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出门买药,也就现在有空问。
段易言将伤口被浸上药,又拿绷带缠绕着手臂,眼皮都没掀开:“切了他根手指,扔了。”
周礼原本是想问幕后主使是谁,却被段易言先前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抢先响了一步。
段易言没有接,它就继续锲而不舍地响着。
周礼伸长脖子去看,表情露出惊讶:“你大伯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来关心无父无母的小侄子有没有被段家派来的人打死吗???
段易言没有回答周礼的疑惑,疏懒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极深厌恶之色,很快又被隐藏起来,他伸出手,长指还沾着点点快干的血迹拿起震动不已的手机。
“喂。”
不管何时,他薄唇扯出的语调都是冷淡的。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段巍沉嗓音传来:“易言,听说你今晚查到老詹那被伤了?回段家吧。”
段易言薄唇轻嗤了声,反问一句:“不怕我回来争家产了?”
段老太爷一去世,领军迅速夺位的,便是段巍沉本人。
现在他又想让段易言回段家为自己所用,商人重利,什么便宜买卖都想占一头。
于是段巍沉在电话里头,想跟他推心置腹地谈论一番:“家产迟早都会有给你一份,易言,只要你别继续往下查,回到伯父身边。”
段易言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跟段巍沉废话,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断。
似乎段家的家业,根本不足以吸引他……
——
窗外漆黑的夜色仍在延续,客厅带血的纸巾和医用棉药水都被一扫而空扔进垃圾桶。
段易言挂了电话后,起身走向房间换了身干净到雪白的衬衣出来,倘若不是那张冷清的脸庞上,抿起的完美薄唇颜色偏淡,从现在这副状态里是完全看不出是受过伤。
周礼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架势,起身忙问:“去哪?”
“买酒喝,不然还能去艳遇富婆?”
段易言斜瞥了眼他,薄唇轻扯,将一句话丢在身后。“走了记得锁门。”
周礼:“……”
你他妈的一身伤还敢去喝酒,有没有哪个女人能冒出来管管?!
女鬼也行啊!
在同一片夜色下。
临近十一点半的时候,阮皙换下睡裙就从阮家偷溜了出来,她才不要听从首富爸爸和苏沂两个大男人一唱一和,想用文章标题的借口就给她设门禁关在家里。
原本一开始回国就没有打算和父母同住的,她也就意思意思了一两天就叫了辆出租车离开。
结果尴尬来了,阮皙没想到自己会记不住桑盛盛的公寓位于小区里的几号楼,手指紧握着快热的手机,因为几次没打通桑盛盛的电话,让柔软的手心都有一丝汗意。
她又不想住酒店,实际上很少住酒店……
还很小的时候因为妈妈忙着工作经常出差,又又甩不开她这个体弱的“拖油瓶”。只好带着一起出差,结果在酒店里她要是不乖巧哭闹起来了,就会被抱到浴缸里哭。
那隔音很好的卫生间门一关,外面忙着开会的妈妈就听不见她哭声了。
渐渐地,阮皙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只要住酒店躺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便彻夜失眠,要躺在浴缸里了才能安心睡,久而久之的,她就本能的不喜欢去酒店入住。
见桑盛盛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许是在拍戏或者做节目。
阮皙不准备继续轰炸了,正打算自暴自弃地去附近找一家酒店睡浴缸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前方的路灯,有抹修长的身影在光影中逐渐迎面走来。
她看着身影很熟悉,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等对方距离自己只有五六步远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也一时间在半空中相接。
——那个人,是不收她转账,不回她消息的段易言。
又遇见了。
这样过分奇妙的缘分,让阮皙已经把之前酒店里尴尬得想砸墙的画面忘得一干二净。
“段易言!”
她脸蛋儿扬起大大笑容,朝前面那个冷清干净的男人招手。
段易言单手插着裤袋站定,落过来的视线被她吸引住,那双眼眸里隐晦不明的情绪藏匿在深邃处,沉静地在这一瞬显出波动。
晚风微微的吹来,阮皙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裙,在柔和的灯光下被衬得分外纤细,裙摆微微摇动,露出的一截膝盖,过于娇嫩而又白瓷般的无暇。
她只觉得迷路后还能遇见熟人,满心的欢喜与激动。
却不知有一天倘若回想起来,可能会恨不得剁手!
……
老式公寓小区的灯火零星,四周都没什么人影晃动。
阮皙乖乖地跟着他身后走路,轻颤的眼睫抬起,看了几次又移开,脸蛋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原来他已经落魄到住在和桑盛盛同款小区了啊?
那之前还入住高档次的套房酒店,不收她转账过来的钱。
阮皙想问又怕伤到人家自尊,毕竟今晚她又得厚颜无耻地麻烦段易言了。
气氛持久沉默过后。
段易言领着她走到居民楼,上去前,薄唇扯动淡淡的问:“你还记得你朋友住哪一栋楼?”
阮皙实诚的摇晃脑袋:“我看都一样。”
她说得很小声,有一丢丢的心虚。
这里的小区环境破旧且乱,每个楼道每户的门都长得差不多。
何况两次都是桑盛盛带她进来的,阮皙是高估了自己智商,是真的记不住。
段易言听到她这样说,冷清的脸庞神色不变,倒也没说什么。
莫名的,阮皙敏感地察觉到他今晚心情似乎……不太对劲?
于是她很善解人意,且主动的说:“你收留我几个小时就好,等我朋友忙完了她会回电话跟我说地址的。”
“嗯。”
漆黑的居民楼道里,因为男人脚步声而亮起声控灯。
段易言单手抄着裤袋,把她带到公寓的门前,等漫不经心拿出钥匙要打开门时,身后,阮皙突然轻轻的困惑叫了声:“这是什么?”
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随着女孩雪白的指尖所指方向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公寓的门牌号上被一张广告纸给挡住。
而吸引阮皙注意的,是上面的文字。
她自小能接触到的环境和教育里,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广告方式,充满了新鲜感,身高不够就踮起脚尖去看,怕站不稳,自然的扶住男人手臂。
“富婆重金求子……本人小莲,嫁给年迈七十的地产商,因先天不育,名下千万资产无后继承,诚心寻一名有文化的年轻男子共孕,只要你能圆我做母亲的梦,重金酬谢!”
——阮皙嫣红的唇一张一合的念出上面广告内容,慢半拍两秒,眼露惊讶的看向段易言。
似乎是在关切的问:你已经快流落街头到给富婆重金求子了吗?
“……”
像这样破旧的居民楼,有些野广告乱贴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阮皙的反应,段易言垂着眼皮,见到这个用身体曲线相贴他手臂却不自知的女孩,用一直很可怜很可怜他的语气,轻声说:“段易言,你是不是缺钱啊?”
“……”
阮皙每说一个字,身体就柔软的贴近一寸。
她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多暧昧,且手心下男人的手臂肌肉紧绷,很是仗义的说:“你放心,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做出重金求子这种事的!”
她早就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段易言多宝贝自己的清白之身……
所以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忍辱负重掉进火坑里?!
段易言的反应似乎并不领情,修长冷白的手指抵着她瘦弱肩膀,轻轻地往外一推。
“别离我太近——”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忠告。
——
比起之前维景酒店的顶级套房环境……
阮皙这是第一次来到段易言的住处,明明才见了几次面而已,她却相处的很自在,进门前先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房间格局和桑盛盛的那套差不多,布置是典型单身男人居住的模样。
好像没有招待过什么女人?
因为段易言没有给她递上拖鞋,阮皙脱了鞋走到沙发坐下,这时,一盏台灯的光线没有任何预兆地被打开,衬得他侧脸说不出的冷清孤寂。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对于一个成熟的年轻男人和漂亮的女孩而言,很容易发生点什么。
但是阮皙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许是这段时间太多人在耳旁念起段易言比苦行僧还禁欲冷淡,这个片面的认知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看到段易言转身去厨房,修长的手拿了一杯酒和柠檬水出来。
酒是给他自己的。
柠檬水是给她的,因为她酒量不好。
“玩过猜牌吗?”
“猜牌?”
阮皙漆黑的眼珠子眨了眨,有些好奇这个。
没有人教她玩过这些……
段易言不知是从哪个抽屉拿了一盒扑克牌出来,手指缓慢优雅地拆开。
在阮皙的注视下,他薄唇扯动,声线懒懒低沉道:“我教你。”
也不知他是不是觉得深夜无聊想玩个游戏打发时间,阮皙没有拒绝就是了。
她脸蛋认真地板着,盯着男人修长瘦直的手指,骨骼生得极好,这样的手,拿去弹奏乐器也一定极为优雅的。
很快,段易言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快速地洗好了牌。
“这里有二十四张牌,选一张。”
阮皙不是很懂规则,视线定格在纸牌上:“随便怎么选吗?”
“嗯,选一张。”
她乖乖听从男人嗓音里的一□□导,手指尖划过数张牌面上,最后点了点中间那张,又抬起脑袋看向段易言:“这张吧。”
……
从这一局开始,阮皙对猜牌还是有兴趣的,每次小心翼翼地藏好想看段易言猜错的表情,结果每次他像个职业赌徒就没有输过。
那种沮丧感很要命,让阮皙忍不住地怀疑他“高洁”的白莲品德:“你是不是作弊了啊?”
四十几分钟过去了,十局里,局局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她手上的牌。
段易言好似听到她在说胡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皱起的脸蛋半天:“换种玩法?”
还有更好玩的吗?
阮皙见他重新洗牌,抽了十张扑克牌摆在她面前说:“十张只有一张是红桃2。”
这游戏规则简单的三岁小孩都能玩。
就是拼运气的!
阮皙将其中一张抽出来,很没耐心地直接揭晓谜底……
在柔和的落地灯光下,是张红桃2!
她脸蛋表情有些意外地看向段易言。而他则是眼底深处蓄着什么情绪,扫了眼那张牌后,从薄唇间磨得沉缓的嗓音在陈述着一件事实:“你抽对了红桃2,会给你带来好运,记住了么?”
——
不知为何,听见他语调褪去冷淡压着低,极缓慢地说出这句话时。
让阮皙心中生出茫然的错觉,好像今晚开局的猜牌游戏只是他在这夜深无人的公寓里,没事做,总不能跟女孩做爱玩,漫不经心地打发时间玩的
而她白皙指尖下这张红桃2,才是贯穿全局的重点——
第9章
深夜的时间一点点流逝,阮皙裹着毯子坐在单人沙发上,用眼角余光瞥向了旁边靠在棕褐色沙发睡得很沉的男人。
公寓里的灯被调到最暗,光晕给他那张极好看的清隽脸庞衬上了淡淡阴影。
阮皙指尖不自知地攥紧了扑克牌,心里反复琢磨着半个小时前的事……
两人结束完猜牌游戏后,段易言亲手将那张带来好运的红桃2递给她,说是赢家的奖励,以后可以无条件的满足她一个愿望,然后就把摆在茶几上的那杯酒喝见底,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里,微阖上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来自男人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就算输了一局,也要挽尊把红桃2说成是能带来好运,才给她许了承若吗?
就在阮皙还在继续琢磨着时,手机突然震动,桑盛盛发来的消息提示声把她瞬间拉回神。
也同时,也把段易言给吵醒了——
他眉间的褶皱很深,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正经合过眼睡觉,整个人呈现出那种很慵懒颓废的感觉,不过缓了两秒,就立刻恢复清明,眼神直直地朝她望来。
阮皙握着手机,细密的眼睫在短时间内轻眨了好几次。
莫名的觉得气氛让人感到不自在,她淡色的唇轻咳了声打破:“我朋友回我消息了……你知道7号楼B401室是在哪吗?”
段易言眼睛眯起,似乎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
阮皙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继续无辜眨眨眼。
直到他睡醒的嗓音带着点微倦沙哑,扯了扯薄唇:“我隔壁。”
“……”
半分钟后。
居民楼走道的声控灯重新亮起,阮皙在确定了公寓的地址方位,一秒钟都不耽误地主动离开,她看段易言还很困,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睡眠时间。
一小步又一小步的走到对门公寓,就在阮皙要插钥匙进门时,突然又想起什么顿住。
她毫无预兆地回过头,看向慵懒倚靠在门前的身高腿长男人。
段易言掀起眼皮,见她又重新折了回来。
女孩儿身形单薄瘦弱,站定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此刻却努力抬起细白的手臂,大胆的朝他肩膀处作势要抱过来。
“段易言我……”
近距离之下,她唇色透着淡淡的粉,轻吐出几个字。
许是她投怀送抱的行为让段易言没料到,反应慢了,低垂眼的视线落到她唇上,越发贴近时,带着一丝柔软的香,让他眼里情绪深了深,沉着嗓子今晚第二次忠告她:“我初吻价值连……”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机会说出来。
阮皙指尖捏着贴在公寓门上的广告往下一撕,声音覆盖了男人方才压着极低嗓音说的话,她把重金求子的广告撕下,乌黑的眼睛又无辜地睁大,亲自确认了一遍门牌号。
真的是门牌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