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来找师风语是个错误的决定,霍然站起身来,“算了,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小九!”
师风语从后面唤住他,贺九卿脚下一顿,微微侧过脸去,后腰就被一双手臂环住。
“小九,你为什么每次都走得这么快?是不是二哥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你我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么?”
贺九卿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他想起先前华笙所言,只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心头。
他本无意放肆,却误惹君心。一错再错,始终是对不起他人的。
“对不起,二哥。”
贺九卿将他的手掰开,声音又低又沉,“我知道你想要我,若是以前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就愿意了。可是现在却是不行。我心里已经装了华笙了,今生今世,我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师风语不肯放手,顺势攥住贺九卿的手腕,将他往回一拉,两人面对面立着,低声道:“你既知我想要你,就该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华笙可以给你的,二哥也可以给你。若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感情,当初为何要同我那般?”
“此前种种皆是我的任性妄为所致,因此,我也为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贺九卿一点点地将师风语的手指掰开,“二哥,你我都算是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抛开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不提。就以我师尊的性格,他若知道你今日抱我,恐怕……”
师风语提了个音,手骨暴起:“我不怕他!有本事就让他杀上千纵山!他算你哪门子师尊,养你在座下十二年,对你竟然存了那种心思,你当年才十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居然就对你,对你……枉为人师!”
此话一出,贺九卿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一震手腕,直接将师风语震退数步,满脸严肃道:“二哥,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师尊!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自己恬不知耻,心怀鬼胎,是我勾/引的他,而非他强迫的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师尊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说他半句不好,哪怕是二哥也不行!”
师风语被灵力震得后退几步,满脸的不敢置信。似乎从未想过,一向喜欢撒娇痴缠的小九,居然有一天也会对他动手。而且还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许久,贺九卿才低低道:“算了,这次算我白来一趟。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师忘昔很讨厌我,一见面就对我喊打喊杀,我该走了。”
他转身就走,才刚走出去几步,脚下又是一顿,“师二公子,我一定会向你们证明,那些事情不是我做下的。楚卫的确是杀害你父亲的罪魁祸首,即便你兄长信他不信我,可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师风语低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说不出来的难过:“你既没有证据,又证明不了。小九,你以为楚卫是谁?他可是华南两尊之一,是你师尊的同门师兄。一旦楚卫出事,你师尊也难逃其咎,华南一乱,整个修真界就乱了,你以为把所有罪责推到你的身上,只是你师尊一个人的决定么?”
贺九卿脸色一白,抿紧了唇。他一直都有暗地里揣测,他知道把楚卫从神坛上拉下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有给师尊找理由。从不敢深想。
师风语一字一顿,几乎是要咆哮出来:“是修真界,是整个修真界的决定,是我们所有人做的决定!”
贺九卿脊背一僵,脸色铁青的转过身去,咬牙切齿道:“你别说了!”
可师风语偏偏要说出来,再不说的话,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起身,眸子里满是难过:“修真界很忌惮魔族,除非魔族全族覆灭,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小九,你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有没有见过你师尊用青玄剑?”
贺九卿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猛然上前一步道:“二哥,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师风语道:“你师尊丢了剑心,青玄剑早在三年前就被封印住了!他可是青玄剑的主人,连剑都被封了,你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华笙很快就要身归混沌了!”
这句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贺九卿当场愣住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可华南又不可一日无主,你又承担不起匡扶天下的重任。”师风语步步紧逼,一字一顿道:“你说,这种时候,谁敢让楚卫死?万一两界打了起来,届时血流成河,受苦的可是天下苍生,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再者,根本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事都是楚卫所为!小九,你清醒一点,你跟华笙的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了!”
贺九卿眼珠子渐渐爬满猩红的血点,浑身的煞气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了。却听师风语又抛下最后一弹。
“你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么?是华笙,他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了七星招魂灯,这灯三年未灭,早就将华笙的身体腐蚀一空,你觉得他还有几年可活的?你现在杀了楚卫,就是把你师尊往死里逼,把华南往火坑里推,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告诉我这些!”贺九卿脸色又渐渐爬满黑线,双眸猩红无比,周身的煞气像是沸腾的开水,衣衫都猎猎生风,一震衣袖,周围的摆设登时碎成了齑粉,就连师风语也未能幸免,倒飞出去。
“小九,收手罢,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师风语气血翻涌,勉强道:“二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继续恨下去。只要天下太平,海宴山清了,楚卫就必死无疑!”
贺九卿喃喃自语道:“天下太平,海宴山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魔族一日不覆灭,天下何来海宴山清?”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这双手,又哭又笑,“只要我不死,天下怎么会太平!”
数日前,他才同华笙为了一个玉坠子,吵得不欢而散。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痛彻心扉。
贺九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千纵山的,待到了望曦峰,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踉踉跄跄地撞开了寝殿的大门,整个人就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殿里的灯火倏忽亮了起来,华笙仅穿一身里衣,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手里提着盏灯缓步走来。在距离贺九卿只有半步之遥,才蹲下身来。
“大半夜的,你这又是怎么了?成日想方设法地跟本座吵架,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累么?”
贺九卿抬起脸来,猩红的眼珠子直视华笙的眼睛,冷声道:“七星招魂灯在何处?”
华笙神色一变,伸出二指欲探上他的眉心,立马被贺九卿一手攥住手腕,躲了开去。
“我问你,七星招魂灯在哪里!”
“贺九卿!”华笙铁青着脸,“你是想造反么?”
“是!我就是想造反了!”贺九卿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容极惨白,牵着唇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扯着华笙的手腕,硬拽着他满寝殿地找东西。将桌椅板凳全部都踢翻,扯断的珠帘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响。
华笙沉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的,根本就不重要!”贺九卿甩开华笙的手,从书柜后面将一盏明灯捧了出来,灯火一照,更显得他面容狰狞扭曲,“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把灯拿回来!”华笙神色冷峻,轻声呵斥道:“不要让本座说第二遍,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贺九卿猛然将七星招魂灯往地上狠狠一摔,碎了一地的残渣,些许淡青色的灵力从里面冒了出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天地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是死了,那我重新回来,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不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我不要!”
“贺九卿!”华笙怒极,居然没有料到他居然敢当面毁了七星招魂灯,也是气急了,扬起给了他一耳光,厉声呵斥道:“你放肆!”
贺九卿被打得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就站得稳稳的,他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又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是想跟师尊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华笙不忍,看起来很累了,伸手一指门外,上下唇一碰,冷漠道:“滚!”
“好,我滚。”贺九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华笙行了一个大礼,再抬起头时,满脸都是眼泪,“师尊,请你以后多保重,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不值得的。我这一生辜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是我对不起师尊,下辈子也偿还不清了。”
华笙斜睨了他一眼,未言。
很久之后,贺九卿才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才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他道:“我算过了,下个月初九,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那天,魔界会十里铺满红毯,到处张灯结彩。我会穿着喜袍在那里等你,我只等你一日,你若不来,我便嫁给师风语。”
语罢,他也不管背后华笙是什么表情,抬腿就往外走。末了,传了封亲笔信至千纵山。
很快就收到了师风语的回信。内容不多,只有一个字:好。
不久之后,贺九卿带人上了一趟千纵山,打伤了满门弟子,当场抓走了师忘昔,带回魔界囚/禁起来。据说是各种折磨凌/辱。
师二公子救兄心切,自愿一命换一命,于初九那日,下嫁贺九卿。
这消息一经传出,满修真界都沸腾起来,一面痛骂贺九卿不知廉耻,胆大妄为,居然连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都不放过,一面又广召修真界有名的修士,组成一支义军,由四大宗门领头,杀上魔界,夺回师家兄弟。
至初九那日,魔界张灯结彩,沿途挂满红灯笼,大红的喜字比鲜血还要浓艳。贺九卿半靠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柄短刀,听下面的人汇报。
“少主,仙门百家已经打到魔界了,外面的人快守不住了,您还要同师二公子继续拜堂成亲吗?”
“自然。”贺九卿起身,随意整理了一番喜袍,发间还系着红发带,脸色极白,显得唇瓣异常的红艳,吩咐道:“守好了,守住了。在我同师二公子行完夫妻之礼时,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众魔兵退了下去。
贺九卿缓缓站起身来,殿中央是一副极沉重的棺椁,这是他特意备下的,外面还缠绕着红绸,四角点着蜡烛,显得既喜庆又诡异。他伸手缓缓抚摸着棺椁,殿内的烛火忽然一灭,从后面就环过来一双手臂。
他愣了一下,身体抗拒地想要挣脱,可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笑道:“二哥,你太着急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贺九卿眼前一黑,一方红盖头就扑了过来,一下子将他的头脸都遮住了。他垂了垂眸,只能瞧见半寸红色的衣角,殿内又倏忽传来几声噗嗤声,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
“二哥,为什么是我盖红盖头,不是说好了的,这个你盖?”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牵着他的手,面对着高台红蜡,第一礼就拜了下去。贺九卿犹豫了,并没有任何动作。谁知从旁边立马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头按了下去。其余几礼皆是如此。
贺九卿被旁边的人桎梏得死死的,连行礼都要被按头。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脏狂跳,可又怕自己猜错了。局促不安地捏紧衣角,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还是没有人回话。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倒进了棺椁里,红盖头还未揭开,入眼就是一片鲜红。两手很快就被人分开,扯下腰带分别系在了棺椁两端,一双腿也被拨开,衣衫就半褪下来。
贺九卿忽然斥道:“你到底是谁!”
“能跟你拜堂成亲的,你说是谁?”华笙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眼前骤然一亮,两个人就正好面对面趴在棺椁里。
华笙穿着喜袍,发间的白玉冠也换成了红发带,目光灼灼地盯着贺九卿看。
“同本座成亲,你开心么?”
“师……师尊。”
两行暖流从眼眶里缓缓爬了出来,心里一下子就满了。贺九卿难言这种感受,只觉得既酸楚又幸福,他试图去抱住华笙,可双手皆被绑住,根本就做不到。
“师尊,你是要跟我……跟我行夫妻之礼么?”
“不行么?”
“行,师尊想把我怎样都行。”
华笙笑得春风和煦,单指弹了一下贺九卿的脑门,笑骂道:“三拜拜都行完了,还不改口么?”
“夫……夫君。”
“嘘,别乱动。闭眼,你只管享受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啊,楚卫要下线了,目测是被群殴(滑稽脸)
☆、楚卫下线辣~
殿内静悄悄的,周围燃了一圈红蜡,唯有殿中央的棺椁中发出一阵阵闷响。像是有人用拳头在敲。在寂静的大殿内更显得诡异。
贺九卿眼睛被华笙用红绸蒙住,双手被分开束缚起来,几乎没有半分反抗。
他原本就白,这具身体更是白到了极致。一条腿平展着,一条腿曲着,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袍,更显得皮肉雪白干净。
“师尊,魔界就快被攻陷了,我们要快一点,我怕……”
贺九卿脸色极白,几乎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更显得唇瓣异常的红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显得极为沙哑。
不难想象,先前这双唇被人怎么粗鲁对待过。他小幅度地扭了扭腰,躺在一片大红色的衣衫里,发丝也微微凌乱起来,身子甚软,一直被华笙单手托着腰才不至于彻底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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