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华笙冷血到令人发指,神色和语气都淡然得很。
贺九卿抹了把眼泪,这才用胳膊肘支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才一跪好,第二鞭就兜着风抽了下来。
这鞭比第一鞭还要重,似乎要将他的皮肉直接削开,抽碎骨头。
贺九卿自然经受不住这等丧心病狂地打法,双臂一软,直接又跌回地上。额头砰得一声撞到了地板,眼前一黑,好半晌儿才逐渐恢复光明。
他垂了垂眸,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
华笙步步紧逼,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手里的藤鞭流窜着红光,映在深不可测的眸色里,更显得他凉薄冷漠。
师尊连血都是冷的。
贺九卿沉默了一会儿,眼尾的余光偷偷瞟向窗外。他记得每次表哥来找他,都会先在窗户底下蹲一会儿,见屋里没人,才会翻窗进来。
可眼下华笙在此,即使魂千真的敢来,也是跑来送死的。
“师尊,你不如我师二哥哥。”
半晌儿,贺九卿才哽咽着道:“他对我……对我极好,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他绝不会像你一样,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
华笙淡淡道:“那你可知,如果此事真的跟你有关,师风语会亲手剐了你?”
贺九卿一噎,好半天儿都说不出话来。脸上像是被人当场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敢去想,生怕师风语知道了,往后就再也不会对他好了。
他咬紧牙关,根本不消华笙吩咐,重新跪好:“我真的不……”
“知”字还未出口,直接被华笙一藤鞭打了回去。
他丝毫不体恤贺九卿的辛苦,一鞭重过一鞭,这哪里是审讯,就是把人按死里打。华南的戒律堂好歹还会给人一方软巾,或者是木棍咬着,可是华笙什么都不肯给他。
“师……师尊,”贺九卿趴在地上,满身鲜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把我送进戒律堂,你让那些长老们打死我,也好过这样!”
“你以为就你这样,能受得住戒律堂的刑?”华笙不冷不热地斥了一句,似乎连最后一点耐心都被消磨殆尽,“最后一遍,不说的话,直接打死。”
贺九卿现在只要一听见华笙开口说话,就恨不得立马找个小洞钻进去,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地才好。
他不能说啊,说了就是一个死字!也许,表哥会来救他呢?也许,舅舅也会来呢?也许,也许二哥也会来!
贺九卿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可怜的指望了,他尝试了几次。也没从地上爬起来。反而是把伤口撕裂,折腾到满地都是鲜血。
他趴在血泊里好久,才失魂落魄道:“师尊,我真的跪不住了,你直接抽,也许……抽着抽着,我就死了呢。”
华笙似乎是被这个“死”字惊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恢复往日淡漠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再一次挥鞭。
他每一次轻飘飘地抬手,对贺九卿而言,都像是把他丢进油锅里重温一次煎熬。并且是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贺九卿是越挨越想死,越疼越想拔剑自刎。可是华笙不允许。
同样是死,师尊不允许自己的徒弟那么没有骨气的拔剑自刎。
虽然说,被自家师尊活活抽死,也不是什么多光荣的事情。
但他还是很希望华笙能稍微体谅他的辛苦,能一剑给他个痛快。
也真的很难想象,原文中的华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眼真真的看着小徒弟倒在血泊里苦苦挣扎,渐渐的,没有了呼吸,最后,连魂魄都散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丧心病狂,冷血无情。
华笙远比贺九卿还要凉薄寡情。
☆、那我再等等
“还不肯说么?”
华笙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贺九卿。
贺九卿浑身抽搐不停,余光瞥见华笙居然还要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回光返照似的,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
他心知自己肯定跑不掉,赶紧抱住华笙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就像小奶狗似的蹭了蹭。
试图用这招唤起师尊的一丝丝怜悯。
可却毫无用处。
师尊照样能反手将他推开,像是驱赶黏在鞋底的脏东西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
贺九卿跌坐在地,垂着头,鲜血顺着睫毛流过面颊。许久,他才闷声闷气道:“我说,我说了。”
华笙轻轻颌首,淡淡道:“说罢,为师听着。”
“……我在上师府遇见……遇见魂千了,我打不过他,真的打不过,我就跑了,我下了山就没敢再回去……”
反正不能说真话,胡编乱造,华笙信也好,不信也好,无论怎么样都好。贺九卿现在但求一个“死”字。
唯一期盼的便是,给个痛快点的死法。
华笙沉默着,冷眼盯了他许久。似乎在考究贺九卿话里的真实性。
“果真?”
“……果真。”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有个弟子在门外唤道:“蘅曦君,蘅曦君!上师府的二位公子来了。赤玄君请您去大殿一趟!”
华笙随手将藤鞭捏成粉末,淡淡应道:“知道了。”
他脚下微动,踏着贺九卿的血迹往前一步。冷眼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浑身血淋淋地,一见他过来,立马作出一副随时随地都要自裁的架势。
“小九,你可知华南门规中有一条,门中弟子不听师命,擅自自刎,是个什么后果?”
贺九卿哪里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门规,胡乱地摇了摇头。
如此,华笙解释道:“不听师命,擅自自刎者,碎其元神,永世不得入轮回。你又是我的徒弟,罪加一等。”
也就是说,不得好死,再也没有问世的可能了。
贺九卿从前并不知晓,原来华笙也会这般威胁人。他缓了口气,许久才道:“那我等等,等着师尊回来,我才死。”
华笙颌首,略一迟疑,到底还是掰开了贺九卿的嘴,将止疼药塞了进去。顺手帮他点穴止血。
“你且先忍忍。”
贺九卿估摸着,畏罪潜逃乃十恶不赦之大过,可临阵脱逃乃是丢人现眼之小过,惩戒难逃,但罪不至死。
他想清楚这点,伸手去抓华笙的衣袖,可怜至极地求他:“师尊,能不能再给点?太疼了,师尊……”
华笙睨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整瓶止疼药全部都留给了他。这才起身就走。
贺九卿一股脑地将止疼药倒进嘴里,华笙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东西,才片刻工夫,就感受不到有多疼了。
他趴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抬起右掌,一颗通体碧色的珠子若隐若现。
※
主殿。
华笙提袍才迈至殿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师忘昔的暴怒声。
“魔族对神器觊觎多年,一直都不敢擅闯千纵山,偏偏每次贺九卿一去,立马就能引来魔族之人!他若是没同魔族暗地勾结,怎会这般凑巧?”
楚卫劝慰道:“师掌门先请保持冷静,华笙已经将孽徒提去审讯,想来很快就能审出结果。若此事真跟贺九卿有关,华南也不会包庇他,定然会交于师掌门惩处。”
师忘昔冷笑:“华笙素来偏宠贺九卿,说是审讯,何不提到戒律堂当众受审?”
“这……”
楚卫神色难看,余光瞥见华笙过来,遂起身询问道:“怎样?招是没招?”
华笙轻颌首,淡淡道:“招了。”
“如何?”
“遇见魔族人,打不过,临阵脱逃。”
此话一出,师忘昔霍然站起身来,一拍桌面厉声呵斥道:“荒唐!既是遇见魔族中人,打起来便是!何必连夜逃下千纵山?他口中所言,如何能让人信服!”
“师掌门,你的意思是我在包庇徒弟?”
华笙拂袖,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淡淡道:“小九临阵脱逃乃是我管教不严,已经罚过。师掌门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信他,我可不信!”师忘昔抬步上前,冷声道:“贺九卿身在何处?让他出来!我要当场审问!”
楚卫蹙眉,抬眼瞥了师忘昔一眼。
无论如何,贺九卿到底是华南的弟子,纵然闯下弥天大祸,也该由蘅曦君出面惩治。万万不好在事情为查清楚之前就交给上师府,否则华南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再者说,华笙素来格外怜惜贺九卿,定然不肯教他当众受刑。
果不其然,华笙一听,立马拒绝道:“一罪不二罚,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日后华南若遇魔族之人,定然会替天行道。”
“好一个蘅曦君,好一个华南!居然这般袒护贺九卿!”师忘昔怒不可遏,斥责道:“遇见了魔族的人,打不过就该赶紧通禀门中弟子,他好歹也是华南首徒,如何能临阵脱逃?简直荒唐!”
楚卫道:“这事的确是贺九卿行事偏颇了。”
他瞥了华笙一眼,见他气定神闲,暗暗叹了口气,这才劝慰道:“师掌门,先前你也说了,星轨刀乃是魂千所盗,既然如此,老天师应该也是他下的毒手。”
师忘昔脸色难看,侧首望向别处。
如此,楚卫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师掌门也知华笙素来的脾气,既然他说罚过,那定然重罚了。你又何必继续为难一个孩子?”
“孩子?可笑!”师忘昔拂袖,“你们口中的孩子手段了得,年纪小小的,谎话连篇,行事狂妄!”
他就是有意说给华笙听,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若是放任不管,长此以往,怎生了得?!”
华笙蹙眉,沉默片刻,才冷笑道:“他既然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管束好他,这点就不劳师掌门操心了!有空还是多管教一下自家子弟罢!”
师忘昔气得脸色铁青,偏生又没有证据。可心里的火气半分也消不下去。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往前迈出一步,高声唤道:“风语何在?风语!”
“掌门,二公子去了望曦峰。”一个上师府弟子进来回禀。
“什么?”
师忘昔眉头一皱,又念起贺九卿的断袖之癖,立马召来仙剑,二话不说。直接向望曦峰掠去。
华笙挥袖一招,立马也跟了上去。
楚卫落后两步,抬眼望着两人的身形化作光点疾行而去,沉沉叹了口气。拂袖回了殿内。
☆、二哥抱一下
门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有弟子压低声音道:“师二公子请,大师兄正在里面关禁闭。”
师二公子?师风语!
贺九卿迅速昂着脸往殿外望,就见师风语缓步从外头走来。
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一身白衣,短短几日不见,又清瘦了一圈。
“二……二哥。”
“九卿,二哥来看看你。”
师风语走近几步,才得以瞧清殿内情形。
骤然一见满地鲜血,整个人一愣,随即立马上前弯下腰去,单手欲拉贺九卿。
“二哥,你别碰我,我身上……身上脏。”贺九卿垂了垂眸,有气无力道:“二哥,我……”
“你别说话,二哥替你疗伤。”
师风语也不在意地上未干的血迹,直接盘腿坐下。两手搭在贺九卿后背,预备给他疗伤。
不曾想,直接被拒绝了。
“二哥,别了吧,浪费那个灵力做什么。”贺九卿受之有愧,哑着声儿道:“再说了,我师尊并没有准许我疗伤。”
“九卿,你老实跟二哥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跑?”
师风语沉默片刻,低声问道。
“……二哥,对不起。”
贺九卿眼眶通红,哆嗦着唇道:“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我不是故意的……二哥,你信我,二哥……”
师风语微微抿唇,许久才摇头:“这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不关你事。来日我若是遇见魂千,必然将他碎尸万段,以告我祖父在天之灵!”
贺九卿没由来的一打哆嗦,他现在不要脸不要皮的撒谎,以后肯定都要还回去的。届时,若是师风语知晓,是他失手毁了老天师的虚鼎,还盗走了星轨刀,跟魂千狼狈为奸。
那么师风语会不会大发雷霆,一剑把他插个对穿?
贺九卿觉得极有可能。
这种秘密,还是一辈子烂在肚里为好。
“师二哥哥节哀顺变,我有心想登门道歉,可是你知道的,师掌门很不待见我。”
贺九卿苦笑道:“我估摸着我才上了千纵山,就要被他打下去了。”
师风语不可置否,深知自家兄长绝对能做出这种事。眼下,师忘昔正在大殿,同蘅曦君,赤玄君商谈攻打魔族之事。至于如何发落贺九卿,待会儿便知结果了。
“九卿,你年纪还小,你既然唤我一声二哥,那我便得劝你两句。”
师风语犹如老父亲对待傻儿子那般,苦口婆心道:“以后做事不要太过招摇,也不要太随心所欲。二哥不会真的跟你生气,可你也知我兄长的脾气……”
讲道理,都这种时候了,师风语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这些,贺九卿真的很感动,也很愧疚,自己当时就跟中了邪一样,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一刀就劈下去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可灵魂深处,还是能影响自己的情感和行为。
对此,贺九卿很是苦恼。若是哪一天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强上了师风语。那岂不是要闹得兄弟阋墙?
造孽啊,造孽啊,他活着就像是在造孽啊,老天爷逼着他造孽啊!
贺九卿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就皱起了眉。很快,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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