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诗珺看着就不自觉地想到秋猎场上这两人同打马球的场景。
如今,陆念曦是燕王妃,她却只是一个还未订婚的老姑娘。
她一直在选在看,原先她不愿意嫁给谢景逸,只想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她明白了,她想要权势。她努力讨好贤贵妃,努力在谢景逸面前露面。可谢景逸却不愿意理她了。
薛诗珺听着谢景逸那句不要太亲密,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但又无奈得很。
她已经听到有人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景逸哥哥,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喊你吗?现在怎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以前不懂事,不知道要顾忌女儿家的名声。表妹还是谨慎这些,不要让人传了闲话。”
谢景逸这话便是警告了。薛诗珺双眼含泪地看着他,他却头也不回离开。
薛诗珺被丢在原地,她捏紧了手中的巾帕,只觉得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宫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很快传到贤贵妃的耳中。贤贵妃无奈地抚着额头,“看来是不成了。逸儿是铁定心不打算娶诗珺了。本以为他们两个会成一对佳偶,没想到却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以前谢景逸有心的时候,薛诗珺无心,但贤贵妃能为谢景逸留住薛诗珺。可如今谢景逸无心,贤贵妃纵然想撮合也不会硬逆着自己儿子的意思。
“不过逸儿考虑得也没错,他现在需要更多的助力。若是诗珺愿意当侧妃,岂不是可以两全其美?”
贤贵妃想着,还真的打算起来。
她身旁的嬷嬷忍不住道∶“首辅大人会不会不愿意,毕竟薛姑娘是首辅唯一的女儿。”
贤贵妃听着却摇摇头,“哥哥有什么不愿意的?就算如今只是侧妃,等逸儿登基,那身份可就不同于往日了。改日我去和哥哥说。”
贤贵妃笃定自己儿子肯定会登上皇位,她相信薛首辅在朝中的力量。这些日子谢景离遭受的刁难更让她坚信这一点。
可她忘了,再亲的关系也会出现间隙。薛诗珺说到底还是薛鸿文唯一的女儿,他的儿子一事无成,薛家最后能靠得只有薛诗珺。他自然要为薛诗珺谋最好的前程。
但贤贵妃不会想到这些。
她和谢景逸一样,过惯了好日子,就忘了他们是谁在背后撑着。
家宴已经摆好,陆念曦和谢景离一道过去。两人一走进殿内,众人的视线便聚焦过来。
陆念曦和谢景离一同上前,向元皇后行礼。
“起来吧,快入座。家宴之上不必拘礼。”元皇后抬手道。
“谢皇后娘娘。”陆念曦谢礼道。
两人一起入座,同坐一桌。
文昭帝身子不好,来得迟。他来了,家宴才开始。
许是看着这团圆的情形开心,文昭帝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差。
陆念曦早先在府中用过膳,现如今只要装样子吃饭就行。这样的家宴,须得时时听着上面人的动静。
谢景离坐在陆念曦旁边,不时夹些他觉得好吃的菜放到陆念曦碗里。份量都不多,只让陆念曦尝个鲜,又不会太饱腹。
贤贵妃坐在上面看着,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刚成婚的小夫妻如今再恩爱又如何,等再过几年,她不信谢景离还能将心思都放在陆念曦身上。
谢景离可还没娶侧妃呢。
贤贵妃想着,笑着向皇帝敬酒,“这些日子陛下病着,臣妾可是担心得紧。如今陛下好了,臣妾才能安眠呢。”
元昭帝昏昏沉沉了十几日,现在身子渐好自己也开心,听见贤贵妃的关切之语自然更开心。
“听说你日日抄佛经,苦了爱妃了。”
文昭帝喝了贤贵妃敬的酒,笑着和她说话。两人笑着说话,看起来比元皇后亲密许多。
元皇后低头夹菜,只当看不见。
“这些日子可要多亏燕王。臣妾就算是在后宫也能听见宫人们说燕王处事有道,将政务处理得极好呢。”贤贵妃笑着道。
她话音一落,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文昭帝的脸上还挂着笑,但明显情绪不对。
陆念曦蹙眉,忍不住拉住谢景离的袖子。谢景离淡然地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手。
他看向高位上的帝王,目光转到贤贵妃身上,“贵妃娘娘过誉了。这些日子薛首辅处处指点,帮本王和三弟处理政务。若是没有薛首辅,政务也不能处理得这么好。”
谢景离将矛头转到薛鸿文身上。
文昭帝虽在养病,但前朝的事一一都传到他的耳朵里。比如谢景逸的为难,比如薛鸿文的仗势欺人。
谢景离只是沉默地做事,却什么都没说。反倒贤贵妃先按捺不住自己。
文昭帝压下心中的心思,笑着道∶“好了,既然是家宴,就不要再提朝堂上的事。今日只为团聚,不论其他。”
文昭帝最先举起酒杯,下面的人也接着举起酒杯向皇帝敬酒。
插曲过去,贤贵妃也不敢再提刚刚的话。
文昭帝喝了酒,便觉得有些不适。他又硬撑许久,眼见着时辰差不多才吩咐散宴。
大太监扶着文昭帝离开,单从背影看,都能感觉到文昭帝老了许多。
元皇后站着微抬头看向文昭帝的背影,她眸光微闪,又低下头去。
第52章不醉
夜色渐深,陆念曦和谢景离回到燕王府。
谢景离拉着陆念曦的手一起往回走,陆念曦很快发现谢景离走的不是回寝殿的路。
陆念曦抬头看向谢景离,不解地道∶“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看荷花。”
“荷花,府内有荷花吗?”
陆念曦更加困惑不解,就算有,如今天黑也是看不到什么的。
谢景离不解释,只拉着陆念曦往前走。
燕王府后院开了一个湖,湖面很大,都可以游船。陆念曦没试过游船,也不怎么去那边。
如今她看着谢景离走的方向,确定谢景离要带她去的就是那片湖。
还未走近,陆念曦便看到远处似有光点闪闪烁烁。
等走到湖边,陆念曦顿时愣在原地。
满湖的湖面上都放满了河灯,河灯如莲花,在湖面上悠悠地飘荡着。
风一吹来,河灯上的烛火微微颤抖,像是满天的繁星闪烁。
“还记得去年六月的时候吗,那时候东湖也是像现在这样开满了莲花。”谢景离从背后抱住陆念曦,在她耳边低声道。
东湖满湖的莲花,还有许愿树上飘荡的红绸。
“我愿你和我,皆余生欢喜。”
当初许的心愿她还清晰地记得,怎么可能忘?
“这次你的生辰我没有陪你过,去年的中秋我也食言回来得很迟。如今这满湖的河灯是我给你的赔礼,你想许多少个愿望都可以。”
谢景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红绸,放到陆念曦手中,指着湖边的一棵树,“这是王府中最高最大的一棵树,你想许什么愿望尽可写下。我帮娘子挂到树的最顶端,让仙人都看到娘子的心愿。”
中秋十五的月亮如同玉盘一样,挂在空中。陆念曦侧头去看那棵最高的树,树枝顶端似乎可以碰到月亮,伸到月宫中去。
陆念曦拿着红绸,看着树枝顶端的那轮明月,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许的愿上次就已经许过了。”
“我愿,我和你,皆余生欢喜。”
同样的话再说第二遍,境况却已不同。
当时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刚刚说服自己要往前走,不要顾忌别人的眼光。而现在,她和谢景离已是夫妻。
一年多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事情。
可身边的人,还是一如既往。
谢景离听着同样的愿望,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那这次就由我来写下这个愿望。”
谢景离拿过陆念曦手中的红绸,牵着陆念曦的手走到凉亭里。
凉亭里摆着笔墨纸砚,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陆念曦只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转移到红绸上。
谢景离提笔在红绸上写字。与陆念曦的字体不同,谢景离的字体更显大气磅礴,他用这样有力道的写下了最柔软的心愿。
陆念曦站在石阶上,看着谢景离飞身上去,将红绸到最顶端的树枝上。
轻风一吹,红绸随风扬舞。
谢景离回到陆念曦身边,握住她的手,一同抬头看向那片红绸。
“这一次,它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了。”
陆念曦浅浅一笑,看向谢景离。柳眉弯弯,樱唇微红。她对着谢景离笑,那笑容好像一根细细的绒毛扫着谢景离的心。
谢景离拉着陆念曦回凉亭,一手拿起那小小的白瓷瓶。
“这是什么?”陆念曦问道。
谢景离一手打开盖子,将瓷瓶放到陆念曦的鼻尖,一股果酒的淡淡香味飘了出来。
“果酒?”陆念曦讶异地看着。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自从去年中秋后就再也没碰过酒了。现在闻着瓷瓶里的酒香味,她觉得香得厉害。
陆念曦忍住,侧头避开瓷瓶。
“殿下拿这个做什么?”
陆念曦遮掩着自己神色,但谢景离还是看出她对这果酒的喜欢。
“这果酒是我特意让人备的,轻易不会醉人。要不要试试?”谢景离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陆念曦有些迟疑地看着,“真的不容易醉人?”
“嗯。”谢景离肯定地道。
陆念曦忍不住又看向瓷瓶,味道真的好香,香得她想要尝一口。
陆念曦忍不住伸手接过瓷瓶,凑到鼻尖小小地闻一下,小心又谨慎地道∶“那我就尝一口。”
“好。”谢景离笑着道。
陆念曦小小地笑了一下,抬起瓷瓶小小的喝了一口果酒。
果酒清甜,像是水果做出的茶一样,好喝又不腻人。
陆念曦满足地笑着,就像一个刚刚偷吃成功的小猫一样。
谢景离看着陆念曦唇上浅浅的水渍,微微移开眼睛。
“这里还有月饼,要不要尝一下?”
天朗气清,微风轻拂,一轮明月挂在高空,满湖的河灯又如星子一般。
陆念曦看着摆盘紧致的月饼,点了点头,和谢景离一道坐在石桌边。
亭外有景,亭内有酒有美食。
陆念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完一瓶果酒的,她只觉得头有些晕,眼前的景物有些重影。
陆念曦站起来想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一下子被石桌边边绊倒,扑进谢景离的怀里。
陆念曦歪着头看着谢景离,摸着谢景离的脸,“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
陆念曦醉醺醺的,又认不住眼前的人。
谢景离将美人抱个满怀,任由陆念曦捏着他的脸,“我是你夫君。”
“夫君?”陆念曦似乎有些理解不过来这个词的含义,她鼓着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在自己的脑袋里搜索出“夫君”的意思。
“夫君是用来干什么的呀,能吃吗?”
谢景离忍不住笑出声,陆念曦懵懵懂懂的,反倒让他有点舍不得欺负。
“能吃,念曦想吃吗?”
“想吃。”陆念曦清脆地答道。
谢景离目光变得幽深,他打横抱起陆念曦,低头看着她,“我带你去吃。”
“好呀。”
晚风中飘荡着陆念曦欢喜的声音。
离湖不远的一间阁楼中,传出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声音。
“你欺负我。”
“念曦,这不叫欺负。”
……
陆念曦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寝殿中。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坐起来,衣袖滑落,露出臂膀上点点红痕。
陆念曦气愤地把衣袖拽了下来,遮住那些红痕。
亏得她天真地相信谢景离,什么果酒不醉人,还能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真是撒谎不见脸红。
白薇听见动静,端着醒酒汤进来。陆念曦接过醒酒汤,慢慢地喝完。
“殿下去上朝了吗?”
“是。殿下走得时候嘱咐我们不要打扰王妃,这醒酒汤也是殿下亲自煮的。”
陆念曦醒酒汤喝了一半,闻言看了看,心中哼了一声。
就这样就想让她原谅,未必想得太简单了。
“殿下回来了。”含烟忽然进来通报。
陆念曦立时就想要起身,但她反应过来,又坐了回去,并不打算出去迎接谢景离。
更何况她外衣也没穿,不好去见人。
陆念曦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床上。
含烟通报了一声后就没了动静,白薇出去取衣裳,殿内安静得过分。
陆念曦仔细地听着殿外的动静,一直没有听到有人走动。
她微鼓着脸,一掀床幔就想起来。
床幔一掀开,陆念曦和外面的人迎面而站。
谢景离手中端着一个小盒子,看见陆念曦起来就笑道∶“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念曦低头,不想看谢景离,“没有,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说早其实也不早,已经快要到午时。只是与之前相比,确实很早。
谢景离很快反应过来陆念曦在生他的气。
也对,昨晚是他过分了。
“陛下今日上朝了,已经能处理政务了。”
陆念曦讶异地抬头,“陛下身体好了?”
gu903();明明昨夜她看皇帝还是有些不太好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