皇子如此风姿绰约之人,若愿做本宫第一位面首,本宫倒也是愿意得很。”
一旁段辛听着两人的谈话,原本听到慕容繁“以身相许”时便一惊,如今又听姒槿说要收慕容繁做面首,当即忍不住站了出来:“长宁公主!”
“放肆,胆敢冒犯我家殿下!”见段辛势头不对,梅萱呵斥一声便上前一步挡在姒槿身前,瞪着段辛以眼神警告。
段辛被梅萱一斥,剩下的话尽数噎在喉中。
涨红了脸看看姒槿又看看慕容繁。
“无妨,让他说。”姒槿开口对段辛道,“有什么要为你主子说的话,直说便可。”
既然姒槿开口,梅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轻哼一声站回姒槿身后。
“长……长宁公主。”段辛被梅萱方才一吼,一说话有些磕巴。
缓了缓,又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慕容繁,才挺胸抬头颇有一副不屈意味,神色严肃道:“我家殿下好歹也是北疆二皇子,公主怎能让我家殿下屈身做面首!”
“那你觉得当如何?”姒槿饶有兴趣地看向段辛。
她方才说这话,便是故意给慕容繁难堪。长得人模人样,说话不知分寸。真是一个登徒子,还敢出言调戏她。
“我家殿下要做也得做驸马吧……”段辛将他的话说完。
慕容繁投以赞赏的神色:“段辛说的是,公主不若考虑考虑?”
姒槿脸色变了变,深吸一口气压下暴躁想要打人的欲望。
面上的笑容有些僵,姒槿道:“看来二皇子伤的不轻,连着神志都有些不清了。既然这样,本宫也不便打扰,二皇子好生休息。”说罢,转身离开。
梅萱见姒槿离开,恨恨地瞪了段辛一眼,连忙追上姒槿。
直到姒槿走出门外背影消失不见,慕容繁才将视线收回,只是唇边挂着的笑意久久不散。
见慕容繁如此神情,段辛有些狐疑地问道:“殿下,何事如此高兴?”
“说了你也不懂。”慕容繁重新躺下,闭眼。
见慕容繁一副“别打扰我,我要休息”的样子,段辛委屈地撇了撇嘴,退到一旁。
“对了殿下。”记起什么事,段辛突然开口。
“何事?”慕容繁躺在榻上,闭着眼睛。
“……”见慕容繁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段辛瞬间便没了说话的欲望,但眼前的人毕竟是他家殿下,他只能关心地问道,“您今日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就是对长宁公主说的话。”
“怎么?”慕容繁睁开眼睛,不解地看向段辛。
“我宁喜长乐这般真实爽朗的女子,也不会喜欢长宁这般表里不一之人。”段辛道。
闻言,慕容繁凝眉,温润如玉的面上出现少见的不快:“此话日后若是再说,便别再跟着我。”
段辛委屈道:“此话可并非段辛所讲,段辛只是把殿下前几日的话完整复述了一遍。当日殿下说长宁公主是朵黑心莲,今日又这般与公主讲话。段辛虽愚钝,但也知道这并非君子所为。”
“……”慕容繁闻言一顿,随后面不改色道,“当日所言并非真心。”
“您当日义正言辞。”
“彼时是吾太年轻。你莫要再问,扰我休息。”
段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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