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华笙回答得斩钉截铁,可说不说在你,信不信由我!
也就是说,他还是愿意给贺九卿一个解释的机会。即便外界已经闹得沸反盈天,难听的话早将他贬低到了尘埃里,可师尊还是肯给他机会。
即便不久之前,贺九卿才忘恩负义地偷袭了他一掌,卷走了所有的神器,还在秘境中大开杀戒,光明正大地背弃了师门。
师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师尊的话,我不是故意的。贺九卿哽咽道:我以为师尊会为了天下苍生而舍弃我,我为了不让师尊为难,就想先弃了师尊。可没曾想我没有想到楚卫会追过来,也没有想到仙门百家会过来围剿,更加没想到我表哥会死在我面前!
他语气陡然激动起来,眼珠子都烧得通红,盯着自己的手,我没有办法形容那种场面,满地都是表哥的血,血红一片,周围全是人,他们都想要我死!师尊,如果我不反抗,我现在早死了!
华笙神色如古井无波一般平静,只轻声问: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夜间杀了近三千修士。他们其中不乏跟你一样年岁的弟子,这些,你可知晓?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师尊,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我知道,别人肯定都会说我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可别人的命是命,小九的命也是命啊!贺九卿终究是跪下,涩然道:我不求师尊饶我,但求师尊现在不要杀我。我知道,你终究不是完全信我,所以你既不肯动楚卫,也不肯动我。因为你害怕一旦错杀,终身都不能弥补。
华笙默然,被猜中了心事,可也没什么可辩解的,许久,才道:这事,本座会彻查清楚。若真是我师兄犯下,定杀不饶。若是你犯下
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贺九卿昂起脸来,满脸认真道:如果我在这件事上欺骗了师尊,我甘受此刑!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如今的我,若真论罪处置,也差不多是这般了。
华笙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敢么?
贺九卿沉默许久,才自嘲般地笑了笑,我若说敢,师尊定然会觉得我死不悔改。可事实就是,无论重来多少次,我还是敢。可能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仗着别人对自己的一点点偏宠,就恃宠而骄,胡作非为。而我更甚。
起来吧,不杀你。华笙单手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弄成这么一副难看样子,也不知道是弄给谁看的。你怕是觉得气不死我罢。
贺九卿心里跟明镜似的,眼下不杀,也不代表以后不杀。血淋淋的惨案摆在那儿呢,任凭他怎么抵赖也抵赖不了。可若真的有那么一日,他希望提剑杀他的人是师尊。
华笙将他搀扶至破庙里坐下,这才半蹲下来,毫不避讳地掀开他的裤脚,贺九卿赶紧一把攥紧他的手腕,急道:师尊,不看可不可以?
不行。
华笙说话向来斩钉截铁,他说不行,那就是不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腿伤贺九卿只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勇气看第二次了。已经不能说是条腿了,从大腿根至脚腕,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过一般血肉模糊。勿怪他走路是那个难看样子,若是换了别人,估计都得在地上爬了。
小九,你怎么怎么忍得了。
贺九卿赶紧抬眼望天,才不至于当场嚎啕痛哭。他残杀了那么多人,已经足够让师尊厌烦他了,所以,真的不能再大哭大闹惹师尊看不起了。
口中只道:忍不了啊,可我也只能忍着。
华笙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他那夜好不容易才破开了重重阵法,千里迢迢地赶至秘境。可也只能望着满地的尸山血海,一遍遍地唤贺九卿的名字。
寻遍了秘境的每一寸土地,最终只寻回了青玄剑还有当初送给贺九卿的那枚玉坠子。彼时,两物皆是鲜血黄土。
那时的心情,决计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在为师面前可以不用忍的。华笙如此说,抬眼望着他。
贺九卿不敢同他目光相接,生怕再溺进去,以后就舍不得死了。只好道:以前小,有师尊护着,什么都有师尊在,忍不忍都行。可日后,倘若只有我自己,不忍的话,也没别的办法。索性就提前适应,以防来日被现实打得措手不及。
你一定要同我这个样子么?你就不能说几句软话,求我饶了你么?华笙语气徒然激烈起来,攥紧贺九卿的胳膊,眸子渐渐猩红,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你师尊,你是我徒弟,为何你总是不让我省心!是不是只有我端起当师尊的架子,把你一辈子囚/禁起来,你才能安分守己?你闯了那么大的祸,你自己要怎么扛?你怎么扛!
贺九卿大声道:我说了自己扛,就是自己扛!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认!我死有余辜,楚卫也必须跟我一起死!
华笙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若扛不住,为师粉身碎骨陪你一起死。
☆、因为我们是道侣~
贺九卿攥紧拳头,抿紧唇角,眼眶倏忽一热,赶紧抬眼望了望天,让眼泪倒流回去。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即便是有,他也舍不得让师尊跟他一起死,更别说是粉身碎骨了。
哪怕只是在脑子里想一下,心脏就疼得受不了。
他的师尊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师尊,配得上世间的一切美好。而他自己,就像是街头的小乞丐,别人脚下踩的烂泥,甚至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事到如今,他怎么样都无所谓,横竖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差了。可是师尊不行,他不允许师尊沾染半点脏污。
许久,贺九卿才低低地笑道:谁要你粉身碎骨陪我一起死?师尊,我其实一直都没敢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怕的人就是你了。我怕你,怕得要死,只要一听见你说话,我腿立马就软了,忍不住地想跪下。所以,你不要同我死在一块,让我清净清净罢!
华笙实在是没法子处理贺九卿这条腿,若只是剑伤刀伤,缝合包扎皆容易,可若是没了皮,没了肉,只有几根骨头搭在一起,如何缝合,总不能硬塞点东西进去。
闻言,心尖一颤,缓缓摇头道:你这张嘴,总是喜欢口是心非。你明明想要旁人爱你,可又从来都不说。小九,若非为师知晓你是个什么古怪脾气,我定然抬腿就走,再也不过问你的死活。
贺九卿道:我都是跟师尊学的。
华笙愣了一下,随后很坦然地回道:好的不学,你总学坏的做甚?欠打。
贺九卿无言以对。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师尊都能很容易地判断出来真假,唯独在楚卫那件事上,始终犹豫不决。
当然,这也情有可原,能够理解。
毕竟,将近三十年的师门情谊,也不是说能断就能断的。如果,华笙真的那么冷血无情,贺九卿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师尊,我这条腿还有救么?
贺九卿问出这话,心里很是忐忑。他此前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现如今却被师尊直接扒了裤子,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了空气中。无法继续退缩,只得硬着头皮问。
华笙抬眼瞥他一眼,冷冷笑道:你也会在意你的腿么?
自然是在意的,谁也不想当个瘸子,贺九卿心里凉飕飕的,要是真成了瘸子,以后同师尊站在一起,那得是多大的笑话,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入手便是坚硬冰凉的面具,眼泪悄悄地滴落在手背上,他神色黯然道:治不好也没有关系,我做错了事情,就该受此苦楚。
华笙道:你的确做错了事情,而且是弥天大祸。远远不是一条腿可以偿还得清的。
顿了顿,他掌心一翻,千年玉便浮现在掌心处,为师问你,当日,你为何不把千年玉带走?你受了那么严重的剑伤。
贺九卿沉默片刻,垂着头揪着衣角道:我当时只是想,怕师尊会疼。这千年玉虽然不能完全医治好师尊,可最起码可以止疼。
gu903();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