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是觉得有点委屈,有点不甘心。以至于在外门躲了很久,都没敢进去。
忽听殿内飘来一声:还不进来?等着本座去请你么?
贺九卿一愣,当即想转身就走。可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动弹不得。很艰难地才迈开步子,一点点地挪了进去,连头都没敢抬。生怕华笙迎面一耳光就抽了过来。
跪下。
我不跪。贺九卿明明知道,这种时候跟师尊呕气,就是在自讨苦吃。可他忍不住要这样,憋得耳朵都红了。
他心里暗暗道,如果师尊今日为了长思,动手碰他一根毫毛,他立马转身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
真的不跪么?
贺九卿咬牙,很硬气道:真的不跪!
话是如此说,可仍旧忍不住双腿发软,一个劲儿的想往地上趴。他一向奉师尊为神明,不敢有半分亵渎,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很久之后,华笙才叹了口气,语气很淡,带着几分无奈:不跪便不跪罢,随你,你总是喜欢忤逆本座。
这句话,简直比师尊迎面给他一耳光还要让人难受千倍万倍,以至于贺九卿当场就红了眼眶,他偏转过脸,没说话。
华笙看起来很累了,单手捏着眉心,连生气都觉得多余似的,淡淡道:你走罢,本座养不起你了。
师尊!贺九卿终于忍不住,跪下来抱着华笙的腿,昂着脸哭求道:师尊,我错了,你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华笙道:这种话,本座已经听得太多了。本座不让你见的人,你偏偏要见。不让你做什么,你偏偏要做。既然你一身反骨,无论如何也教化不了,那便到此为止罢。
师尊,不要,师尊,不要丢下我!贺九卿后知后觉,师尊是真的生气了。
以前师尊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这个样子。若是半点不在乎了,连生气都是多余的。
滚,不要让本座再说第二遍。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贺九卿赶紧抱紧了华笙的腰,哭道:我是有错的,可师尊也不全是对的。你都有小九了,为什么还要养长思?你明明知道我小气,你还当着我的面对他那么好!我这里难受,我难受!
他捶着自己的心窝,低吼道:我都要难受死了!我爱的人,这辈子心里就是不能同时装两个人!
华笙铁青着脸道:你就因为这个,跑去差点杀了长思?谁教你的,是谁教你的!
他一掌拍向桌面,灵力直接将桌子震塌,贺九卿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赶紧又抱紧了些。
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只要一想到师尊还会对别人好,我就我就嫉妒得抓狂。贺九卿哆嗦着,把那个玉坠子掏了出来,师尊,你当年就送了我两样东西。落华剑,我已经找不到了。这个玉坠子是你当年亲手系在我腰上的,你说,你最喜欢的人就是小九了,你还说,你疼爱长思,永远也越不过小九的。你说过的,你怎么可以不认。
华笙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这个。三年前,贺九卿骤然身死,为了替他招魂续命,遂逆天而行,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了七星招魂灯。可这灯需要一条灵线,而且必须得是活的童子才行。
至贺九卿死后,华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九奚山给许念扫墓。后来,就在山脚遇见了长思,一来,小九想要个孩子。二来,可以用这孩子当灵线,替贺九卿还魂续命。
而这枚玉坠子是贺九卿的,上面沾染了他的气息。用这个当媒介再好不过了。
简单来说,如果长思出事了,就连华笙也不敢保证,眼前的这个小九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小九却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贺九卿!华笙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厉声质问:本座养了你整整十二年,为你操碎了心肠!你小时候有多么不好养,本座坚持不下去!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座的?你不要哭!把眼泪收回去!你说,本座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本座!
贺九卿道: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本座要听的不是这个!华笙气得血气一阵翻涌,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贺九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他眼珠子烧得通红无比,伸手想要去扶师尊一下。可又吓得狂缩回去。最后抱头尖叫一声,大量的黑气从身体里窜了出来。
华笙见状,神色大变。一把攥紧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拉,厉声道:气沉丹田,不要让煞气控制住你!小九!
贺九卿整个人都在发抖,满脑子里都是方才华笙吐的那口血。他原先以为,二哥和表哥死在他面前,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噩梦了。现如今才知,如果华笙死在了他面前,他连一刻也活不下去。
师尊,不要啊,师尊,不要,不要!
华笙急声道:不怕,小九不怕,师尊刚才是说气话,师尊不会不要你的,小九,不要让任何东西控制住你!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要有自己的思想!
一把将贺九卿两只手都攥住,空着的一只手将他衣衫扯开,咬破食指,飞快地画了一道繁复的咒语。这咒语如同活的一般,深入肉里,渐渐将煞气重新压制住。
贺九卿腿脚一软,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脸色都白得吓人,很久之后,他才拉着华笙的衣袖道:师尊,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不要我。
华笙终究是舍不得,道了一句别说话,师尊带你去疗伤。随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出了主殿。
☆、被按头三拜拜辣~
贺九卿道:对不起,师尊,我总是做出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让师尊为难。我以后不会再去找长思的麻烦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华笙拉着他盘腿坐下,挥袖将殿门合上,这才双手捧着贺九卿的脸,正色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座的眼睛。
贺九卿应声抬起头来。这绝对不是小九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不再是清澈明亮,而是深邃漆黑,隐隐透着几丝猩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华笙蹙眉,摸了摸他的面颊低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以控制住自己么?
可以。贺九卿点头,很快又面露迟疑,师尊,我是不是真的很坏,已经无可救药了?我感觉我感觉身上好冷好冷,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很久之前就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你摸摸我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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