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光亮处,郁檬看着还一身儿居家服踢拉着人字拖的敖戈疑惑的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敖戈拽拽的叼着烟,斜眼儿看他,“怎么,医院你家开的啊。”
郁檬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别招我。”
敖戈站的更近了,得寸进尺的直接揽住了郁檬的肩,“怎么回事儿啊,说出来让我笑笑。”
郁檬忍无可忍,一肚子的火儿早就憋了许久,他抬眼看向敖戈的脸,这男人还无辜的回望了过来。
“你知道么,我早就想教你一课了。”郁檬嘴角勾了勾。
敖戈:“教什么?”
郁檬一拳就锤了上去。
“教你挨打。”
第10章
拳拳到肉。
一声声的闷响。
大半夜的,医院门口儿,俩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儿凶猛的互相挥拳。
敖戈轻松的躲闪着郁檬凌厉的攻势,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像是逗猫似的撩过他的卷毛儿,“拳风够狠,但是不得章法。”
他一个假装崴脚的虚晃,骗过郁檬的注意力,直接闪身绕到身后扣住了他,然后很得意的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打架的时候,动作力量都是虚的,主要还得靠谋略。”
郁檬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索性不挣扎了,就这么被他锁在怀里。
他的后脑勺正对着敖戈的鼻子。
一股很清凉的洗发水味道。
敖戈忍不住闻了闻。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儿变态了,才慢吞吞的松开了手。
这一通凶狠的架极其幼稚的结束了。
郁檬长舒一口气,觉得心里闷了已久的火气终于发泄了出去。
他一屁股坐台阶上又抽出一根烟。
“借我火儿。”他说。
敖戈乐了,挨着他坐下,自顾自的点了根儿就把打火机揣兜里了,“刚打完我就想借火儿,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郁檬:“......”
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敖戈咬着烟嘴,笑的坏坏的,“你自燃吧,我不帮你。”
郁檬气笑了,很猛的直接探身了过去。
烟草碰撞到一起,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
这个猝不及防的近乎调戏的动作有点儿太骚,罕见的骚过了敖戈,他愣住了。
郁檬跟自己隔着两根烟,头微微的侧着,眼神专注,很认真的想把烟头对准点燃。
他长长的眼睫低垂,轻轻|颤动。
好像在接吻。
不由自主被吸引到注意力的敖戈,把躲避以及全部应该有的反应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的眉毛颜色真淡。
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粉。
肉嘟嘟的。
还挺好看。
敖戈默默的想。
郁檬就这么潇洒的咬着烟点燃了,很快就退了回去,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尴尬害羞的意思。
敖戈收回目光,吐了个烟圈,眼底的光有些暗,“你真不要脸。”
郁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被一个不要脸的人一本正经言辞肯定的扣帽子,这有点儿难以接受。
敖戈弹弹烟灰,“不然呢,你知道你刚才这个举动有多过分么,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侧头看向郁檬,一副质问的语气,“直接这么扑过来跟我嘴对嘴,抢走我的初吻,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你怎么能这样?”
他字字诛心,义正言辞的指责完又加了一句。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郁檬张了张嘴,猛的竟然不知道反驳什么,他真被气着了,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憋的头疼,敖戈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玩意儿?!
他竭力的控制语气,“我只是借个火儿,你说话能不能讲点逻辑?”
敖戈理直气壮的冷笑,“四舍五入一下,你就是在强吻我。”
郁檬:“......你滚吧,让我自己静静。”
敖戈闭嘴了,姑且老实了会儿。
沉默片刻,他撞了撞郁檬的胳膊,“后天,空出点儿时间,大概下午两点吧,陪我弟来一趟。”
郁檬斜了他一眼,“你现在过来是要干什么?”
敖戈指了指住院楼,“我来办手续,明天来不了,这边儿又急,就只能现在过来了。”
郁檬想了想,不知道要不要问,敖小迪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到了要住院的地步。
算了,毕竟是私人问题。
他抽了口烟,看着那点火光出神。
“小迪为什么那么喜欢灭霸?”
敖戈嘴角上扬,还有点儿得瑟的样子,“被我影响的,因为我比较喜欢,就买了很多灭霸的模型,还经常在小迪面前夸他,所以就......”
郁檬一脸无语,“带着你弟弟去崇拜毁灭世界的反派,你可真行。”
敖戈摁灭烟头,嗓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更加低沉,“我是因为一句台词才喜欢他的。”
“什么啊。”郁檬不在意的问。
“你要发誓爱我,就像蛆虫迷恋腐肉,刀子爱恋伤口。”
他笑了笑,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邪气,“这句,是不是很有感觉。”
郁檬:“......并没有。”
敖戈:“你有点儿愚钝啊,我弟可是瞬间就顿悟了。”
郁檬:“......”
已经无法再友好交流的郁檬,发现跟敖戈的确不能在同一个维度呆太久,真的会忍不住想弄他。
自己平时脾气挺好的,第一次碰见这种非要撩火儿的,还撩的挺成功。
忍的他好苦。
回到病房的郁檬从小隔间搬了个小沙发床,就这么躺在了郁老头儿的病床旁边。
他已经睡熟了。
胳膊上还插着几根透明的输液管。
那天发现郁老头儿的病加重,郁檬直接找了主治医生,一起劝说郁老头儿住进了医院。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清醒前一直抗拒住院,更抗拒吃药。
现在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还好把老头儿说通,听话的住了进来。
这样也不用担心他会跑丢。
安全性高了许多。
但是郁檬还是不放心,学校的课上不上倒是无所谓,但是乐队那边,就只能再跟他们合作一次了。
以后跑演出跑的太多,排练需要更多的时间,就没办法照顾郁老头儿。
索性就不去了,再帮他们找个人。
摇滚这件事儿,没必要执着。
都无所谓的。
郁檬看着天花板,静静地琢磨。
眼里一片荒芜,像是麻醉出来的漠然。
郁檬在医院住了两天。
照常陪着老头子下楼遛弯儿。
他腿脚已经有些不利索了。
只能坐在轮椅上被郁檬推着走,逢人就得聊上两句,“哎,真巧,您也来逛园子啊,这是我孙子!学音乐的!自己会写曲子呢!”
被拽着胳膊的路人很配合的顺着说,“哟!您孙子这模样一看就有艺术家的风采!”
郁檬:“......”
老头儿一手抱着一个紫色小壶,一手还紧紧的拽着人不放,郁檬好说歹说才终于把路人从他手里放走了。
正准备把小壶也拿走,想着给他沏点茶,但老头儿就是死活不放手。
“这不是用来装水的!”郁老头儿很坚持,抓着小壶抓的紧紧的。
很奇怪,他对这个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紫色小壶格外的重视,旁人碰一下都不行。
连睡觉都要抱着。
本来想着趁他心情好就先拿走,现在反而起了不好的作用。
老头儿不开心了。
“不遛了!回房!我要歇息了!”
郁檬:“......得咧,孙儿这就带您回去。”
像推着太上皇似的恭恭敬敬把他请回了病房,又喂他喝了粥。
等老头儿睡着,他才下了楼。
刚出大门儿,正巧碰上了敖戈和敖小迪。
俩人站在医院门口儿僵持着,脸色一个比一个臭。
看见郁檬,敖戈眼前一亮,嘴角挂讽的看向敖小迪,“我就说你灭哥哥在医院里等着你,你偏不信,怎么着,愿赌服输,住两个月吧。”
敖小迪小脸儿上的表情很复杂,小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郁檬的手,奶声奶气又故作深沉的开口,“住两个月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灭哥哥愿意时不时来看看我,就都行。”
郁檬被他小模样逗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这个你放心,我现在就住在医院。”
敖小迪压着心里的兴奋,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也住院?”
敖戈在一旁插嘴,“因为他不听哥哥的话,被揍了一顿,得住院十年才能好。”
敖小迪:“......”
进了医院大楼,郁檬拉着敖小迪,跟在敖戈身后往里走,途中经过了儿科外科,直到出了电梯,进了十九楼的血液科。
郁檬皱了皱眉。
看着敖小迪一脸反感的被领进去做血液检查,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郁檬没敢深想,转过头不再看那个进去不少专家医者的病房。
敖戈出来后,坐在他身边,没吭声。
许久才淡淡的说道,“你不用听小迪的,今天你能抽出时间来已经很感谢了,只要他住进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哄哄就好。”
郁檬轻声问,“他得了什么病?”
医院里的气味很难闻,是一股子消毒药水还混杂着冰凉的苦。
这一层的人很少,格外的安静,连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很清晰。
寂静中。
一阵闷响,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猛烈的吹动,“噼里啪啦”的雨滴击打在上面。
越来越响。
憋了好几天的大雨终于落下了。
天空好像变成了浅浅的红色。
敖戈看向窗外,整个人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脸上的表情很模糊,淡淡的冷。
“白血病。”
第11章
敖小迪做完检查已经到了傍晚。
雨还没有停,昏暗的光线洒在病房里,窗户没关,窗沿上全是雨水的痕迹。
他躺在床上,皮肤一如既往的苍白。
眼神很空的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有种超越了年龄的沧桑感。
郁檬推开门走进来,坐在了敖小迪的床边,把手里一个保温盒递给了他。
“尝尝,这是我做的牛奶粥。”
敖小迪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来,“牛奶粥?!灭哥哥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郁檬帮他掀开盖子,牛奶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他解释道,“我爷爷就在楼下那层住,所以我这些天都在这儿现做吃的,东西很齐全。”
敖小迪端着饭盒,不停的嗅着香味,听到这话,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去找灭爷爷玩?”
说着他尝了一口,瞬间两眼发光,小脸儿上全是满足,“好喝!”
郁檬唇角勾了勾,“当然可以,明天一起吃饭。”
很是期待这顿午饭的敖小迪激动的很,把保温盒里的粥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才看到下边儿还放着一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
“我哥呢?”敖小迪问。
郁檬一边关着窗户一边说,“他很快就回来了,我陪你等他。”说着转身拿出了一个小企鹅模样的小音箱,在手里晃了晃,“想听音乐吗?”
敖小迪点头,“想!”
“想听什么歌?”
“只要不是我哥唱的就行。”
郁檬忍着笑,“好,给你放一首特别符合你气质的。”
敖小迪小手托着下巴,小大人似的,一脸宠溺的看郁檬,“嗯?我是什么气质?”
郁檬看见他这幅和外表的萌味儿截然不同的霸总表情,直接乐了,很认真的回答了他。
“戳中我心的气质。”
敖戈已经坐在医生办公室坐了很久。
对面的男人一身白大褂,看起来很年轻,鼻梁上还架着个银边眼镜。
他眼尾上扬,看人的目光凉凉的,带着丝不近人情,冷漠的样子和白衣天使差了好几个段位。
“陆医生,你直接说就行了,犹豫什么啊。”
敖戈等的有些不耐烦,手指轻轻的击打的桌子。
陆医生扶了扶眼镜,还是不慌不忙的看着手里的检测结果,又翻了几遍,才开口。
“你急什么,这点儿耐心都没有还带孩子?”
敖戈两眼眯了眯,装都懒得装了,“陆庄序,你磨叽一个小时了,我和小迪都还没吃饭,饿死在这儿你负责么?”
陆庄序拿出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温文尔雅,但是嘴却毒的狠,“小迪我负责,你就无所谓了,死远点儿就行。”
敖戈:“......”
半晌,陆庄序终于写好了药单放到了敖戈面前,一个眼神儿都不想给他,直接赶人。
“赶紧走,我也忍你很久了。”
敖戈看了看上边儿写的一堆记录,眉心忽然皱紧,“怎么药量重了?”
陆庄序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小迪对药很抗拒,虽然是早期,但是那东西潜伏时间久了,会越来越严重,现在不能只是控制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需要你爸妈来一趟,这个字儿你不能签。”
敖戈听懂了他的意思,面上平静,情绪都被压在了眼底。
“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这条走廊上的灯很暗,两边的椅子上都没有人,地板光滑,尽头是一块很亮的光斑。
光是从那间病房里洒出来的。
敖戈穿过走廊,脚步声渐渐被音乐声覆盖。
欢快的旋律,可爱的声线。
直到他散漫的步子停在了病房门口。
里面温暖又明亮,像是装了个小太阳。
平时总是一脸高冷装酷的郁檬正站在病床前做动作。
四肢真不协调。
敖戈挑剔的评价。
他胳膊僵硬的抬着,修长的手指竖在头顶,看样子是在模仿兔子。
但是嘴里却发出“嗷呜”声,还低着嗓子念叨,“我是凶残的猎豹,我要来抓个小孩儿尝尝味道!”
敖小迪靠在枕头上看他,不停的“嘿嘿嘿”傻笑着,眼里都笑出了泪光。
他手里抱着个小企鹅,里边儿还在唱着那首可爱的歌。
“It’lldomagicbelieveitornot.
Bibbidi-bobbidi-boo.”
敖戈眼底的黑色突然就消散了,他斜倚着门框,专注的看着两个幼稚鬼。
莫名的,竟然觉得很和谐。
有点儿舍不得打破这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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