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迹开了车,没喝酒,只要了瓶矿泉水,一直听他说,安静吃串。
蒋旭看出不对,“怎么情绪不高?罗少爷有心事。”
“没有。”
蒋旭叫服务员,又点了二十串牛肉,“多烤一会,火大点,谢了。”他转头看罗迹,“你可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说吧,小爷我给你开解开解。”
罗迹沉默一会,手一直摆弄桌上的餐巾纸盒,“许沐——”
“许沐!?”蒋旭没等他说完便嚷嚷一声,“你又见着她了?”
罗迹一直没跟他提在青城遇见许沐的事,他点了点头,“她现在跟我一个实习公司。”
蒋旭:“……”
他花了一会时间消化这件事,连干一大杯酒,“这是什么孽缘,还带连续剧的。”
他忽然兴致大增,一颗八卦的心按捺不住,“所以你们两个和好了吗?”
罗迹想了一下,“还没有。”
“那就是有希望。”
在蒋旭面前,罗迹没隐瞒,“我总觉得,她很矛盾。”
他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她好像对我还有感觉,但一直止步不前,我摸不透她什么意思。”
蒋旭急得拍桌子,“大少爷,她止步不前你不会往前走吗?”
罗迹没说话。
蒋旭眯着眼睛瞅他,“你是不是介意她在你之后还跟过别人啊。”
“不是。”罗迹立刻说。
“那你什么意思?”
烤串上桌,热乎乎的,蒋旭递给罗迹两串,“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要面子,她甩了你,你就想让她先主动,大哥,俩人在一起面子算个屁啊,什么都不如身边那个实实在在的人重要。”
“这么多年你还过不去,就甭为难自己了,该上就上,她现在不是没男朋友吗?你别等时机没了,到时你想上都没机会。”
直到下午回家,罗迹还在想蒋旭说的话。
生日那天,许沐带饺子给他,她从头到尾没提他的生日,也没有说生日快乐。
但罗迹知道,她一定记得。
她什么都记得,记得他喜欢吃青柠味儿的口香糖,记得他喜欢糖葫芦,喜欢饺子。
其实那天他的生日愿望很简单,希望许沐能陪他一起过。
她真的来了。
老天待他还是很好的。
除夕夜的年夜饭,祖孙三人一起吃,保姆做好饭后就回家过年,明早回来。
气氛不错,老太太提起罗曜的婚事,“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你秦叔叔的女儿,刚刚留学回来,对你很中意。”
罗迹放下碗筷,“我吃完了,你们慢吃。”
他上楼后,罗曜说:“奶奶,她见都没见过我,便这样感兴趣,您觉得她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罗家感兴趣。”
他不再多说什么,用公筷替老太太夹了一块鱼,“您吃这个,没有刺。”
天已经黑了,楼下电视机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罗老太太每年都看。
罗迹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外面烟花炮仗不断,年味十足。
他低着头,反复拨许沐的电话,挂断,再拨,再挂断。
与此同时,许沐在赵美云家过年。
弟弟才五岁,长得清秀干净,跟小姑娘似的,许沐一年到头也不来几次,他对这个姐姐很陌生。
许沐坐在餐桌吃饭,不言不语,倒像外人。
后父吃完,跟赵美云对视一眼,把弟弟一起带走。
许沐敏锐察觉,他们去了客厅后,许沐说:“有事吗。”
赵美云似乎有些不好开口,“是有点事。”
她给许沐夹菜,“你弟弟过两年就要上小学了,我们想换套学区房,但你知道,学区房太贵了。”
许沐筷子顿住,等她继续说。
赵美云:“把我们现在这套买了钱也不够,所以我想,”她顿了下,“把咱们家那套房子连这个一起卖了,两套换一套学区房,还能余下不少钱,以后你结婚也用得上,想跟你商量一下。”
许沐放下筷子,“那我以后回来住哪。”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赵美云握住她的手,“这里也是你的家,妈妈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许沐沉默许久,她轻轻挣开赵美云的手,“那我爸呢。”
她站起来,“我爸以后就没有家了。”
许沐不再看她,穿上羽绒服,拿起手机出了门。
外面很冷,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家团圆,吃饺子,看春晚。
许沐绕着小区花园一圈圈的走,脚已经冻的冰凉。
手机忽然响,罗迹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只看到他的名字,许沐就已经忍不住,很想抱抱他,她接起来,“喂。”
几秒后,罗迹的声音响起,“在干嘛。”
许沐看了一眼身后的楼群,万家灯火,一半的窗口都有人在厨房忙,她说:“跟我妈包饺子。”
他笑了笑,“放烟花了吗?”
“买了,一会吃完饺子出去放。”
“嗯。”
好像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聊。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谁都没挂。
许沐这边忽然有很大的鞭炮声,响了很久。
罗迹说:“你在外面吗?声音很大。”
“没有,”许沐说,“我在窗口,客厅很吵。”
他又嗯一声,“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许沐握紧电话,不太想挂,但他似乎已经说完,她说了句好,正想挂断,罗迹忽然叫她名字:“许沐。”
许沐再次把电话放在耳边,“嗯。”
“你……”他嗓音很低,“想我吗。”
他只是遵从内心问出了口,并没指望她能回答。
但隔了几秒,许沐的声音传过来,小小的,却很坚定,“嗯,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上线了抽奖功能,想玩一玩,本来想抽几套小温暖的实体书,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市,就先抽晋江币吧,规则和开奖时间文案里应该能看到
第025章
想了。
只这两个字,罗迹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翻来覆去回想这句话,觉得必须见她,立刻,马上。
大年初一,一大早罗迹就收拾东西,边订票边下楼,罗曜在客厅打电话,眉头紧蹙,似乎出了什么事。
看到罗迹,他让电话那边的人等一下,叫住他,“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去趟广州。”
罗迹顿住脚步,“什么事。”
罗曜简单说了情况,确实严重,关乎整个南方市场,那些人专挑过年的空档搞事,看来蓄谋已久。
罗迹不想去,“我不想管公司的事。”
罗曜表情严肃,不再纵容他,“你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你不参与经营,又是罗家的人,出面再合适不过,不要多说了,收拾东西,一会出发。”
罗迹意识到情况严重,他原地站了一会,“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罗曜不再跟他多说,继续和电话里的人沟通。
老太太知道后有些上火,罗曜安抚她,“您在家好好休息,放心交给我和小迹。”
半小时后,司机来接,将罗曜和罗迹送上飞往广州的航班。
同一时刻,许沐已经坐上去往岳城的高铁。
本来跟爷爷说好,初三过去,假期后直接回青城,但不知为何,今天早上一睁眼,她便改了主意,提前过去。
昨晚说出那句“想了”,她如释重负。
罗迹说过,他讨厌口是心非,认不清自己的人。
许沐不想他讨厌她。
想了就是想了,就算她承担不了这句话,在他开口问的那一刻,她没办法违心说不想。
赵美云劝了半天,说大年初一哪有出门的,好好在家歇两天,爷爷那边也不着急。
许沐没听,吃过早饭便回家收拾东西,把罗迹那条围巾一起塞进背包。
爷爷知道她今天就要来,很高兴,问几点到,要多做几个菜,老爷子一直自己生活,过年吃的也简单,做多了浪费,但宝贝孙女来了,怎么他都乐意。
车上人不多,许沐换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的景色很熟悉,是她以前每次放假往返桐州和岳城时都会看到的建筑。
实习生的群里,大家纷纷晒出自家的年夜饭,是昨晚就开始的,她一直没看。
每家的菜都不太一样,但不管多与少,简单或丰盛,总透着温馨幸福。
许沐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饭了。
赵美云的家是她自己的家,有丈夫,有儿子,那不是许沐的家。
许沐的家早在妈妈改嫁时就没有了。
动车到达岳城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岳城的温度比青城凉一些,但也差不太多,依旧很冷。
街上人很少,偶尔有出租车慢悠悠经过。
自从那年转学离开岳城,她跟所有同学断了联系,包括两个最好的闺蜜,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看一次爷爷,几天就走,哪都不去。
她怕碰到罗迹。
爷爷家离车站不远,她步行过去,这里跟去年比变化很大,翻新了几栋楼,重新修葺了绿化带。
路口依旧是那条狭窄的小巷,以前下了晚自习,罗迹总会送她回家,路过这里时,黑灯瞎火没有人,他就趁机偷亲她。
许沐在路口站了一会,鼓起勇气拿出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关机。
她松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如果打通,要怎么说?
我来岳城了,见面吗?
然后呢?
许沐回到家,爷爷已经炒好了几个菜,就差一个汤,餐桌热气腾腾,熟悉的香味。
电视里放着重播的春晚,玻璃上贴着红色的福字,许沐现在才有了一点过年的感觉。
她脱掉外套想进厨房帮忙,被爷爷赶出去,“外面等着,就好了。”
爷爷很有文化,是个兽医,还做得一手好菜,风趣幽默,在一众广场舞大妈中人气很高。
老年团比赛跳舞,他特抢手,都想让他当舞伴。
现在虽然年岁大了,可在十里八乡依旧招牌响亮,附近乡下谁家马啊驴什么的病了治不好,都会托人请他过去看看。
许老爷子不停给许沐夹菜,“怎么今天就过来?我还以为你得初四初五。”
许沐难得撒娇,“我想你嘛。”
老爷子心明镜似的,知道她不爱在赵美云那待着,也不多问,“鱼汤好不好喝。”
他的独家秘方,汤里加了几味中药,对女人特别好,他特意煲给许沐喝。
许沐特别给面子地说:“好喝。”
吃过饭,许沐让爷爷歇着,自己去厨房把碗洗了,收拾完后,祖孙两个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许沐还跟以前一样,倚着爷爷的肩膀,一边吃橘子一边看电视。
许老爷子问她:“工作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顺不顺心?不顺心就回岳城,在这里找个工作,就住家里,省钱还省心,我天天给你做饭。”
工作方面倒是没人再为难许沐,上次沈秘被她凶了一顿后,老实不少,再没找过她麻烦。
后来她独立负责项目,跟另外的同事合作,虽然顶着实习生的头衔,但做的事跟沈秘一样,几乎算平级,沈秘就更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许沐说:“你孙女厉害着呢,没人敢欺负。”
许老爷子哈哈笑两声,“那倒是,随我。”
爷爷年岁毕竟大了,没多久就有些犯困。
许沐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电视调小声一些。
茶几上的电话忽然响,许沐怕吵到爷爷,连忙按了静音,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时,她的心开始怦怦跳。
是罗迹打来的。
许沐迅速拿了衣架上的外套,换鞋出门。
关门的那一刻,她接起来,“喂?”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地面有扫帚扫过的痕迹,大概后来又下了。
罗迹那边很安静,只有他说话的声音,“吃饭了吗?”
许沐一手拿着电话,另只胳膊伸进袖口穿好羽绒服,走到外面巷子里,沿着小路慢慢走,“嗯,刚吃完。”
她低头看着铺了炉渣的雪地,“你在哪。”
罗迹说:“广州。”
许沐停在原地,有点愣,“广州?”
“嗯。”那边有其他人的声音,罗迹说马上过来,随后对着电话说:“公司有事,我和我哥过来处理。”
许沐有些低落,“哦。”
“许沐。”罗迹忽然喊她名字,很郑重,很认真。
许沐应声。
罗迹说:“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你等我回来。”
顿了下,他说:“我有话跟你说。”
许沐握紧电话,眼睛有些湿润,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好。”
得到回应,罗迹放了心,那边似乎真的很忙,一直有人在催他,两人匆匆挂了电话。
许沐戴上帽子,一个人沿街边走,路旁有卖糖葫芦的小摊,她买了一串。
大颗的山楂裹着糖浆,咬一口,酸酸甜甜,那滋味,一直延伸到心坎儿里。
这里离一个地方不远,许沐走了一条小路,十五分钟就到。
西郊公园。
公园里有棵许愿树,记得以前每届高三的学生都会来这里挂风铃许愿,那时她还跟同学约好高考前也来挂一个,后来转学,她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大年初一,许愿树旁没有人,卖风铃的小摊也不在,倒是有个算命的老大爷。
过年也不休息,这么敬业。
大爷说:“小姑娘算一卦?”
许沐摇头笑了下,“谢谢,不用。”想了下,她问:“您知道还有哪里卖风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