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微微笑了笑,走过去时,递给了段易言眼神。
后者沉静从容的继续泡茶,丝毫不打算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阮家了。
阮正午在女儿出现后,就不跟段易言表现的感情太好,聊了几句话,无意间般问起:“听说这次俞舒浓想推荐你去进修?”
阮皙又将眼神,递给了一旁的段易言。
他继续泡茶,放凉些才递给她:“不会烫了。”
那嗓音低缓温柔,伪装得很完美。
阮皙不接,不等阮正午说自己被段易言做过思想工作,决定同意的时候。她先抿唇出声:“爸,我妈妈呢?”
“……”阮正午。
很明显他独自在客厅,是因为把女儿进修这件事,把妻子得罪惨了。
阮皙想和秦霜妍谈,从沙发起身,说:“所以你们培养感情,我上楼会。”
——
楼上四周都很安静,隐隐约约只有书房传来动静。
所以阮皙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母亲在哪儿,她独自上楼,脚步极轻地走到门前的时候,伸出手推开一条缝,还没出声,先看见秦霜妍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一身职场冷冰冰的深蓝色套裙,衬得气场很强大,也与阮玥高度重合。
这样才是真正的母女。
而她这样弱小白嫩的女儿,恐怕连一席之地都没有。
秦霜妍是在跟俞舒浓打电话,语气不太好,没注意到身后:“你别跟我说是为了说好,有那么多顶尖有名的音乐学院你不推荐,非要我女儿去那家?”
“俞舒浓——枉我年轻时把你当做好友,你却在背地里这般对我。”
“你没对我怎样?呵,你明知道我和姓祝那个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平相处,你把我女儿推给她是什么意思?”
“我又怎么对阮皙了?她是我亲生的,我还能毁了她?”
……
一声声严厉的质问,秦霜妍将俞舒浓痛骂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等她冷着脸挂断电话,转身时,防不胜防地看见站在身后已久的女儿。
阮皙平静着脸蛋看着她,书房仿佛陷入了一阵死静的沉默中,直到秦霜妍收起愤怒的情绪,冷静道:“回国了,正好我有件事跟你说。”
“母亲,我也有事想问你。”
阮皙轻软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仔细听。
她对秦霜妍的称呼,从亲密的妈妈,变成了字面上尊敬的母亲。
秦霜妍今晚发太多脾气了,没注意到这点上。
她扶额,偏头疼的坐在沙发上,还没开口。
而阮皙依旧是站在原地,单薄的长裙身影被灯光衬得纤细拉长,她回头,把书房的门给关紧。这样不管书房有什么动静,都传不到楼下去。
她父亲,和段易言更是听不见的。
阮皙慢慢走到秦霜妍的面前,表情很认真,想微笑,企图扯着唇角;“我的人生都是受到您的引导,生命也是您给的。可是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讨你喜欢?”
秦霜妍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猛地抬起头。
阮皙把话说下去;“现在我懂了,母亲,你一直把我当成假想敌,是吗?”
她和那位音乐学院的副院长夫人,也就是姓祝的女士真的好像啊。
不是五官的相似,是整体的气质上。
都是白皙纤细,对人毫无攻击性的……
这样柔软不能自理的女人在秦霜妍这类女强人眼里,离了男人就会死。
是打从心底就十分厌恶,以至于对亲生女儿也是这样态度。
阮皙的话,让秦霜妍立刻否认:“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俞舒浓跟你说了什么?”
“恩师什么都没说,她做的事只是为了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阮皙就算没有事先知道了祝女士和秦霜妍的夺夫之仇,等回阮家说要去进修这件事后,照样会迎来强烈的反对。
她本能地,不愿意去想俞舒浓会不会也另有所图。
因为一个秦霜妍的态度,已经能占据她所有心思。
书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重重响声,片刻后,楼下有人上来敲门。
没有人会回应。
阮皙身影站在昏暗处,看着秦霜妍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好似连母亲的威严也一并丧失了,她开始大发雷霆地砸碎了台灯和书桌上的东西。
她眼睛微红,将胸口的情绪压了一次又一次。
再次的强调着,重复着说:“我不是祝女士,容貌是你给我的,我又怎么改变的了?”
在书房的门被外面撬锁打开的那瞬间,秦霜妍被灯光刺眼到,像是瞬间恢复理智,她看着异常平静的女儿,莫名的,心里突然涌入一股后怕的预感。
阮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
血缘上断不了。
但是,她好像快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第76章
“皙皙——”
秦霜妍想去碰安静地站在暗处看着她的女儿,结果刚伸手,阮皙就先后退避开,抬起卷曲的眼睫,看向闯进门的爸爸和段易言。
阮正午看见地上被砸碎的台灯,皱紧眉头,正要说话。
秦霜妍已经大步过来,想去扯阮皙,他出手拦住,沉着声;“你这会吓坏孩子!”
阮皙这边被段易言握住了纤细手腕,清晰的体温传来,让她冰凉的肌肤有了丝温度。
她紧抿唇,抬头看向段易言那张冷白清隽的脸庞,许久后,声音偏细哑说:“我想睡一觉。”
还没睡够。
阮皙此刻不想面对阮家,不想面对自己的父母。
她头也不回离开书房,没去理会身后秦霜妍叫她的声音。
才刚下楼,段易言就追了上来,拿着车钥匙:“我带你去睡觉。”
阮皙微微停下,又重新看向他。
在几秒的犹豫中,她没有让保镖送自己,而是选择了跟段易言离开。
路上的时候,阮正午有打电话过来,应该是已经安抚好了秦霜妍,全程都是段易言在接电话,具体说了什么,阮皙闭着眼睛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没有去听。
车开到一处别墅区域时缓缓停驶下来,没有回公寓和酒店任何一个地方。
而是来到她从未见过的独栋别墅,进了车库后,段易言先下车开门,伸手给她解开安全带。
阮皙打量着四周,被他牵下车后,出声问:“这是哪里?”
段易言是带着她乘坐电梯上三楼,语气没什么特别,说得很沉静从容:“之前给你准备的婚房。”
他说完这句,明显还有下句话。
只是看在阮皙无精打采的模样,没有继续。
阮皙却脑海中自动地浮现出了他以前承若过的一句话。
段易言说过,别人做新娘有的,她也会有。
这栋别墅每一处都是男人亲自设计的,墙壁的颜色,家具摆设,包括窗帘的材质。
都是他融合了两人的喜好而成,三楼的主卧很大,留了她拉奏大提琴的位置还有一面宽敞的落地窗,倒映着外面夜景。
段易言将床单被套都换成干净崭新的,让她可以在这间房间里安静地休息。
“要我陪你么?”
他将西装外套搁在一旁床脚处,眼神格外专注地盯着她。
阮皙不需要任何人陪,安静地躺下去,甚至连裙子都没换。
乌黑带着微卷的长发散下肩头,一直垂在腰间,在暖色灯光下,那张巴掌大的脸蛋是异常平静的,眼睫毛紧闭,甚至是没有哭过的痕迹。
段易言将灯熄灭,修长身影在床沿前无声地看了她很长时间。
他没有出去,也没有打扰到阮皙的睡眠。
看到她这副模样,胸膛内毫无预兆地,撕扯过陌生的剧痛感。
是在后悔。
不该亲手将这件事,推到她的面前。
阮皙精神世界上的崩溃,是沉默无声的。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求助任何人呵护自己。
越是这样,就越能力操控着他的情绪。
段易言很想伸手去碰碰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接近半寸距离时,又停顿了下来。
怕打扰到她,最终还是没触碰到。
安静宽敞的主卧恢复平静,房门也被轻轻关好。
阮皙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子,慢吞吞地坐起来,在陌生的环境下,她不会睡,也睡不安稳,即便段易言刻意地将主卧布置的很舒适安稳。
她眼睫轻抬,先是打量了几许四周,才朝落地窗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面玻璃,深夜的路灯下。
阮皙看见段易言修长的身影站在那儿,许是没注意楼上,他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动作十分熟练的点了根。
抽烟跑到外面,冷风一吹就散了味道。
段易言那张脸面无表情地,抽了整整半包烟。
她单薄的身影站了很久,直到段易言将烟蒂碾灭,扔进垃圾桶后,转身重新回到别墅。
房间的墙壁隔音效果极佳,阮皙没有听见段易言上楼的脚步声,她回到床沿坐着,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指间。
视线沿上,是手腕处的那道极浅的伤疤。
——
此刻书房内。
段易言已经恢复如常,坐在办公桌前,跟精英团队等人进行视频会议。
从他语调和神情,旁人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
大家除了公事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替半句私事,更别提枯燥的工作之后,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一直忙碌到近下半夜四点,视频会议才结束。
段易言伸手拉开抽屉,原本想拿烟盒的动作,又想到阮皙在这栋别墅里,最终又重新关上。
他半靠在椅背上,手背覆着额头。
旁边的手机在响,起先并没有接听的意思。
直到第三次,段易言才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段朝西。
他滑向接通键,直接按了免提。
段朝西的嗓音沉稳淡漠传来,沉默寡言到不会多说一个字:“来段家。”
段易言先前就脱不开身,更别提现在。
段朝西继续说:“你不亲自过来一趟,人我总不能帮你扣着不放。”
段易言反应很平淡,没有因为这句话立刻动身。
段朝西刚坐稳段家的家主,倘若没有和段易言里应外合,也不会这么顺利。
交易里承若过的条件,段朝西在上位后,心知肚明这位堂弟无意段家财产,其余的,立刻给他兑现。
只不过段易言出国耽误了几天,等回国后。
段朝西发现他还在和阮家那边周旋着,丝毫没有想脱身回段家一趟的打算。
这通电话打来,时常三分钟。
段易言挂了电话后,起身离开书房,朝楼上的主卧走去。
他伸出手握着门把,动作很轻推开,里面光线是暗着的,迈步进去,先看见阮皙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占着一小部分位置,被子垂在腰侧。
段易言俯身缓缓靠近,手掌触碰到她的肩膀,带着熟悉的温热气息。
阮皙紧闭的眼睫明显颤了下,像是被他给吵醒,没等反应,就先感觉到唇角上一热。
是他的吻。
段易言先细细地在她脸蛋触碰少许,嗓音出奇温柔哄着:“我回段家一趟,天亮前会回来,早餐想吃什么?”
阮皙不想跟他说话,将被亲的脸蛋贴在柔软雪白的枕头上。
过了一分钟。
她就说了三个字,很轻很轻:“想睡觉。”
“好,你先睡。”
段易言没有在骚扰她,缓慢起身,修长身影在黑暗中离开了房间。
他下楼时,拿起手机给周礼和喻银情都打了一通电话:“我会段家处理点事,过来陪我老婆。”
周礼,喻银情:“……”
三更半夜这个点。
是认真的吗?
段易言是很认真,要把阮皙独自放在别墅里肯定不放心。
——
此刻深夜,市中心繁华地段的维景酒店三十六层,套房主卧里的灯光被打开,喻银情将手机放下后,将粘着他睡的一脸妩媚的桑盛盛推开,扯过浴巾将腰身一围,去浴室冲个澡。
水声将桑盛盛从睡梦中吵醒,她见大半夜这个狗男人还洗澡,于是也跟着起身,走到卫生间前,象征性的敲两下,毫不顾忌他的隐私,探头看进去:“要我帮你解决吗?”
喻银情多年来因为演戏争分夺秒赶时间,做任何事都很快。
他三两下就穿好衣服,端着他高贵的架子说:“不用。”
桑盛盛见他洗完澡还要穿衣服出门架势,挑起了精致的眉:“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幽会哪个小情人啊?”
方才她睡的熟,喻银情被电话吵醒的那三分钟,完全没听见。
喻银情出门前,丢下一句话:“去陪你闺蜜。”
“???”
桑盛盛这大晚上的,身边男人还跑了。
想继续睡是不可能。
她原先是想联系阮皙问问,结果电话打到保镖那儿,无人接听。
半个小时后,套房的门铃被按响。
桑盛盛以为是喻银情回来,半披着浴袍,露着香肩走过去开门,正想出言挖苦几句,结果先看见站在走廊上的是阮皙。
初冬的季节,她深夜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连外套也没批,指尖都是被冻得雪白。
桑盛盛问:“你这是怎么了?”
阮皙摇摇头,先走进来。
她在段易言离开别墅后,也没有继续在那里待着。
gu903();“喻银情还说过去陪你,你这么自己就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