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长着一张笑面脸,双眼微眯的样子看着亲切又可靠。
祝祷瞅瞅妇人头上笼罩的浅灰色气团,再瞅瞅妇人的样子,心底划过一丝戏谑,脸上一片单纯的点头,“对啊,我听说这边的集市很热闹,就偷跑过来看看。你是谁?也是来赶集的吗?”
妇人笑眯眯点头,“我□□花,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花婶。我男人在灰狼部落里当个小头领,负责维护集市的秩序。这不,集市到下午才开始,我男人怕出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我过来帮着盯着。我一瞅你就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小小年纪一个人往外跑可不好,你们家里人得多担心啊。跟花婶说说,你家是哪儿的,父母是谁,我让人给你家里送个信,免得他们不知道你来这了,再着急得慌。”
这话说的真是贴心。
祝祷露出一脸感动的表情,“花婶你人真好!”
花婶叹气,“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将心比心,要是我的孩子偷偷跑出去了,我也担心着急。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做事就是顾头不顾尾的,光顾着自己痛快了,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情。”
祝祷被说的一脸羞愧,讷讷道,“我这不是好奇这里的集市什么样么?再说了,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就是我走了,也没人会着急。”说到最后,仿佛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一脸的落寞。
花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她就喜欢这样家里没人的!嘴上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可怜见的,是花婶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祝祷勉强笑道,“没什么,你也是一片好心。”
花婶一脸疼惜的看着祝祷,“集市得下午才开,大热天的,你在这里晒着也不是事。不如你跟我先回家去歇歇,等到集市开了,让我男人带你过去。你不知道,集市上的一些商户最会看菜下碟,欺负老实人,强买强卖的,你年纪小,又是一个人,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有我男人带着,看在我男人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你。”
祝祷一脸的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多麻烦你啊。”
“嗐,麻烦什么,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花婶我最见不得年轻人受欺负,出门在外的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快别耽搁了,跟花婶走吧。”说着,就要拉祝祷的胳膊。
祝祷身子微微一错,躲过去,对上花婶错愕的眼神,小声的解释,“热。”
花婶就不再说什么,带着祝祷左拐右拐,绕过一片林子,到了一座石头房子前。
打开房门,花婶招呼祝祷,“进来吧,屋子里有点黑,小心脚下面。”
果然,祝祷听了叮嘱,低着头往里面头。
花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在祝祷进门的一瞬间,迅速把门关上,同时躲在门后的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朝着祝祷的脊背砸下来。
眼瞅着就要得手,木棒却再也砸不下去。
“呵呵,我还想陪着你多玩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忍不住了。”低沉的声音在木屋内想起,祝祷单手握住木棒,不满的看向花婶,评价,“你可真是没有耐心。”
“你,你早就看出来了?你知道我?”花婶错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与此同时,躲在门后的男人恶狠狠的道,“跟他费那么多话做什么,先收拾了再说……啊——”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男人抱着断臂痛呼,手中的木棒到了祝祷手上。
祝祷拿着木棒又在男人身上敲两下,不悦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你不知道吗。”
男人现在痛的只想骂娘,春花这女人瞎了吗,从哪儿招来这么一尊煞神!这他妈的到底是谁算计谁啊!
确定男人老实了,祝祷才停下动作,黑暗中看向花婶惊恐的脸,笑道,“好了,咱们继续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问我早就看出来了?不是,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瞅瞅,平白无故的你对我大献殷勤,我能不多个心眼。你说说,你要是多坚持坚持,多装一段时间,没准我就信了你了,偏你一点耐心都没有。话说,你骗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花婶吓得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她敢说她骗人过来,一是为了劫财,二是为了把人捉了当奴隶卖掉吗?
她要这么说,还能得了好?
可是又不能不解释。没个像样的说法,过不了这关,眼前这人不会饶了她!
绞尽脑汁的,花婶磕磕绊绊的找到一个借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我知道算计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真没有偏你,我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不过我家是个女孩。是我不好,孩子小的时候我跟我男人光顾着赚钱养家,没看好孩子,结果孩子被窜进部落的野兽伤了脸……长到这么大,都没人肯娶她。我也是没有办法,正好你也说你没有什么家人了,想来你在你们部落过得也不好,不然你不会偷跑出来。我就想着,我家女儿虽然容貌不好,性子却是没话说,人又能干,我跟我男人没有别的孩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跟我女儿成了亲,虽说委屈一些,日后却绝对不会吃苦,我跟我男人会把你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我怕直接说出来你不同意,这才想了这么个下三滥的办法。我知道错了,求你看在我没有真心害人的份上,就饶了我们夫妻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祝祷“啧”一声,“编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花婶哭的悲切的表情顿时僵住。
祝祷伸手把门打开,虽然黑暗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但他更喜欢亮堂些的环境。
阳光透进来,花婶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
祝祷在屋子里四处扫看一眼,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座屋子约莫有五十多平米,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没有分房间。屋子四壁用石头垒的严严实实的,没有窗户,只在墙面四个角的地方留着四道通气孔。任谁看,这都不像人住的地方,倒是更像仓库。
从这对夫妻的熟练程度来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骗人来这里了。
祝祷咂摸一下嘴,掂掂手里的木棍,冲着花婶,“说吧,你们一共抓了多少人了?这些人现在在哪儿?”
花婶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嘴里带着哭腔道,“冤枉啊,真的没有别人,就你一个。”
“哦,你的意思是说,就我倒霉咯?啧,我怎么听着不是很开心呢?”反手一棍子砸在男人腿上。
男人疼的“嗷”一嗓子,差点晕过去。
花婶吓得身子抖抖。
祝祷笑眯眯安抚,“放心,我轻易的不打女人。”
男人,“……”麻痹的,合着就可着我一个人打是吧?!
花婶松口气,继续低头装死。
接下来,男人尝到了花式挨揍的滋味,惨叫不绝。
最后男人忍无可忍,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被打死!
尤其是,凭什么自己一个人挨揍,春花那死女人却在旁边安然无恙的看着?!
“我说,别打了,我说!”
祝祷遗憾的收回手,“我还没打够呢。”
男人一哆嗦,迅速道,“我们一共抓了十三个人,他们在……”
“闭嘴,不能说!”花婶猛地吼道,打断男人。
“聒噪!”祝祷反手一棒子敲在花婶嘴上。
花婶一张嘴,满嘴的牙掉了一半,鲜血直流。花婶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瞅着祝祷,含糊不清的控诉,“你不是不打女人吗?”
“对啊,所以你应该十分荣幸!”
花婶,“……”你特么的还要不要脸了!
祝祷看着男人,“说吧。”
男人迅速道,“他们在后面竹楼下的地窖里!”
第11章远古大巫
灰狼部落每月中旬开一回集市,周边的几个部落也会参加。
花婶和豹子——那个被打得半死的男人——利用这个机会,蒙骗落单的人,骗到石头房子后打晕,捆起来藏在地窖里。
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下手。
下手之前花婶会套对方的话,如果对方有背景,不好招惹,就放过对方;要是没有背景构不成威胁的,就成了花婶和豹子的目标,要是遇上那种无父无母的更好,丢了也没人找。
也不用他们送,等集市结束了,会有人专门过来收人。
财物花婶和豹子留下,把人卖掉后,反手还能再赚一笔。靠着这项营生,花婶和豹子生活的有滋有味。
因为花婶和豹子都是有目的的下手,身后又有势力保护,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无惊无险的过来了。
谁想到却在今天翻了船!
看到祝祷打开地窖的那一刻,花婶绝望的闭上眼——完了,全完了!早知道,她绝对不会主动和这个小白脸搭讪!不,不,早知道今天要倒霉,她压根就不会出去!
祝祷才不管她绝望不绝望呢,直接把地窖里的人都放了出来。
因着这么多年都没事,花婶和豹子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不限于只在集市上掳人,偶尔还会去周边的小部落骗人过来绑架。地窖里这十三个人是这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陆陆续续的弄来的,除了五六个近两天掳来的状态还好些外,其余的人又怕又饿,虚弱的随时都要晕过去似的。
确定是祝祷救了他们,这些人先是对祝祷千恩万谢,之后对着花婶和豹子拳打脚踢。要不是祝祷劝阻,说留着这两个人还有用,愤怒的人们能把这两人打死。
“说吧,部落里谁给你们撑腰?来接手的又是什么人?”祝祷望着烂泥一样摊在地上的花婶,半点都不怜悯。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狭义心肠,要是旁的他或许就不理会了,但谁让花婶他们做的是他最厌恶的勾当——他最恨这种拐骗人口的人贩子,见一个就想弄死一个。
花婶此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就想活下去,望着面前一排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扑上来痛揍她的“货物”们,花婶再看祝祷的眼神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扑倒祝祷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我说,我都说,求您救救我……”
“嗯?你是想跟我讲条件?”祝祷挑眉,抬脚就要走。
花婶顿时急了,“别,我说,我都说!”
祝祷看着花婶的表情,见她还有一分犹豫,这才道,“只要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就保你一命。”有时候活着不一定有死了痛快。
花婶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没了,“是阿奎队长保护我们。我和豹子每次得来的钱,分阿奎队长一半,阿奎队长负责打发那些丢了孩子闹事的人。”
祝祷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人听到阿奎队长的名字,脸色瞬间就变了:痛恨、愤怒、不甘、隐忍……最后化为深深地无奈。
祝祷,“这个阿奎队长很厉害?”
花婶五彩斑斓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得意,“那是自然,他可是灰狼部落下一任首领!”不是谁都能找到这样的人当靠山的!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家伙,她以后靠着阿奎队长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花婶心塞,所有的骄傲得意都化为憋屈。
祝祷诧异,“这样的人竟然能当首领?”怪不得那几个人一脸的无奈呢,原来是知道拿这个阿奎队长没有办法。这年头,首领在部落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跟古代的皇帝似的,阿奎队长是下一任首领,那就相当于是太子的身份。几个没有靠山背景的人想向阿奎队长讨公道,大约跟找死差不多。
人群中有人向祝祷解释,“阿奎队长的父亲和首领是好朋友,死的时候把阿奎队长托付给首领,首领又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把阿奎队长当亲生的一样看待。阿奎队长本人也十分勇猛,平时在部落里表现的还好,所以……”给祝祷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祝祷明白了,这个阿奎队长能力出众又是首领的养子,没有大的毛病的前提下,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首领么。
把救出来的这些人打发走的,祝祷又问了花婶几个问题,把花婶和豹子打晕,关进地窖里面,他自己个到集市上溜达一圈,顺带认了认阿奎队长的长相。
到了晚上,祝祷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灰狼部落,把阿奎队长掠出来,一张哑符灌下去,把他和花婶他们关到一起。
阿奎队长一到集市开放的时间就变得十分忙碌,时常不在部落里,有时候大半夜的就要出去。以至于他被掠走后五六天,才被觉得不对劲的家人发现,吵吵嚷嚷的找起来。
而此时的阿奎队长连同花婶他们,早就作为奴隶,跟着云部落离开,奔赴不知未来的远方。
——云部落就是从花婶手中收购奴隶的部落。这个部落没有固定的地盘,四处游荡,以贩卖奴隶和各种货物为生,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行商。而且,这个部落只认钱不认人,所以,哪怕认出花婶和豹子是之前和他们交易的人,部落首领照样眼也不眨的把人收下。
正是从花婶口中知道了云部落的这种尿性,祝祷才把他们卖到云部落。
第12章远古大巫
风和日丽的午后,云部落的人在水边休息。
部落首领云唳拎着酒囊来到祝祷身边坐下,随口道,“小兄弟很厉害啊,竟然能把阿奎队长给弄来。”
祝祷跟云唳交易时,看出云唳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顿时对这个奴隶贩子有了兴趣,横竖他也没有地方去,就提出把花婶他们白送给云部落,只要云部落肯带着他同行就行。
云唳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是商人,更看重利益,白得两个健壮的奴隶——豹子伤势太重,又没有得到救治,挺了两天就死了——为什么不答应?至于让祝祷跟着,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麻烦,他又不管吃喝,祝祷想跟就跟着呗。
祝祷也没意外云唳能认出阿奎队长,怎么说云唳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不可能没有跟灰狼部落的高层们接触过。
祝祷只是好奇,“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着不知道呢,既如此,你还买下他?”看破不说破,装着不知道不是更好么?
云唳大笑,“你都敢掳人,我又有什么不敢买的。反正我收的只是奴隶,人们都知道我的规矩——不问来处。”又眨一下眼,“再说,你不是把他给弄哑巴了吗?”这个年代,会文字的没几个,哑巴了就代表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