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火吞噬的前一刻,他像是释怀的,轻轻叹了句。
欠你的,我还了。
天还没亮,陈伯想起楚晏临走前的嘱咐,早早地起身准备好了马车,然后走到各个屋的门前,敲了几下,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傅时雨一夜没睡,推门出来的时候,陈伯还没出院子。
见他衣衫整齐,但眼下青黑,神色间能看出来几分憔悴,想必整宿没休息。
陈伯难免担忧,问道:傅公子,可是有心事?
傅时雨不答,淡淡道:我不能同你们一道走了。
王爷恐怕出了事,我得回京。
陈伯眼里一惊,忙道:这怎么行!
你无武功傍身,回去也是徒劳,若王爷真出了事,我们也要先找个地方从长计议。
傅时雨笑而不语,良久后,才轻声说:陈伯,不用再劝了,你劝不动我的。
我等到现在才走,是为了你们前去南阳一事。
陈伯不解,问:傅公子是何意?
傅时雨神色凝重,缓缓道:太子已经从牢里出来了。
陈伯脸上一僵,随即有些震惊道:当真?
是。
所以他现在才会急着回京城。
沈言亭昨晚用那对耳坠,同傅时雨交换了一个消息。
当时傅时雨问的便是,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言亭只回答了傅时雨四个字。
毁掉江山。
其实傅时雨早就隐隐猜到,他和太子的目的,是毁掉隋庆帝这亲手打下来的大庆,但沈言亭把这几个字说的太有底气,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偷藏了一手。
似乎是为了肯定傅时雨的猜测,沈言亭最后难得多提了一句。
楚王爷到现在都还未归,那看来太子已经成功了。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知道无论傅时雨做什么,事态都已经严重到无力回天,所以现在才放心把这一消息透露给他。
傅时雨收敛起万千思绪,重新凝神看向陈伯,徐徐开口:我记得三河镇离这里挺近,不如你带着秋姨娘他们先去镇上待着,等事情结束后,我和王爷若是能平安,便同你们在三河镇会和,若是一直没等到我和王爷,你们就出发去南阳。
陈伯想起楚晏的嘱托,有些犹豫地说:傅公子,你同我们一起走吧。
不然王爷
傅时雨笑了笑,陈伯,你不必再说了。
他现在一刻也不想耽搁,刚想离开。
公子,我也去。
朝落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就站在傅时雨的院子外,我也会点拳脚功夫,可以保护你。
此去凶多吉少,傅时雨哪能同意,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你同陈伯他们一道走,我让金岚也跟着你们。
顺便还能让金岚守着沈言亭。
等等。
提到金岚,傅时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看到金岚人了吗?
朝落也想起好像从昨天就没看到过他人了,她摇了摇头,没有。
傅时雨面色沉重,金岚向来喜欢跟着朝落,恨不得每天黏她身上去,这是他头一回消失这么久,想起昨天金岚的种种异样,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陈伯的声音打断傅时雨的思绪,他鼻子轻轻地嗅了嗅,果真闻到一股有东西正在被焚烧的焦味儿。
看!朝落突然瞪大眼,指着傅时雨这间屋子的后面,着火了!
傅时雨回过头,果然看到屋顶后冒起了一股股青色的浓烟。
陈伯惊讶道:那里是
傅时雨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往后面的院子跑去。
那里还关着沈言亭!
见傅时雨跑了,朝落和陈伯也赶紧跟上去。
火势蔓延的很快,熊熊大火如同张开的血口,绝情地把那间屋子吞噬在内。
傅时雨进院子的时候,差点被迎面袭来的火舌灼伤面颊,他赶紧退后几步,回头看向奔过来的朝落和陈伯,急声喊道:快找人来灭火!
话音刚落,他突然瞥到角落里有个人正安静地在那儿站着,手里握着已经熄灭了的火把,面无表情地看着在烈火中岌岌可危的屋子。
傅时雨冷声道:沈言亭还在里面?
金岚缓缓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不带任何情绪,幽深地盯了傅时雨一会儿,才道:是。
若仔细瞧,能看到他深色衣衫上满是一块一块猩红的血迹,手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还没完全愈合,看来之前他与人缠斗过,而且受过很严重的伤。
傅时雨现在没心情同他多说,看到陈伯提了两桶水过来,他用水瓢舀起来,从头浇到脚。
大冬天的,凉风肆虐,他被这冰冷的井水刺激的头皮发麻,脑子里仿佛晕眩了一瞬,他顾不得其他,刚想冲进已经被火势埋没的屋里。
没用了。金岚冰冷道。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不同以往的阴笑,咧开的唇里露出一整排森白的利齿,周身的气质看着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早被烧死了。
傅时雨皱眉,来不及去探究为何金岚变成这副模样,大火越来越凶猛,他刚到房门口,就被一股滚烫的热浪给逼退,陈伯赶紧上前拽住他,劝道:傅公子,算了吧,这火太大了,救不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公子。朝落也在后面怯生生地喊道。
傅时雨心里不甘地攥紧拳头,虽然清楚的明白,他跟沈言亭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最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但如何也没料到有一天,沈言亭就这样被猝不及防地烧死。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前朝的事情好不容易开了条门缝,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真相被关在门里。
傅时雨不禁升起一股快要爆发的愤怒,他猛地转过身,大步跨到金岚的跟前。
身上被深冬里的井水泡的冰凉,连带着他眉宇间也透出一股凌人的寒气,傅时雨拽住金岚的衣襟,逼迫着他直视自己的双眸,神色阴沉道:解释。
金岚眼神空洞,怔忡地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又不敢上前的朝落,呢喃着,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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