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放下房婉儿的手,替她盖好被子,叮嘱侍女好好照顾夫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知道婉儿很伤心,很生气,甚至已经开始不相信他了。可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接二连三的挫败,让他的信心溃散,他现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认命吧,他不甘心。长久以来的筹谋,雄心壮志,关于未来的畅想,让他无法就此认命!可若是不认命,他还能做些什么?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吗?可他顾忌的东西太多了。下不来这个狠心!
老天为何对他这般不公平,给了他皇子的身份,给了他聪明才智,却每每在他看到希望的时候,给他致命的打击!
房婉儿听着齐王匆忙的脚步,慢慢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光彩,空荡荡的一片。
就在齐王将自己闷在书房里思索前路如何的时候,忽然合宜院那边传来了动静,没等他说话,就有人扑到了书房门前,“王爷,王爷!不好了!”
“何事?”
“房夫人她······”
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踢开了,齐王红着眼睛,往合宜院冲去。
刚进门,就看到房婉儿的尸体悬在房梁上,底下丫鬟侍女跪了一地,哭着喊着,却谁也不敢动。
齐王的心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疼的他腿都软了,瘫倒在地上,看着那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过了许久,齐王才有了力气,他慢慢将房婉儿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将人抱在了床上,替她整理着妆容。
床前,沫儿哭着说道:“小姐说她累了,要休息,不许奴婢们在旁边伺候。奴婢不放心,想来看看小姐,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小姐······”
“王爷!”管家上前轻声叫道,夫人已死,虽然可惜,可后事也该安排起来了。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将伺候婉儿的人都带下去。”齐王轻声说道,“连主子都伺候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
沫儿等大惊失色,沫儿膝行几步,抓着齐王的衣角,“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拖下去,不要吵到婉儿。”齐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轻轻的替房婉儿整理着头发。
管家看王爷这样,怕是伤心过度迷了心窍,万一闹出什么风波来,可就不好收拾了。得赶紧告诉王妃一声。
管家扭头看了看,立刻有人上前,将合宜院伺候的人都拖了下去。
管家跟了出去,“你赶紧去告诉王妃,就说房夫人过世,王爷有点不大对劲,请王妃过来主持大局。”
隋氏接到消息,看着底下挺着大肚子,满脸惊恐不安的韦侧妃徐侧妃二人,“好了,你们如今有孕在身,怕什么,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可是王妃,房婉儿死了。王爷他······”徐侧妃觉得腰有些酸,换了个姿势,说道。
“房氏是自杀的,与我们何干?难不成王爷还打算让我们跟着一起陪葬不成!除非王爷疯了!”隋氏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是,王爷不是深爱房氏吗?万一他因为房氏之死,伤心过度,失了心智,那可怎么办?”韦侧妃也担忧的说道。
隋氏不屑的看了二人一眼,就这么点大的胆子,当初还敢对房氏下手?“放心吧,当初王爷都没对你们动手,现在更不会了。王爷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他需要我们母家的支持,他不会做出自毁长城的事的。房氏固然是王爷所爱,可在王爷心里,却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房氏的可悲之处了。她总以为她在王爷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殊不知,在男人心里,前程总是大于情爱的。”
齐王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对话,本来疯狂的脑子忽的平静下来。他一直以为,最了解他的人是婉儿,看来是他错了,原来最了解他的人是隋氏。隋氏不光了解他,还很清醒,很理智,完全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所以她才能这么自在。若是婉儿也能像隋氏一样想,或许······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他刚命人给王妃送信,转头王爷就拎着剑面无表情的往王妃的院子里去了。管家生怕王爷真的糊涂了,会闹出什么大事了,紧紧跟随在王爷身后,预备紧急时候,以身挡剑,万不能让王爷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
“王爷!”
齐王深吸一口气,方才他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如今冷静下来了,自然不会再做什么糊涂的事。
婉儿已经不在了,这样也好。这样的话,他就再也没什么牵挂了。月光照在齐王脸上,他的双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御花园内,魏帝笑呵呵的对姜远道说道:“远道,你高兴吗?”
姜远道呵呵笑了,“多谢陛下,臣很高兴。”
时间倒回到一炷香之前,魏帝突发奇想,想让姜小楼带着她的木兰军入京,参加春狩,一则让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领略一下木兰军的风采,二则姜小楼一走就是几年,想必姜远道夫妇惦记的很。
魏帝自觉两全其美,姜远道也不好说些什么。说实话,他也真的惦记女儿了。女儿取得如此成就,他身为父亲,自然是高兴的。可小楼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可还没有成亲嫁人的意思。姜远道就有些担心了。
莫非当年小楼的话不是为了搪塞陛下和齐王,而是她真的没打算成亲。这可如何是好!
姜远道倒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觉得女子天生就该成亲嫁人,相夫教子。他更多的是为了日后考虑。不成亲,没有子嗣,百年之后,无人祭祀,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和阿城一样过继一个?
姜远道打算等姜小楼回来了,好好和她谈一谈这个问题。如果姜小楼真的不想成亲,那么他就写信,让二儿子和儿媳妇再努力一下,再生个孩子,过继给小楼。(姜池无奈的耸肩,爹,你把儿子当什么了?)
姜小楼接到圣旨的时候,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她一直和母亲维持着联系,京里的消息她一直清楚。房婉儿已经死了,齐王却按兵不动,以她对齐王的了解,估摸着是在憋着坏呢。这次回去,正好解决了他!
“这次回来,正好把阿湖带回来。”姜小楼看着已经长成半大小子的姜海说道。
“那爹娘在京城无人陪伴,岂不寂寞?”何慧也思念二儿子,原本去年就该接他过来的,但是因为战事推迟了。
“要不,嫂子你和二哥再努努力,再生一个?”姜小楼打趣道。大嫂都老蚌生珠,有了身孕,王家一家子高兴坏了。没道理二嫂比大嫂年轻,就不能生了吧!
何慧却娇羞的红了脸,没想往常一样冲上去追打姜小楼。
姜小楼再看,她二哥那张麦色的脸上竟也难得的露出一抹红。她瞪大眼睛,“不会吧?”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
姜海却笑道:“姑姑,我又要当哥哥了!阿湖也要当哥哥了!”
姜小楼对着姜池和何慧竖起了大拇指,强!真强!
一个月后,姜小楼带着五百木兰军,进京了。
半月后,姜小楼率领木兰军跟着大队去了围场,半月之期的春狩开始了。
魏帝看着姜远道身穿铠甲,笑了,“这是来春狩,远道你穿着铠甲做什么?”
姜远道只是笑笑,并未回话。
来围场之前,姜小楼和姜远道彻夜长谈过,姜小楼说出了自己心中忧虑,姜远道虽不完全信服,但也深以为然。故而此次来,他全副武装,还带了五百亲兵,连同姜小楼的五百木兰军,悄悄驻扎在围场之外,以备不时之需。
魏帝只当姜远道是怀念从前了,不过太医可是说了,远道的身子之前损耗过度,不可再劳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让远道上战场了。
猎场上,齐王目光森冷的注视着一身骑装的姜小楼,她此次只带了五十人左右,被魏帝特许,以女子身份参加围猎。
父皇对姜家还真是眷顾啊!
齐王移开视线,看向猎场四周,偶尔视线会在某处停顿。
春狩开始,各显神通。姜小楼无意在这样的场合出风头,故而保持着不上不下的成绩。她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齐王身上。
七天后的一个深夜。姜小楼和衣而卧,忽然听到外面有不寻常的动静,立刻翻身而起,冲出帷帐。
“着火了,快救火。”起火的是东北角。很快,陆续有四五处地方都起火了。
看来,是开始了。
姜小楼没有犹豫,叫醒了随身带着的五十人,直往魏帝的御帐奔去。
魏帝的御帐灯火通明,姜小楼赶去时,看到御帐外御林军将御帐层层围住,姜家的亲兵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守在外围,稍稍放心了。
“大将军呢?”姜小楼问道。
“大将军在里面。”
“好,你们好好守着御帐!”姜小楼转过身去,她带着的五十人,再次将御帐围了一圈。只有一人,固执的站在姜小楼身后。
是朵兰。姜小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小楼,你进来。”魏帝的声音响起,声音很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实际上魏帝此时恼怒异常,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派人行刺,幸好远道机警,杀了刺客。没想到刺客临死前射出暗器,远道为了救他,被暗器所伤。
可就算是如此,远道还是手持利刃,护在他身前。
“陛下放心,有微臣在。”姜小楼拱手道,随后转过身去,严阵以待。
很快,主人公就出场了,齐王骑在马上,在御帐前五十米停了下来,他身后,鲁王被人绑着双手,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他却毫无惧色,只大声说道,“父皇,四哥他杀了太子和大哥!父皇!”
齐王微微冷笑,刚要说话。
姜小楼有了动作,她转过身去,朝着御帐跪下,“齐王谋反,微臣请旨,诛杀此乱臣贼子!”
片刻之后,御帐里传来魏帝的声音,“准!”
姜小楼站起身来,翻身上马,手里的大刀向前倾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齐王不屑的笑了,旁人人云亦云,夸几句战神,真拿自己当战神了吗?一个女流之辈,武功再高,又能好到哪去。算算时间,此时应该已经毒发了吧!
“父皇!事到如今,您还······”齐王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姜小楼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手起刀落,阻挡她的士兵纷纷被斩杀。
朵兰也紧紧跟随在姜小楼身后。
不过瞬息之间,姜小楼就逼近了齐王。
齐王身边的侍卫、将领纷纷挡在前面。姜小楼却异常骁勇,以万人莫敌之势冲向齐王。
齐王瞪大了双眼,“放箭,快放箭!”
万箭齐发,姜小楼挥刀躲避,不妨胸口中了一箭。齐王眼中闪过一阵快意,却不想,姜小楼挥刀将箭柄砍断,依旧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眼看着姜小楼步步逼近,齐王有些惊慌,不远处传来刀兵相向的声音,看来父皇早有准备啊!
齐王瞪着姜小楼,他谋划的再好,只要遇到姜小楼,事情总会发生变化,难不成她真的是自己的克星吗?
眼看着姜小楼离他越来越近,身后的谋臣道,“王爷乃千金之躯,还是避一避的好。靖国公主再神勇,总是个人,总有力竭的一刻。大局为重!”
齐王有些意动,鲁王却笑了,“四哥啊四哥,你手下的人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就这样,你还想着逼宫?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齐王心中烦躁,瞪了鲁王一眼,刚要说话,一阵刀光闪过,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王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胸口重重铠甲的刀柄,再看看没有武器身中数箭的姜小楼,从马上摔了下去。
鲁王见状,机敏的撞向身旁的马,马受了惊,高高扬起马蹄,踩在了齐王的脖颈处,只听得咔哒一声。
姜小楼大喝一声,“齐王已死!尔等附逆之人尽早弃械投降,陛下声明,饶尔等不死!”
姜小楼带来的木兰军见状,也冲了上来护卫姜小楼。
之后的事,如何平叛,如何议罪,如何安抚,姜小楼就没再参与了,她和她老爹以养伤的名义退居一旁。该做的都做了,也得让其余人表现一二啊。不然风头都被她一人抢走,让其他人怎么办!
其实,姜远道和姜小楼伤的都挺重的,姜远道虽受伤不重,可暗器上有毒,太医虽尽力拔除了余毒,可到底对身体有妨碍,以后怕是不能再骑马射箭了。姜远道对此倒是无所谓,横竖后继有人,他也不用再亲自披挂上阵了。
姜小楼身中数箭,最严重的一支箭,离她的心脏只有一寸远。太医救治的时候,朵兰在旁边红着眼眶,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一箭是替她挡的。都是她没用!
“朵兰今夜的表现很不错!我很高兴!”姜小楼笑着说道。
朵兰低着头,拿袖子擦着眼泪,“我会努力的!”我会变得更加强大,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下一次,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五天后,魏帝带人回到了京城,姜远道和姜小楼被送回将军府,魏帝将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派到了将军府,命他们日夜看护,务必要治好大将军和巾帼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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