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落艰难地扯起唇角,话里带着淡淡的得意,我知道,公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既然知道,那你就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傅时雨佯怒道。
朝落笑了笑,突然抬手伸进衣襟,从胸口里拿出一个破旧的藕色荷包。
公子还记得这个是什么吗?她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拿给傅时雨看。
但傅时雨看到那个熟悉的荷包时,胸口一阵钝痛,随即眼里涌起来一股汹涌的恨意。
他刚想把这荷包拽过来扔了,但朝落却满是欣喜地说:公子送我的。
傅时雨面上一僵。
朝落话里带着浓浓的欢欣,我很喜欢。
傅时雨心里五味杂陈,淡淡道:你喜欢就好。
朝落胡乱摸索着傅时雨的手,傅时雨见状,主动握了上去。
就在他不明朝落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她把那荷包塞在了傅时雨的手里,有些希冀地询问着。
公子,能帮我戴上吗?
没听到傅时雨出声,她以为他不愿,心中难免失落,但又故作没事道:是我糊涂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肯定配不上这耳坠。
不是。傅时雨倒出荷包里的那对翡翠玉兰耳坠,眼里一片森冷,是这耳坠配不上你。
公子,你莫再取笑我了。
说完,朝落重重地咳嗽了一阵,身体里却像是正在被数以万计的蚂蚁爬行着,每一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傅时雨不敢再同她交谈,拿着耳坠,刚想替她戴上,不经意看到耳垂上那个看着还挺新的耳洞,他面上一怔,你什么时候有的?
朝落猜到他在问什么,笑容满面地说:之前让秋姨娘帮我弄的。
傅时雨眼里又是一酸,他忍着泪意,快速地把耳坠戴在朝落的耳朵上。
朝落努力地做出一个自认为恬淡的笑脸,好看吗?
傅时雨攥着拳,重重地点了点头,意识到朝落看不见,他刚想开口,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先一步插了进来。
好看。楚晏半跪在地,神色认真道。
随着他说话,远处那些百姓的声音也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好看!真好看!
小姑娘,好看的,你大哥从不骗人。
对对对,那位公子说的没错,这耳坠的确配不上你。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的夸赞,随后所有的百姓都开始不约而同地附和起来。
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到朝落那可怕的面孔时,她还是没忍住,眼里泄出一丝惧怕,但她还是强撑着勇气,来到了朝落的身边。
还缺个镯子。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把手里的玉镯取下来,双手颤抖地戴在朝落瘦弱的手腕上。
这是我的嫁妆,我出嫁的时候,我娘说是老一辈拿着在庙里求大师开过光的,你戴着来世,定能投个好胎。
朝落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她头一回感到外人的善意,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却一点也不讨厌,甚至胸口还透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谢谢你。
没事,孩子。
那妇人捂着嘴,不忍再看朝落,泣不成声地跑回了人群里。
朝落脸贴在傅时雨的胸口上,她的听力已经很微弱了,但不知为何,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的很仔细。
公子。她有些疲惫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傅时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里干涩地连泪也挤不出来了,他踩着朝落脸上的血迹,轻轻地嗯了声。
下辈子,我还要做朝落。
好。
你来做我哥哥,好不好?
好。
像这一世一样,护着我。
好。
哥哥。
好。
听到傅时雨应了,朝落满足地笑了笑,靠在傅时雨怀里,听着他胸口有些缓慢的心跳声,安心地进入了没有尽头的梦乡里。
朝落睡了。楚晏陪在他身侧,缓缓道:我们回府吧。
傅时雨像是没听到,依旧神色呆滞地跪着,突然察觉到脸上有点湿意,他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眼里恍惚地呢喃了句。
下雨了。
三河镇
哥哥,你快点!等会雨下大了!小女孩抱着洗干净的衣裳,回头喊道。
相貌丑陋的男子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的腿脚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刚一回到青楼的后院,那男子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逐渐靠近。
他抓住小女孩的手,嗓子沙哑道:你去屋里躲好。
小女孩一脸不解,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男子走到平日里接客的小楼,看到地上摆放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女尸,正是青楼里的妓子。
听到楼上传来脚步,他连忙退到后院,往门缝里喟叹。
只见十几个骂骂咧咧的山贼,正搜刮了一堆金银珠宝,从楼上下来了。
他转过身,想带着屋子里的那小女孩离开,不经意晃到有三个山贼竟到了隐蔽的后院里,那小女孩和他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长短。
那男子被烧伤的脸上沉了下来,思忖片刻,他心里一横,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着房门的屋子,转身爬上低矮的围墙,打算只身一人离开。
砰
陈旧的木门不堪重负,被一脚狠狠踢开。
准备离去的男子,背影一僵,随后他缓缓阖起眼,想起小女孩的那双灵动漂亮的眸子,最终还是神色复杂地摔下了城墙。
他已没了内力,又腿脚不便,连爬起来都有些狼狈。
站住!
几个山贼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望去,见后背站着一个面貌瘆人的丑鬼。
第153章元旦
隋庆第四十一年元旦前夕
即将开年的天气不见回暖,终日下着鹅毛大雪。
街巷里的市井百姓,最近最常谈论的便是大庆太子封长行勾结外党一事。
在他们的口中,这位没传出过什么大功绩的太子,竟敢偷偷密谋篡位,甚至还敢试图加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