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此刻依旧心有余悸,感激道:“昨晚多亏傅公子,才得以保住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
傅时雨把毫笔放在笔搁上,既不揽功,也不谦逊,只淡淡得陈述事实:“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姨娘理应谢世子才对。”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同时也在暗暗告诫秋姨娘别失了礼数。
秋姨娘听出他话里的淡漠和疏远,心里不知怎的,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其实她腹中胎儿有没有大碍,为娘的最清楚,之所以请傅时雨来这里一趟,其实是忧心他的伤势。
本来怕被看出来,她还特地在开始问了几句腹中胎儿,结果还是被这人看出来了。
若平日里见着问几句倒没什么,现在两人孤男寡女,如若被外人知道,便凭白落下口实,所以傅时雨才会隐晦委婉的劝诫秋姨娘。
秋姨娘笑容有些苍白,“傅公子说的是,等会妾身便去一趟世子的院里。”
傅时雨从桌边起身,轻声的说:“姨娘还是先想想自身安危吧,广陵王今日已经回到王府了。”
“怎么没人同我说!”秋姨娘神色逐渐僵硬,呐呐道:“夫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王爷也不会相信妾身…”
她六神无主的坐在榻上,双手无意识的抓住被褥,低声絮语:“我该如何是好…”
傅时雨置若罔闻的整理着微乱的衣衫,这件事他并不想插手太深。
大在朝堂,小在深宅,都是人心惑乱的地方,一不小心便失了小命。
秋姨娘见他要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从榻上翻身下来,恳求的跪在地上,语气卑微的说:“傅公子,虽然不该麻烦你,但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见傅时雨依旧无动于衷的站着,秋姨娘突然重重朝他磕了个头,哭着道:“求求你傅公子。”
傅时雨望向角落烧着的炭盆,里面黑炭烧的赤红,时不时爆发出噼里啪啦响着的火星。
良久,他才绵长的叹了口气。
“姨娘该求的人是世子。”
秋姨娘一愣,“可妾身不知世子是否愿意帮我……”
傅时雨冷淡的说:“世子早在帮你了,不然姨娘以为凭你自己,还能活到现在这时候。”
秋姨娘眼里怔忡,待反应过来后,她面上一喜,“傅公子是说妾身无需太过担忧?”
傅时雨缓缓道:“不。”
“世子现在帮姨娘,是因为目前你还是他的棋子,等这颗棋子失去作用,世子便不会再管了。”
秋姨娘眼里呆滞,失神的看着傅时雨离开后,她才从地上站起来,瘫坐在圆凳上。
她刚想倒一杯茶润润喉咙,不经意瞥到傅时雨留下的那张药方。
上面的字虽不像人这般清隽挺拔,但字里行间带着一丝潇洒的风骨。
秋姨娘仔细看完这张药方后,目光逐渐定格在最下面的那行字上。
“能救姨娘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眼里深意,小声的呢喃着。
第40章棋子
马蹄声得得停在广陵王府,身着戎装的广陵王翻身跳下马背,大刀阔斧的迈进大门。
管家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王爷,奴才这便找人伺候您梳洗更衣。”
“嗯。”
本来打算回院子的广陵王想起什么,又转身去了另一方向,“本王先去看看王氏。”
管家急忙应声,“是。”
广陵王穿过两道月亮门,到了后院,王夫人早早便在房中等候,听到他的脚步,急忙轻移莲步,匆匆小跑出来。
“王爷,您来了?”
见她眉眼间满是小女人的欣喜和依赖,广陵王心满意足地搂住王夫人的纤腰,“先进去吧。”
王夫人点点头,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晦暗。
两人走进屋里,王夫人让迎春燃起安神的熏香,然后替广陵王解下盔甲和外袍,柔声的说:“王爷,妾身给你沏好了铁观音。”
广陵王缓和紧皱的眉峰,神色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
王夫人帮他倒了杯热茶,问道:“王爷可是在宫里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广陵王嗯了一声,“边关的事。”
“这几个月户部拨给前线将士的粮草少了一半,后军供应不足,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了皇上生辰,二便是为了这事。”
王夫人脑子里想着事,心神不定的问着:“那解决好了吗?”
广陵王叹口气,并不回答,只说:“军营里的粮草大多从阳州运到前线,听陛下说阳州附近闹起灾荒,皇上屡次拨付官银下去,国库吃紧,连明日寿宴都一切从简。”
王夫人终于收回思绪,笑着说:“王爷不必太过担心,妾身听说阳州传来捷报,现在难民已经得到安置,相信过不了多久,灾情便会过去的。”
广陵王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朗声笑道:“借你吉言了。”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我去看看如芸。”
王夫人脸色微变,忙出声道:“王爷,妾身忘了给您说,妹妹现在还在祠堂呢。”
广陵王奇怪的问:“为何在祠堂?”
王夫人神色浮出几丝尴尬,难以启齿的说:“妹妹…现在有了身子。”
广陵王怔愣一瞬后,欣喜若狂的问:“当真?”
见他如此激动,王夫人突然感到有丝不对劲,小声的说:“世子今早没和王爷提起?”
广陵王说了声没有,便心急如焚的打算赶去祠堂。
意识到自己被耍,王夫人气的咬碎一口银牙,勉强笑道:“王爷等等。”
“妾身还有话要说。”
广陵王着急去看秋姨娘,语气也有些不好,说:“什么事?”
王夫人心里镇定下来,轻声的说:“王爷…这事妾身本不想让王爷知道。”
“但不说,又实在是有损王爷颜面。”
广陵王脸上的喜色收起,皱眉道:“何事?要说就说,不必拐弯抹角。”
王夫人走前几步,委婉的说:“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来历有些不干净。”
“前些日子她的贴身丫鬟告诉妾身,说亲眼看到有外男进了妹妹院里,妾身派人把那男子抓起来,在他身上,发现了…”
她语气顿了顿,有些赧然道:“妹妹的贴身衣物。”
广陵王鹰隼般的双目阴沉可怖,冷声的问:“当真?”
王夫人用绢帕擦拭着没有泪渍的眼角,神色犹豫的点了点头。
“妾身本想在王爷回府前,便处理好这事,但世子说妾身不过是一个侧室,没权利插手此事,甚至…”
广陵王见她欲言又止,不明所以道:“他怎么了?”
王夫人突然扑进广陵王怀里,委屈的低声哭起来,几息功夫,才哽咽着说:“世子还对妾身起了杀心。”
广陵王脸色一变,怀疑道:“可是误会了什么?我虽与羡行相处时日不多,但也清楚他不会如此不知礼数。”
王夫人知道他不信,重新抬起身,微微拉开衣襟,眼尖的广陵王瞥见那里有一道青紫的掐痕。
广陵王心下沉了沉,朝不远处的迎春道:“去把世子跟秋姨娘叫去前厅。”
迎春欠了欠身,“是。”
gu903();朝落站在窗禄边,看着楚晏走远的背影,低哑的说:“世…世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