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说,烧过的尸体会化成灰,随风飘到想去的地方,继而在那里落地生根,默默陪伴着想守护的人。
柳如盈曲膝跪在地上,面对她父亲的方向,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随后重新直起身,眼睛通红的哽咽道:爹,女儿这些天有在努力的独当一面,而且也开始慢慢相信你真的已经不在了,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着,而且还有春情、朝落、傅大夫他们都会陪着我,所以
她喉咙痛得厉害,一时艰涩难言,许久后,才轻声道:所以你放心走吧。
不要再来守护我了。
话音刚落,柴堆里轰的一声,火势迅速蔓延到了那严严实实盖着白布的人身上。
柳如盈神色呆滞地看着,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围着的士兵已经走光了。
火也烧没了,只剩下一地黑白相衬的灰烬,在阳光的直射下,那些焚烧殆尽的骨灰仿佛在熠熠发光,远远望去,像是在熄灭的黑炭上撒了一层闪烁的金粉。
小姐,回去吧。春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嗯。
柳如盈脸色苍白地应了声,春情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只默默陪着身身后。
一主一仆谁也没说话,并肩往回走。
经过城主府围墙的时候,春情突然指着屋顶,一脸惊喜道:小姐!快看!
你院里的白玉兰开花了!
柳如盈眼里一愣,忙不迭抬起头。
花期都快过了,这棵玉兰树今年一直没开过花。
她爹说树也跟人一样,年岁太久,它嫌累,没力气开花了,再开,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柳如盈望着围墙里开了满树的白玉兰,眼眶一热,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十点左右
第65章三更
在蜀州待了半个月,患病的百姓大部分已经开始有好转的迹象。
楚晏昨夜收到来信,说是京城派来的人马已经到了。
他父王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累,好歹是圣上派来的人,若让外人迎接也不大好。
楚晏只能把重阳留在蜀州,保护傅时雨的安危,然后连夜赶了回去。
参加世子。
应逐早早在军营外等候,他这种粗枝大叶的粗汉,不擅与朝廷那些阳奉阴违、心眼比豆子还多的官员打交道,所以便找个理由溜出来了。
楚晏嗯了声,问:派来的太医在哪儿?
已经在开始看那些是士兵了。
楚晏皱眉,让他们先待着,别乱跑。
是。
楚晏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看守的士兵,大步朝军营里迈去。
中军帐内。
广陵王和两个老臣正在谈言说笑,时不时传来酣畅淋漓的大笑。
一见楚晏进来,广陵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楚晏沉默地踱步上前,见他双颊通红,应该是小酌了几杯。
来这快一年,楚晏从未见过他父王如此高兴,眼里不禁有些失神。
这是庆国公。
广陵王看向对面,靠上那张案后,做了的一位精神矍铄的年迈老人。
庆国公是跟随圣上一起行军打仗的老将,当年战功赫赫,英勇了得。
楚晏欠身行礼,参见庆国公。
这位庆国公他前世听过,但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当今圣上虽算是明君,但天性多疑,心思诡谲,并且最忌臣子功高盖主,一边给庆国公加封进爵,一边又偷偷夺走他的兵权,转交给自己的亲信,广陵王。
而之所以会被封国公,则是因为庆国公一生未娶,且没有子嗣。
听说之前年轻时有一发妻,不过久病在榻,身子骨不太好,后来怀胎六个月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孩子流掉了,大人也没了。
当时庆国公大发雷霆,处死了好多丫鬟和下人,但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庆国公也从没再娶过妻子。
旁人只道庆国公是难得的痴情种,只有楚晏清楚,他是不敢娶妻。
当年庆国公夫人小产一事,前世他碰巧听到了点内幕。
摔一跤孩子没了,倒不足为奇,是连大人也跟着一起没了,便让人有些啧啧称奇了。
后来听说给庆国公额夫人安胎的方子里加了一味补药,明着是保胎,但药性极烈,正常的孕妇喝了不回有事,还可以大补,但庆国公夫人体弱多病,连续喝了几个月,身子自然受不住,就算不滑那一跤,等临盆那天,同样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而楚晏之所以会知道这位药,是因为王夫人小时候给他养身子的药方里,碰巧放了这味药。
听说给庆国公夫人的药方,是宫里老太医开的,但当时庆国公却没问责,不过是知道了老太医只是个幌子,后面显然另有人指使,至于是谁
除了龙椅上的那位,也没人敢做这种事。
楚晏回过神,看向坐在案后,一脸亲善和蔼的庆国公,眼里有些幽深。
前世没有瘟疫,但这位庆国公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来的军营。
看到楚晏行礼,他从矮椅上站起身,乐呵呵回道:多年不见世子,身子骨长结实了不少,已经有王爷当年的风范了!
谢国公抬举。
广陵王笑眯眯地听他夸自己儿子,眼里有这种自豪,继续介绍起了旁边另一位监军大臣。
一番客套完,几人坐在案后唠起了闲话,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国家时事聊到乡野趣谈,最后又说起这次瘟疫。
酒醉七分时,楚晏端起酒樽敬了庆国公一杯,状似随口地闲聊说:长途跋涉,国公身体可还受得住?
庆国公虽然老了,但还是眉眼间还是难掩威严和魄力,他捋了捋山羊胡,朗声笑道:世子这就是小看老夫了。
我虽然老了,但走两步山路,下面的腿还是能迈得动的。
趁现在走的动,多出来看看大庆的河山,死后才能得以安眠。
旁边广陵王笑道:听说国公之前大病了一场,但现在见你身子骨还算硬朗,想必病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庆国公叹了口气,眼里有些伤感,人老了,不行了,小风寒就病了快半年,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一旁的监军大臣安慰道:国公是有福之人,定能长命百岁,
庆国公摇摇头,半截身子入了土,没用了。
楚晏突然耐人寻味地问了句,听说之前陛下是派的其他大臣,为何派来的人是国公?
这直白的话让营帐里气氛略显滞凝,众人神色僵硬,广陵王呵斥道:混账!怎么和国公说话呢!
楚晏神色平静地说:小辈只是担心国公身体,所以多嘴问了句,若冲撞了国公,小辈在这里向您赔不是,还望国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