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卿从床上一跃而起,坐在了华笙腿上。他原本就生得十分清瘦,年龄又小,身量和模样都没有完全长开,更有利于装憨卖傻。
师尊,现在离午夜还早,咱们不做点啥?
你想做点啥咳,做点什么?
华笙耳垂一热,好看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单手揽着贺九卿腰,另外一只手随意搭在床边。许久,才哑着声儿道:胡闹,你以为这是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在外头么?有什么的,咱们又不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真是的,怕什么羞的,这种事情也值得师尊羞一羞么?
华笙很正常地说:少胡言乱语,你这样的弟子,就是不该下山。否则旁人若是问你,师承何人,道行几何,你信口胡诌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有辱师门。
我又没说什么,师尊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贺九卿扭过脸,双臂环胸,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师尊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他特别识时务地拒绝,想了想,又挠头道:一进酆都,哪里都古怪得很,我这心里还凉飕飕的,师尊可要保护好我,毕竟我是个很柔弱的男子。
华笙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惊讶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的,须臾,才摇了摇头:你要是害怕,那就安分守己些便是。若是遇见了你打不过的邪祟,切记不要逞能,自己先跑。
那可不行,我说过的,要永远跟在师尊的身边,师尊不退,我怎么好率先逃跑?贺九卿冲着他挤眉弄眼,师尊,这个就叫做同生死共进退罢。
华笙:
伸袖一挥,随手设下一道结界,将房间四周包围其中,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即使有人半途中过来打扰,也丝毫不会影响到结界中的二人。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华笙才缓缓从贺九卿身上爬了起来,衣衫还是那般洁净,半分脏乱都看不见。随意整理一番,伸手将发间玉冠扶正,这才有空瞥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的贺某人。
平日里让你勤勉些,你就是不肯听。现在体力不支罢了,若是以后在外遇见了邪祟,你要怎么办。
贺九卿眯着眼睛,哼哼唧唧道:师尊啊,我现在就觉得罢,你可比那些邪祟厉害多了。真的,你还别不信。遇见邪祟,我三五张符咒贴过去,必然能打得他们灰飞烟灭。可跟师尊在一处,再多的符咒都没用啊!
行了,别贫嘴了,起来罢!
贺九卿卷着被子侧过身子,面对着墙面:起不来,腿断了,反正就起不来。
华笙略一思忖,伸手从床里面扯出一件小衣,仔细替贺九卿将身上的污迹擦拭干净。随后才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一件件地把衣服往他身上套,边套边淡淡道:行了,你自己想要的,不满足你,你闹。满足你了,你也闹。我就很疑惑,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小性子?我宠的么?
贺九卿终于享受了一把宛如皇帝般的待遇,闻言,哼哼两声:我拆你书房!
华笙蹙眉:你拆我书房,我打断你腿!
你打断我腿,那还不是你养?这很不合算啊!
华笙道:以前不也是我一个人养?你小时候有多面目可憎,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面目可憎???你是在说我?怎么可能!贺九卿两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惊道:我这种模样也叫面目可憎?那其他生得不如我的人叫什么丑八怪?师尊,你这审美标准也太高了,一定会被人抓去群殴的。
华笙偏头痛似的,单手扶额,很久才低声道:时辰不早了,睡一会儿罢,过了午时就没空让你睡了。
贺九卿爽快地应了声好,躺平,头枕在华笙的大腿上,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华笙:他在考虑要不要一脚将人踹下去,忽听贺九卿道:我其实挺喜欢跟师尊出来玩的。在华南太闷了,师尊总是不搭理我。我记得,小时候师尊对我还挺好来着,一时半会儿见不到都让弟子满山疯找,现在就大不如从前了。但我又不敢多说什么的。
嘴上说不敢,不是照样说出来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师尊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华笙语气很淡,小九要记得长大。
我就是想永远当师尊身边的孩子。贺九卿翻了个身,小猫儿似的蹭了蹭,我知道师尊永远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所以,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华笙默然,没说什么。许久才低声回了一句:哪有人可以永远长不大,说什么傻话。
可能罢。原文中的小九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死的时候还没有弱冠,一捧黄土,满腔鲜血,死在了那一年的秘境里。
谈话戛然而止,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华笙抬手收回结界,就听外面人道:客官,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子时,鬼门大开,人鬼莫辨,客官可不要出去。
贺九卿一听,敢情他们方才玩了有三个时辰,当即老腰更酸了。却听华笙应了一声,挥袖将烛火熄灭,这才对他使了个眼色,从窗口一跃而出。
这里可是二楼,师尊放着楼梯不走,居然还学人跳窗,简直岂有此理!贺九卿亦步亦趋地跟着,两腿还发软,跳窗的时候险些没摔个狗啃泥。
结果被华笙瞥见,还煞有其事地说:待回了华南,每日蹲两个时辰马步罢。
吓得贺九卿差点没一头摔地上。大街上空荡荡的,夜色无边,天上连半点星子都瞧不见,微风一吹,纸钱在半空中扬起飞旋,显得格外鬼气凛然。
远远就见一道陈旧的铜门缓缓打开,从里面爬出无数张牙舞爪的恶灵,一个个仿佛才从地狱里爬出来,浑身血淋淋的,乌青色的獠牙外翻着,眼珠子半吊着,露出森然的眼眶。
贺九卿一阵恶心,随手掏出一叠黄符扬空一撒。结果这些恶灵应当已经吞噬过生人的血肉,这些黄符对他们用处不大。仅仅能阻碍行进的速度而已。
忽然,头顶一道亮光火速闪过,快到让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抵达身前,华笙手里攥着一柄长剑,浑身剑气萦绕,剑身灵气流窜。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流窜的光芒映在华笙深不可测的眸色中,似乎也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是青玄剑!
此剑一出,天地都为之变色,周围百里的亡灵迅速逃窜,生怕逃得稍微慢点,立马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贺九卿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怎么的。双膝一软,径直跪倒在地。身边的落华剑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似乎也在畏惧青玄剑。
他有点难受地捶了捶胸口,试图将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尽数吞下去。可却失策了,胸口一阵翻涌,一股子甜腥迅速涌上喉咙,直接透过齿缝涌了出来!
又是这种感觉!每次一提起青玄剑就是这种感觉!贺九卿暗恼,他分明是穿书,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其中。可现如今却像是主人公似的,亲身经历着这些事情。
华笙浑身剑气萦绕,扬起飞旋,在半空中随手挽出几道剑花,尽数将冲上来的亡灵逼退。反手一剑便在地上砍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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