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指望过自己日后的飞黄腾达。
他只是单纯为自己的际遇感到痛惜。
无论是阿启还是阿愿,都从未要求过回报。
到了今日也依旧如此。
顾景愿对谁都一样好。
也许连分别心都没有。
只是不巧,自己更惨一些,阿愿便为自己付出了更多
这样想来
好像他龙彦昭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那,又凭什么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就能入得了阿愿的眼?
龙彦昭突然捂住自己变得锐痛的头部。
他这头疼来得十分剧烈,高大的身躯都骤然一缩,笔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动静着实不小。
尤其是身处闹市,将附近的行人都吓了一跳。
公子?!!
旁边卓阳青忙上前扶住他。
一年多不见,皇上倒是比以前要多了许多毛病。
卓阳青都快哭了,他还沉浸在昨日皇上落水的恐怖情景之中。
您可别吓唬我了,臣我没见过世面,您这样我害怕。小侯爷哭丧着脸说。
但龙彦昭已经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并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晃了晃头,面上再没一丝表情,气质也重回沉稳干练,表示:并无大碍。
顾梅掌柜那里不是有神医吗,要不您去看看?卓阳青提议。
龙彦昭看了他一眼,显然并不认可他这个建议。
那所以看也看了,相认您又不打算相认。卓阳青没法子了,问他: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北戎?
不是他不喜欢与皇上团聚,只是仗打了一多半,眼瞅着就是直逼北戎京都、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了,皇上却在整军以后突然丢下军队和北戎前来求和的使团,直接跑了,还一路跑到了江南。
这也罢了。
人都跑来了,还畏畏缩缩不愿出现在顾大人面前,宁愿去下河里泡冷水浴纳凉冷静也要躲着
卓阳青实在看不懂。
他并不知晓皇上与顾大人后面发生了什么,因为龙彦昭只字都未曾再提起过。
他只知道顾大人离开以后皇上给自己那位远在北部的爹送了一封信,接着就病了几天,再次露面便是伙同几方军中势力,大开大合地整顿世家,直到卓阳青自己也被派出了京城
小侯爷总觉得自己了解的真相被自己爹还要少。
他都快以为皇上已经放下顾大人了甚至以为派他来江南照应着,也只是出于往日情谊简单地关照,但从这两日皇上的表现来看
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了。
能放下那才是有鬼。
不把他自己折磨死都不带放下的。
再等等吧。龙彦昭说。
说着,他又一皱眉。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从北部过来的路上,他想的都是只要确定阿愿过得好就可以了。
他本意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卡在大宜与北戎交战的关键节点上跑过来,只为偷偷地看一眼。
若阿愿过得好,那自己便不在他面前再提起往事。
就像从未来过这里一样,先回北戎将老北戎王的坟墓掘了,鞭尸三日,再直接去京都报复现任的北戎王。
而若是阿愿仍旧过得不好还无法摆脱过去,那他就带他回北戎,亲自压着当年的太子哥哥和皇后向阿愿道歉,尝试去解他的心结。
而无论他是否已经走出阴霾,若阿愿都还是一个人,那他便要疯狂地追求他,拥抱他
当然了,现在他已经亲眼见到阿愿过得很好,事业有成,家庭连孩子都有了,足可以说是幸福和睦。
他便不该再现身去打扰他了。
后面两种假设都已经可以划掉,不必再想。
他也该离开这里,去做剩下该做的事。
是的已经确定过了。
明明都已经确认完毕了!
龙彦昭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很讨厌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现在就走。
毕竟见得多了就更不舍了。
但私心里,他还是想多逗留一日,再看看他。
最后看看他。
顾景愿说每个人都有私心。
足可以得见,阿愿说的话,从来都没错。
龙彦昭一撩衣摆,烦躁地跟随人流向远离明岳楼的方向行进。
秦淮河两岸晚间人头攒动,白日更是比晚上要热闹数倍。
摩肩接踵间,有一队身着官服、看起来像是县衙捕快的人逆着人流从龙彦昭等人身边走过,一个个神色匆匆,面容凶神恶煞。
龙彦昭与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对方虎视眈眈,看上去不像是捕快,更像是恶霸。
一迟疑间他顿住了脚步,再回头,就见这队人马竟是奔着明岳楼方向去的。
莫不是去抓刚刚闹事的那伙儿混混的?卓阳青也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戾气。
龙彦昭摇了摇头,稍作沉吟后,他说:走,回去看看。
一群闹事的走了,明岳楼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顾景愿将荣清请回屋去,继续给孩子诊脉,他自己则回到了大堂,亲自动手,与小厮们一起收拾散落的物件。
掌柜的!这些我们来就好,您快回屋歇着吧。小厮们见他亲自干活,不免赶紧过来劝阻。
其实掌柜的很年轻。
年纪看上去可能比他们还要小上一些,远没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程度,但也不知道怎么,每次看见身形削瘦的掌柜动手干活儿,这些小厮们心里就会不舒服。
好像生怕对方纤细的手腕儿因为提一次重物便折掉似的。
再说掌柜的素来对他们极好,这楼里不仅伙计多,每个人给的工钱也比外面要多了不少,这种情况下又哪能还意思还让掌柜亲手干活?
在大家的劝阻下,顾景愿倒是不去收拾那些零散物价了,而是帮着另外一波伙计将店里的桌椅归位。
随后,他又叫来那名刚刚与混混们起冲突、被打了一拳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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