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婉君和齐潇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人,于是就问起小沈先生目前的亲眷,沈汀很是机灵,“我十岁之前,跟着阿爹阿娘居住在蜀州,后来我阿娘改嫁了,我便跟着我爹到了京都。小时候倒是过了些好日子,只是今年遭逢大难,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阿爹两个人了,加上一个伺候的刘伯,日子倒是过的简单。”
这里面的话便值得研究了,又因为骇然听了人家的家里事,知道了人家母亲改嫁,让齐婉君不好再继续追问,于是这次的谈话到此为止,不过也满意的很,不论前面如何,只要现在过得简单就好了。
吃完了饭,又说完了话,小沈先生便要走了,齐潇然送人出去,拍拍他的背,“很好。”
小沈先生忐忑的心便终于落了下去。
得了这番肯定,沈汀的进攻便猛烈了一些——开始明着送话本了!
只是姑娘还是没开窍,话本照收不误,情谊却半点没有,收了礼不认人,简直(拿书)无情!
小沈先生着急啊,觉得要不直接提亲算了,齐潇然却摇头,“她那性子,要是不愿意,你要是挑明了,信不信立刻就赶了你出去?”
沈汀便悲伤的发现自己晚上也睡不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也俊的很,怎么姑娘就不喜欢呢?
***
另一边,折黛也愁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都是跟人过日子,为什么不跟未来的帝王过日子呢?
她听说过云王很多的传说。
当时刘庚就很羡慕的道:“云王爷喜欢纳美人,云王妃贤惠,多的是人家想将女儿送进去,可惜了,我们刘家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她当时听的极为恶心,可是现在,却自己动了心思。
妹妹在她这里歪着看话本,又是小沈先生送来的,她凝神看了会折晚,突然问道:“你说,嫁给一个穷书生做正妻好,还是嫁给一个权贵做妾氏好?”
折晚片刻也不停的道:“正妻。”
折黛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她也觉得自己糊涂了,摇头笑道:“我真是,想什么呢。”
折晚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姐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被小沈先生气爆了,修长的手指弯成小拳头一把打在桌子上,气啾啾的道:“小沈先生真是的!给的话本只有上册!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她蹭的一下起身,准备去外面找沈汀好好理论一番,当然,要回下册才是最主要的,她正看在关键的时候呢。折黛有些羡慕,蒙管以后怎么样,至少小沈先生现在愿意为了见人一面费尽心思。
再想想她,上辈子刘庚可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眼见折晚到了门边,她连忙将人叫回来,“好歹等到了午时再去,你现在去了,捣乱一通,虎哥儿还怎么学东西?”
可是追连载真的是让人气恼啊!
折晚唉声叹气的骂:“下回我一定看好话本是不是写完了。”
她沉浸在抓心绕肝的话本里,可她姐却今天硬是要拉着她一起说哲学,问的问题也奇怪,“你上回不是还说,嫁给一个穷秀才只能喝西北风吗?”
折晚便一脸你好笨哦的表情:“可是再怎么穷,那也是正妻啊,妾是个什么东西,妾就是个玩意!”
她特别看不起做妾的人,闲着无聊,她便跟折黛扯:“咱们就不说那些不得不做妾的,那没什么可说的,世道错了嘛。可有些人哟,就想着过好日子,以为嫁给人家做十八姨太太,吃的好穿的好。可一旦出了事情,一个妾氏,就是被正房太太打死了也没人为她说几句话!”
她不屑的道:“这种主动上位的,你想想,心思能有多正!以色事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哼,歪门邪道,不可理。”
折黛就被这一句句话说的羞愧死了。
然后她妹还很凶残的说,“阿姐,你放心,等以后你丈夫有妾氏了,你不敢杀,我来。”
折晚觉得这是刘庚和张袅给了她姐不好的压力,她作为姐姐最好的妹妹,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折黛:“.......”
死丫头!嘴巴忒毒!
不过她蠢蠢欲动刚萌芽的小心思便彻底散了去,于是就不需要折晚在这边呆着了,她推推她,“回你自己屋去。”
折晚可耐不住,她跑去厨房跟平妈妈唠,“你说阿姐什么意思?好生生问我这个,是不是被姓刘的伤透心了?”
她哼了一声,“早知道当日姓刘的还在胥江,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狗牙!”
可平妈妈是谁啊,她立刻就警觉的发现,折黛可能不是被刺激了,而是有想法了。
黛姐儿自从落了一次水后,就跟以前的性子不同了,主意正的很,平妈妈不敢多耽搁,擀面的手都不洗了,大步的朝齐婉君的屋子跑去。
折晚先还好奇的跟着跑,被平妈妈骂了一顿后摸摸鼻子委屈的擀面:什么嘛!就知道骂她。
不过平妈妈在做枣糕,正做到一半呢,要是不接手,面粉都不能用,她秉持着不浪费的美德,第一次自己动手做出了一盒枣糕。
这可美死她了,小丫头片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给平妈妈齐婉君几个吃,而是想给小沈先生尝!毕竟小沈先生昨天给她话本的时候,还真挚的提过:“你这么聪明,若是自己做枣糕,必定比平妈妈做的更好吃。”
没想过今天就有了机会。
折二姑娘美滋滋的提着食盒去找慧眼识英雄的小沈先生了。
快过年了,要对自己好点,小沈先生也穿上了新衣裳,不再是每天都重复一件不换——折晚是这么理解的。等到了外院的书房,她发现小沈先生身上总算没有香味了——前几天他身上有股子香味,每天一换,刺鼻的紧。
见了她来,沈汀笑的好看的紧,不撩,不腻,甜甜的治愈!折晚还曾被这笑容迷晕过一刻,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因为小沈先生身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香味,她鼻子一闻就痒痒。
现在总算没有了,她也不嫌弃他了,催着他吃,“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哩。”
沈汀连忙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脸色露出一副“此糕只有天上有,凡夫俗子哪能吃”的表情,让折晚特别受用,沈汀吃完就很惆怅,“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盘枣糕,真是死而无憾啊。”
得到了如此夸奖,折晚一点儿谦虚也没有,她真是喜欢死了小沈先生的实诚!
在如此融洽的氛围里,小沈先生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话本下册,道:“昨天回去才发现下册没给你,所以今天就送来了。”
折晚很是感动,“没事,我也刚看完。”
小沈先生一再保证:“下回我看好了再给你。”
折晚表示理解:“你也不看这些东西,不知道有上下册是正常的。”
小沈先生很是自责,他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风铃做赔偿,“这是我在蜀州的时候买的,蜀州常见的很,只是云州少有。”
风铃是普通,可是材质却一点儿也不普通,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璀璨夺目,折晚眼馋,却又不敢收,齐潇然接过去看了看,很满意,因为一点儿标记也没有,他笑着道:“小沈先生不是外人,给你你就收下吧。”
折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沈先生不是外人,也不懂这么贵重为什么小舅舅还能面色如常的收下,她迷迷糊糊的道:“.....不,不好吧?”
小沈先生便又朝她笑了,如春风拂面,笑的她晕晕乎乎,“不要紧的,我是虎哥儿的先生嘛。”
于是,她拿着风铃回去了。
于是,她倒在床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全是小沈先生的笑。
这不对劲!
于是折虎咚咚咚来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小沈先生那么好,做了枣糕不先给他吃的时候,折晚晃了晃风铃,颇为惭愧的道:“自从我知道小沈先生有些家当之后,就看他很顺眼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金钱啊,真是腐蚀了她的灵魂!
当然,金钱也腐蚀掉了平妈妈等人的灵魂,自从平妈妈看过风铃之后,她就特地让秋娘去帮着买了一个妆奁盒子,将上次小沈先生送的扇子,这次送的风铃都装了进去,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丢了!”
显然十分贵重,让宫中出来的平妈妈都十分紧张。
折晚特别不理解,“他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当了呢?这样就不用这么穷了。”
平妈妈就意味深长的道:“也许这在他心里有特殊意义,不想当了呢?”
说完这话,她就等着折晚露出点什么表情,可这姑娘吓得哟,连忙将东西要还回去,“平妈妈,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不能收,要是他心里使坏,报了官说东西丢了,让人来搜,那谁说的清啊!”
她上辈子就遇见过这种事情。
她性子暴躁,又孤僻,没人愿意跟她玩,后来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对她可好了,送这个送那个,她每天回去听爸妈吵架也不烦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告诉老师她偷了她东西,是小偷。
班主任根本不查,还让她在班里做检讨,她不愿意,班主任就请了她妈来,她妈一来,这事就更严重了,最后她被逼着在全校做早操的时候,在国旗下跟全校做检讨,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平妈妈就瞪她,好气又好笑,“使什么坏!”
她提出的因,只有自己去圆这个果,“可能是小沈先生这个人不愿意当东西,又心里实诚,觉得我们对他这么好,难以回报,所以才送了这些东西。”
她叹气:看着也不笨,怎么有时候就这么......想法奇怪呢!
不过小沈先生被折晚吃的死死的,平妈妈一点儿也不担心,慢点就慢点吧,反正也不着急嫁,还有一两年呢,大不了最后直接嫁过去。
最让她担心的是黛姐儿,平妈妈就怕她想不开,从而走了歪路。可是她跟齐婉君看了几天,却见折黛没什么异常,齐婉君还觉得是她太敏感了,可教平妈妈说,她在宫里看了那么多的人,见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些心思,一旦起来了,就生了根,发了芽,只要给点雨水,便长的比任何东西都快。
***
十二月末,快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开始置办年货,折晚是个家里蹲,即使平妈妈拿着擀面杖杵到她面前,她也不肯动弹,跟着齐婉君去铺子里收账。
“冷的很哩!”,她抱着暖炉,央求着道:“就让我看看书吧。”
小沈先生又送来了新得的话本。
平妈妈恨恨的拧了她一把,“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这般懒。”
折晚纠正她,“明年九月才满十五岁,现在是十四!”
她嘟囔道:“我才不要过十五。”
平妈妈又想拧她了,可怕冷着她,于是将小毯子往她头上一罩,使劲的隔着毛毯揉捏她的头发,将人头发弄的乱七八糟的,这才愤愤的离开折晚房里,到厨房忙活去了。
小沈先生来的时候,折晚就跟他抱怨,“平妈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逼着我学这学那。”
沈汀很满意折二姑娘对他日渐亲密,根着娇俏的音调,他幻想着自己将毛毯丢掉,直接去揉姑娘的头发,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捏捏脸。
可是再怎么是默许他是折家未来女婿,齐潇然那双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他,沈汀只好悄悄的想,现实里却跟折晚隔开一个桌子的距离,安慰道:“平妈妈也是好心。”
这个折晚自然知道,她只是抱怨嘛。
她脸上有什么事情都表露的清清楚楚,沈汀就立刻也抱怨起自家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要我去给他们家儿子做先生。”
这下子,不仅是折晚,就连这几日对先生日渐不满的折虎也紧张了起来,沈汀看看小胖墩那神情,笑着道:“可我能答应吗?我教虎哥儿,那是因为他聪慧,这么聪慧的弟子,我可不能因为转教他人。”
折虎就十分感动,他先前还为小沈先生吃了二姐姐送来的枣糕而生气,如今听了这么一番话,立刻发誓:“先生,我会好好读书的。”
齐潇然:“......”
行吧,家庭关系又和睦了。
小沈先生就又慢慢的跟折晚说他最近遇到的人,“因我是读书人,便有其他的读书人请我一起去参加诗会。”
折晚很愿意听沈汀说外面的事情,她听了答道:“那你去了吗?”
沈汀就摇头,“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那诗会刚开始还正经,开在了大明寺石碑旁边的小亭子里,可这大冷天的,我跑去受那个罪做什么?”
折晚很是同意,“对啊,多冷啊。”
她觉得小沈先生是个实在人,这样的人靠谱。
沈汀又道:“且那些人里,认真读书的没几个,十好几人,总有一个李秀才,两个童生,其他的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连四书都背不得。”
折晚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后来一听李秀才,便立刻附和,道:“跟他在一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沈先生很满意,继续道:“后来诗会就更不好说了,开到了酒楼里,还找了人来陪酒,唱小曲,跳舞。”
折晚便立刻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酒楼,她对小沈先生又高看了一眼。
沈汀被看的飘飘然,跟她一起骂:“败类!”
这番跟折二姑娘同仇敌忾了一番,他踩着步子回家,沈远道窝在家里不出来,刘伯在洗菜,见了他,笑着道:“少爷,今晚吃什么啊?”
沈汀看了看手上的食盒,“是粉蒸肉。”
这个刘伯爱吃,他眯起眼睛,“好,好。”
沈汀将食盒给他,去了书房,坐在书房里,他又想起当天诗会遇见的那个乐洮,看着家世好,人也很是慷慨,又是青州来的,沈汀想着,要是结交好了他,未免不是一个助力。
可这人听说他住在这巷子里,竟然开始打听折晚,沈汀笑呵呵的道:“已经定亲了。”
乐洮到底不是毛头小子,听说姑娘定亲了,露出失望的神色,还遗憾的道:“过几日就要离开胥江去云州了,想来跟美人无缘了,如若不然,纳回去做个妾氏,也是极好的。”
沈汀:“.......”
他很想一锤子打下去!
他狠狠的在心里给乐洮记了一笔。
好在乐洮前日已经走了,沈汀这才放心,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了半天,可是写好了,却又将纸丢进纸篓里,最后慢慢的写出两个字:云王。
刘伯在外面敲门:“少爷,吃饭了。”
沈汀这才发现天黑了,他将纸拿到厨房烧掉,对刘伯道:“你身子不好,我看,咱们还是买个小厮回来吧。”
刘伯应的很快,“那我就歇歇。”
沈远道本来觉得费银子,可是看看白花花头发,白花花胡子的刘伯,只好不做声,可吃完了饭,摔碗的力度却大了很多,以此来表示不满。
gu903();刘伯见沈远道走远了,这才道:“少爷,来找您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老爷也跟着凑热闹,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