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君宜修已没有勇气说出口。
听到君宜修的话,白思怡脸色瞬间煞白,她红着眼,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之中,贝齿紧咬着下唇,
不可置信地看着君宜修。
他竟这般绝情,那她对他的一切都算什么!
恨意涌上心头,白思怡只恨那日在小阁上,死的不是苏姒槿。若是她死了,便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姒槿对上白思怡的双眼,看着她极力忍耐的模样,忍不住勾唇冷笑:“白姑娘可听清了,君大人可说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还赖在这边做什么?”
姒槿原先以为君宜修会为白思怡说话,她原本想着若是这二人一个鼻孔出气,就干脆将两人一起赶出去,没想到君宜修不按套路出牌。不过这样让白思怡丢了脸面,让姒槿心中更是惬意。
白思怡愤恨地从座位上站起,极力忍着心中的恨意向外走去。
“白姑娘,今日过年,本宫赠你一句话。”姒槿的话自白思怡身后传来,“人贵自知。”
白思怡紧紧攥着手边的布料,恨不得将布料当做姒槿撕烂揉碎。
她恨极了,可是却要强扯出笑意回身对姒槿行礼:“谢公主提醒。”
走出正厅时,白思怡咬牙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要将苏姒槿踩在脚底下,打碎她公主的骄傲,让她再也抬不起头!
第72章上元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折桂令·元宵》
姒槿同苏承烨在西洲又停留了十几日,直等到了上元节。
早先他们在宫中时,极少有机会在上元节这一日出门逛逛,只听闻民间灯会热闹,却不曾见过那千万火树银花绽开是何景象。如今好不容了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们自然不可放过。
在官驿用了晚膳,姒槿出门时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如泼了墨一般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宛若明镜,偶有缥缈的云影飘过,遮了月光,更添朦胧美意。
夜风吹开遮挡明月的云层,似美人揭下面纱,绽万千芳华。点点繁星映着皎月沉入漓江,辉映着岸边的万家灯火,在江面撒下一片流光。
江边就是一条繁华的长街,街上宛如白日一般,有小贩街边叫卖、有江湖艺人杂耍、有痴情男女同游,亦有猜灯谜、说书人,神棍子……
难怪文人雅客总偏爱西洲,它繁华堪比邺京,却比邺京更多了些人情味、人间味。
姒槿出门时穿的单薄了些,好在梅萱早有准备,为她带了一件火红的狐裘披风,披风披在肩上,挡了不少寒意。
“这些人怎人人带着面具?”走在街上,苏承烨转头就见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带着面具经过,方才一路过来,他们并未见到有卖面具的地方。
姒槿闻言望去,只见那些个面具奇形怪状却制作精巧,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模样虽奇怪,却也可爱的很。
“方才过来时,那边有个猜灯谜的小摊子,面具应该是猜灯谜的赠礼。”梅萱早先便注意到猜灯谜的那边,听到苏承烨问到,开口解释。
“猜灯谜?”苏承烨一听来了兴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巴巴地看向姒槿,“阿姐,我们去看看可好?”
看到苏承烨那眼神,姒槿有些无奈,这家伙虽然口头上还在询问她,可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一切。受不住苏承烨殷切的目光,姒槿道:“去看看吧。”
猜灯谜那处果然热闹。周边一群人,围着中间一老商贩而坐,姒槿、苏承烨、梅萱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塞了进去。
“兔子不吃窝边草,打一成语。”老商贩出了下一道迷题。
谜题一出,有人噤声思考,亦有人小声讨论。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谜题?”梅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谜底是何,刚想要转头问一问姒槿,却听到身后苏承烨道:“谜底是‘舍近求远’,既然不吃身边的草,吃远处的草,不是舍近求远是什么。”
“好。”苏承烨答得快解释的又明白,引来周边几人的叫好。
“老板,这位小兄弟答得可对?”
“不错,谜底正是‘舍近求远’,这只面具请这位小兄弟收下。”老商贩说着,将一只红狐狸面具递到苏承烨手中。
苏承烨接过面具,甚是欢喜,得意地歪头对姒槿道:“怎么样阿姐,我还不赖吧。”
姒槿不是很给面子,笑笑道:“也不过这般,这题简单。”
苏承烨不满,气鼓鼓地别开头。
那边老商贩已经继续下一道谜题:“一月又一月,月月紧相连,打一字。”
梅萱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与姒槿说道:“殿下殿下,这个我知晓,是……”
“是‘朋’。”梅萱的答案还未说出口,不远处已有人将答案说了出来。
梅萱闻言,笑开了的眉眼顿时败了下来,愤愤地咬牙切齿道:“怎么能这样,就差一点!好不容易有个简单些的!”
“他的答案不一定是谜底,你可以再好好想想。”见梅萱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姒槿忍俊不禁,对她劝道。
果然,姒槿话音刚落,老商贩便道:“不对。”
“这位姑娘的答案是何字?”旁边有人听到方才姒槿对梅萱的话,于是出声问道。
姒槿也不扭捏,直接道:“谜底应是‘用’字。‘朋’字虽有双月,却并非‘月月紧相连’。”
周边人闻言豁然开朗:“姑娘聪慧。”
姒槿给出正确的谜底,老板递来一只白猫面具,姒槿欣然收下。这样精致巧妙的民间玩意儿,在宫中着实少见。
接下来老商贩一连出了四五道谜题,时间或长或短,最后总有人猜出。而梅萱要不是答得慢了,就是干脆没有丝毫头绪,在这边站了半晌,竟也没能答出一道题。
终于梅萱不再挣扎:“殿下,我们还是走吧,奴婢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些读书人的事。”
“罢了,这个送你。”看梅萱实在可怜,姒槿将手中的白猫面具递到梅萱手中,“见你实在喜欢的紧,这个面具便赏你了。”
惊喜来的突然,梅萱接过面具几乎要跳起来:“谢谢殿下,殿下真好!”
姒槿只是淡淡笑了笑,抬脚要走,却被苏承烨拉住了胳膊。
“阿姐,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个送你吧,我给你戴上。”苏承烨说着,双臂环过姒槿,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红狐面具戴在姒槿面上。
姒槿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他已长得这般高,他早已不是追在她身后用她裙摆擦鼻涕的小皇子了。
街边两旁是万千灯火,而他眼中只她一人。
在手指触到姒槿脸颊的那一瞬,苏承烨指尖不可控制地轻轻颤了颤。看着如此近在咫尺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想拥她入怀。
得知姒槿失踪那日,他整个人都是浑噩的,他不敢相信,一早还与他讲话的人,转眼便不知所踪,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那段时日比他幼时在朗月宫时还要黑暗。他不知道若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也正是这段时日里,心中那颗名为禁/忌的种子与他对她的思念一样,发疯般的生长。
他从来不想做她的弟弟,却也只能做她的弟弟。
为姒槿戴好面具,苏承烨收回手,掩藏起心中的万千思绪,与姒槿道:“听说西洲的灵安寺有棵百年古树,传闻对着这棵树许愿十分灵验,不如我们去那里走一遭?”
“好。”
沿着西州城内的漓江岸西行,尽头处便是灵安寺。
往日里静谧的灵安寺,在这样节日里也多了几分热闹,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寺中栽种着一棵粗壮的榕树,树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绸,红绸上承载的是人们的美好祝愿。
“殿下,你写好了吗?”已经许好愿的梅萱来到姒槿身旁,见姒槿拿着手中的红绸出神,问道,“殿下是没有想好许什么愿吗?”
听到梅萱的声音,姒槿回神。方才她见到树下有一对情人相依偎,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人。
自那日与简之分开,她便再未见过他。他或许还在西洲,或许已回北疆。他们终究还是再没了瓜葛。
姒槿捏着笔杆的手微微用力,最后在红绸上写下了几个字:愿大魏万世长安。
看到姒槿写下的字,梅萱有些失望:“还以为殿下要求个好姻缘。这山河之事怎归我们女儿家管?”
姒槿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头问一直沉默的苏承烨:“阿烨写了什么?”
“我才不说,说了便不灵了。”听到姒槿的话,苏承烨手下紧了紧。
“不说便不说,你去帮忙挂上总可以吧。”姒槿也不与苏承烨一般计较,将她自己的红绸与梅萱的红绸一同递到苏承烨的手中。
苏承烨接过,二话没说竟直接飞身上树,将三条红绸直接挂在了树顶上。
姒槿看苏承烨突然窜起也吓了一跳,到他下来才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出声埋怨:“你爬那么高作甚,万一摔下来,便得去寻阎王爷了。”
苏承烨拍拍手道:“阿姐放心,我身手好得很。”
一旁梅萱闻言抿嘴偷笑:“殿下,六皇子将红绸挂这么高,明显是不想叫人看了去自己许的什么愿,您莫要再说他了。”
听到梅萱的话,苏承烨身子一僵,闷闷地道了声“才不是”,快步向前走去。
姒槿知道苏承烨那小孩子脾气,也不计较:“走那么快作甚,我又没说你什么。”
“……”
树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枝上的红绸也多了一条又一条,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百年古树的树顶,三条红绸迎风飘荡。
一条写着:愿殿下安康吾亦平安。
一条写着:愿大魏万世长安。
一条写着:阿姐。
去寺内上香时,有一老和尚将苏承烨叫住,言要请他坐一坐,为他算一命。
“我不信什么命。”苏承烨死活不愿。
“阿烨,既然大师诚心相邀,你便去吧。”见老和尚揪着苏承烨死活不放,姒槿也没有办法,只好劝道,“我与梅萱去在此处等你。”
听到姒槿发话,苏承烨这才不情不愿地随老和尚进了里屋。
这处房间摆设简洁,只有一座佛像,一张桌子,两张坐垫与几支蜡烛。
“施主请坐。”老和尚招待苏承烨坐下后,这才自己盘腿坐下。
苏承烨担心等在外面的姒槿,于是急道:“既然大师要算命,那便开始吧。”
老和尚笑笑,只道了一句便惊得苏承烨跳了起来:“施主有君王之命。”
“大胆!”苏承烨猛地站起身,看着老和尚道,“大师可知,随随便便说这种话,是要杀头的。”
“这次我可当做没听见,若是有下次,大师怕是要牵连整个灵安寺了。”苏承烨说罢,转身便要离开,可是又被老和尚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施主急着见心爱之人,也不妨听老衲将话讲完。”
苏承烨身子猛地僵住,片刻再回身时,眸中已染上杀意,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苏承烨冷声警告道:“大师怕是误会了,屋外之人是在下长姐。”
“无关施主所言,施主的心不会欺骗施主。”老和尚出声仍旧温和。
在原地顿了许久,苏承烨才转回身来,望着老和尚,沉声开口:“大师请说……”
“……”
……
姒槿在外等了苏承烨许久,才等到苏承烨同那老和尚出门。
“怎么了?”见苏承烨面色不佳,姒槿担心地上前问道。
苏承烨摇了摇头,不答。
这种事,既然苏承烨不愿意多说,姒槿也不好多问,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必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大师,告辞。”姒槿转头对苏承烨身边的老和尚道。
老和尚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走出门时,姒槿还听见那老和尚口中喃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回官驿的路上的行人依旧不少,只是苏承烨仍旧一句话不愿多讲。
姒槿有些无奈,转头间看见路边的一个小摊正卖着小巧可爱的祈福香包,心中一动,对梅萱道:“你守着六殿下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梅萱应下。姒槿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在摊子前挑了许久,才相中一个绣着白色小花的香包。
“姑娘好眼光,这个香包上绣着的是自西域传入的花,名为天上百合。里面的香料也是用这种花制成的上等香料。”老板热心地介绍。
姒槿拿起香包在鼻尖轻嗅,清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姒槿很是满意,付了银子将它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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