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问不问都没有意义。
因为无论哪一种,龙彦昭都接受不了。
不仅仅是作为九五之尊,被人玩弄于鼓掌,面子和尊严上过不去。
还因为那个人是顾景愿啊。
这么多天过去,龙彦昭已经认清了一件事,他是生气,但气的也是自己的愚昧和迟钝。
竟丝毫未发觉对方的心思。
更气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对方。
若他不喜欢顾景愿,杀了放了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第二日再上朝,他还是那个将天下尽收于眼底的皇帝。
可偏偏
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便会想要赢得对方的目光、赏识和崇拜。
以前他想做个好皇帝,是想做给母后看。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那么在意太后的目光和态度了,他更想做一个好皇帝,是因为
恨铁不成钢。
恨不得一脚将老树踹断,皇上身影摇曳了两下,又狠狠地敲了敲自己锐痛的太阳穴。
所以他跑来这里干嘛呢,自取其辱?
皇上嗤笑了一声。
这种时候最该做的,的确是放顾景愿离开。
不仅仅是放他离京,还要将他从自己的心里放出去。
可是
他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还是让他始终都无法相信,顾景愿会因为一时好玩,就做出这么大一个局,愚弄了整个大宜王朝,一玩就是三年。
每当要告诉自己别傻了,别再为对方找借口的时候,他眼前便会出现那双泪眼。
继而心上便会像刀割一样疼痛。
愤怒恨念都比不上这种心疼。
即便龙彦昭也很疑惑,为什么如此,他还是会为顾景愿感到心疼。
虽然后来,龙彦昭无比庆幸,他当初并没有就这样放弃顾景愿。
因为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顾景愿的眼眸为什么会那般灵动、雪亮澄澈,像会说话?
或许那是他的魂魄,在向外做最后的求救。
顾景愿听见了院子外面的响动,而后便总有些走神。
荣清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他酒量连顾景愿都不如。
顾景愿后来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见荣神医喝醉,他将对方扶回了房里,又回了自己屋,准备休息。
他依旧习惯留一盏烛火入睡。
只是纵然白天很累,还喝了酒,也依旧无法入眠。
顾景愿便侧卧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一片烛光。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墙上突然出现了一片暗影。
顾景愿第一时间发现了,立即回身查看,只是还没看清来人,他眼睛便被人用大手蒙住。
龙涎香的气味混入鼻息间,顾景愿被人点了穴。
动不了也说不了话,眼睛还被人蒙着。
他听见那个人说:嘘,阿愿别动。
原本熟悉的嗓音变得极度暗哑。
朕明日沐休。
来跟你说说话。
第40章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龙彦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能几天没合眼了,头脑迟钝,手脚便不听使唤。
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摸上了顾景愿的床。
顾景愿身上还是熟悉的皂角香。
从后面抱住对方的一刹那,猛然之间,皇上的一颗心就定住了。
空虚的怀抱终于重新拥抱住了对方清瘦的身躯,龙彦昭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先前所有的犹豫都全部褪去。
什么面子里子只要能这样抱他一下,便什么都值了。
阿愿你别怕,朕只是想来跟你说说话。
被点穴的顾景愿动不了,龙彦昭自身也绷得死紧。
他为对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要他靠在自己怀里,只是仍旧保持着背对自己。
皇上现在有点没勇气直视顾景愿的双眸。
怕人冻着,还用棉被兜头将人裹住。
而后,龙彦昭轻轻贴上他的脊背。
但是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不如我们就来谈谈心?朕以前从未跟你说过朕的事,阿愿也从不跟朕说自己的事情朕把朕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就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朕好不好?
说着,龙彦昭半抬起身,去看顾景愿的反应。
可顾景愿已经闭上了眼睛。
即便他不用手捂住对方的双眼,顾景愿也不想看他。
这个认知让龙彦昭觉得有些酸涩。
但连对方说不爱他、只是利用他他都忍了,还能这么上赶着跑过来很明显,这一点点拒绝之意并不会被皇上放在心上。
来都来了,那就最后再试一次。
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自己的确是没怎么关心过顾景愿。
他不知道他的学识和才华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喜穿红衣。
除了喜欢吃辣以外,他不知道顾景愿还喜欢什么其他的东西,有什么爱好。
甚至于他眉骨上这么长一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他都没有询问过。
为什么没有问过呢?
因为自身觉得不重要。
因为顾景愿,从来都不需要他问询。
他乖巧、懂事,内敛又强大。
他总是无微不至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仿佛没有半分自身的脾气秉性,毫无棱角可言,圆滑细润如美玉。
可是偏偏也是这温润的美玉,贴在皮肤上、戴得时间久了,便会叫人忽略。
但忽略对方其实是不对的。
顾景愿也是人、也是真实存在的,很显然他也有情感。
他只是不求。
尽管这份不求,就目前来看极可能是因为在顾景愿眼里自己也给不了他什么,想要的他都可以自己去挣,所以不求。
但
就当是为从前的冷漠做一次补偿。
最后一次。
他想问一问顾景愿潮湿的眼。
青年的双眸无论如何都不愿睁开,龙彦昭也不在意。
那就当你答应了。朕先说,然后阿愿再说。
皇上咧嘴笑了一下,又大咧咧地躺了回去。
长臂重新环绕着那截令他魂牵梦绕的窄腰,龙彦昭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朕给你讲讲小时候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朕对这个京城的记忆其实很少。
小时候他作为潜力最大的皇子,生活得还不错。
对母后的印象很少,但那时父皇疼爱他,七岁以前,他都是皇宫里最尊贵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