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笙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沉:“想让为师快一点的话,就不要出声。你一说话,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棺椁经不住两个人这番闹腾,发出轰隆轰隆的闷响声,连棺材板都颤个不住。贺九卿觉得自己在床上就像个王八,师尊碰他一下,他就动一下,有时候一动不动,像条死鱼似的,任由师尊为所欲为。
他这一辈子,没有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缺德事,即便性格跳脱了些,也不是什么罪不容诛的大错,在床上是他最安分守己的时候了。
即便,在床上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他安分守己。
不知过了多久,闷闷的响声渐熄,一双玄色的靴子迈过殿门,楚卫目光在殿内逡巡一遭,一手提着长剑,随手将碍眼的红绸削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一剑冲着殿中央的棺椁劈下。只听轰隆一声,从里面翻滚出来两个人。华笙衣冠凌乱,耳垂红得滴血,仅用一只手臂便将贺九卿抱得稳稳的。
贺九卿衣衫半褪,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肉,面色白到极致,可双唇却红得滴血,连眼尾都像是染上了淫/邪之气,浑身都透着一股女子的媚态。
不难想象,两个人此前在棺椁里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楚卫怒不可遏,一剑指向贺九卿的喉咙,“你这个畜牲!华笙可是你的师尊!你怎么可以引/诱他做下如此败坏风气的事!你该死!”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第一次跟师尊做,在你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每一天都在做。”贺九卿的面容几乎同当年的许念一般无二,他又刻意软着身子,几乎要挂在华笙身上,口中肆意嘲讽道:“好笑,你以为你是谁,管闲事管到魔界来了?我告诉你楚卫,你想要的东西,生生世世都得不到了。”
他故意激怒楚卫,踮起脚尖替华笙正衣冠,随手一拉他的衣领,当着楚卫的面,直接亲了上去。
楚卫看得目眦尽裂,眼中恍惚间看见了当年的许念。而华笙仿佛就是当年的师陌寒,两个人在一块儿行些苟且之事。满殿都弥漫着那种诡异的气味。他越是盯着他们,越是恼恨得肝胆俱裂,越是听见贺九卿唤华笙夫君,越是嫉妒得发狂。
忽然一剑劈了上去,直冲华笙的面门!
“师陌寒!你给我放开她!”
华笙一震衣袖,抱着贺九卿躲开这一剑,三下两下替他把衣衫重新拢上。余光瞥见楚卫又劈来一剑,一脚踢至他的手腕骨,将人暂时斥退数步。
贺九卿见状,立马捏着嗓子大声道:“楚卫!你个负心汉!我当年对你那般痴情,可你却废了我的功力,将我逐出师门!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在别人身上找幸福!他就是比你厉害太多了!”
楚卫面色铁青,手骨暴起,双眸猩红,一剑指着华笙道:“你就是为了他,所以才要离开本座?”
贺九卿见他精神开始错乱,知道楚卫已经开始中计,忙道:“是!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他,我离不开他!我每晚都想跟他睡在一起,抵死缠绵!替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你住口!贱人!!!”楚卫暴怒道:“本座当年是逼不得已!谁让你是魔族的公主,你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怎配同本座在一起!你最不该的,就是任由师陌寒对你为所欲为!你不该!你下/贱!”
贺九卿道:“我何曾想了,都是你逼我的!”
“你最不该的,就是留着他的孩子!你不该生下孩子之后,还抱着孩子过来找本座!”楚卫状若癫狂,浑身都散发着可怖的煞气,“你同仙门子弟私/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个病儿!你连夜跑来求本座,你跪在大雪天,抱着那孩子气息奄奄地求本座!你求本座救你和别的男人的野种!本座岂能容他!”
贺九卿道:“所以,你表面救了那孩子,实际上却抽了他的一魂一魄?可对?”
楚卫冷笑:“那又如何!本座顾念着师徒一场,这才救那杂种一命!抽他一魂一魄,也只是对许念的惩罚!是她先背叛本座的,死有余辜!”
“放屁!你少在这里道貌岸然假好心!你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你就活该一生一世孤苦,活该爱而不得,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你就不配为人!”贺九卿大声咒骂道。
楚卫深深凝视着他一眼,忽然摇头道:“不,你不是念念,你不是,你只是贺九卿,是那个早该下地狱的野种!”
他忽然一震长剑,直冲贺九卿的面门刺了过来,华笙见状,从旁一掌打至楚卫的手腕,可却不曾想,楚卫竟然功力大增,一剑剜向了贺九卿的心窝。华笙立马将人一护,整片胸膛就暴露在了剑下。
可不知何故,这剑硬是避开了致命部位,只是在华笙的肩膀处剜了一剑,鲜血立马蔓延出来,贺九卿怒极,一把攥紧剑刃,抬腿猛踢了楚卫一脚。
将楚卫直接从高台上踹了下来,他早就失去了一条手臂,如今独臂挥剑,却并不落下风。很快就站了起来,
华笙随意看了一眼伤口,这才抬脸,沉声道:“师兄,时至今日,你就收手罢,你杀了师陌寒,杀了陈悯生,屠戮了陈家庄,还曾经设计害死过小九,仙门容你不得。趁你还未铸下更大的错,回头罢!”
楚卫挥下一剑,手里的长剑通身散发着灵气,三人周围的灵力直接沸腾起来,整个大殿都被笼罩住。他面色极阴沉,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当场厉声呵斥道:“华笙!本座可是你的同门师兄!你我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贺九卿!”
华笙摇头道:“师兄,这次我定然会秉公处理,是谁的错,谁必须得认,即便是小九也不例外。”
闻言,贺九卿侧过脸去,望了华笙一眼,莫名的觉得心安。无论结果如何,他这次都认了。
忽然,贺九卿上前一步,逼问道:“都到了这个份上,那些罪,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自己做下的事都不肯认?当真让人不耻!”
楚卫冷笑:“是本座做的又如何?如今仙门百家联手清剿魔界,只要本座杀了你们二人,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也不尽然!”贺九卿对着左右大声道:“各位,你们可都听见了罢,楚卫他当面承认了!”
楚卫神色大变:“你!”
却见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好些人,由师家兄弟还有沐霜打头阵,就连梦桓也过来了,皆是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楚卫。
师忘昔怒斥道:“好啊,终于承认了!楚卫,就是你杀了我父亲!”
沐霜冷笑:“就是他薄情寡义,自己辜负了心爱的女人,还不准别人善待许念,我父亲就是被他活活逼死的!”
场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肆意谩骂指责,贺九卿听着听着,恍惚间想起那日秘境围剿,他就像如今的楚卫一样,被所有人拿剑指着,骂声和斥责声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没有人护他,所有人都欲将他杀之而后快。
“小九不怕,有师尊在,师尊护你。”华笙从旁握住他的手,满脸认真,一字一顿道:“师尊护你。”
贺九卿冲着他笑了一声,大力地点头道:“师尊,我信你!”
“既然如此,那就没甚么好说的了。”楚卫脸色更沉,攥着剑的手骨暴起,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从身后窜出一道黄符!
这符咒贺九卿实在是太熟悉了,就是这道聚阴符害得他被囚/禁折磨了三年,连肉身都被阴灵撕咬成了碎片,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往后缩了一下,拉着华笙的衣袖,失声道:“师尊,是聚阴符,是聚阴符!我不要再进去了,我不要!师尊救我,师尊!”
华笙将人一护,厉声呵斥道:“师兄!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聚阴符可是至阴至邪之物,你可是华南两尊之一,如何能用这种东西!”
楚卫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到贺九卿躲在华笙身后的惊恐样,心里越发愉悦起来,他一甩长剑,隔空甩了一道剑花,冷笑道:“这聚阴符可是好东西,进去的人,一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贺九卿,你运气好,可华笙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你必须要下地狱!”
话音刚落,大地立马颤动起来,只听外头传来一阵阵踏碎枯叶的声音,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声,一齐响彻魔界的上空。华笙伸手一招,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便落至手心,随手一震,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青玄剑又重新问世。
楚卫惊道:“青玄剑不是被封印了,为何还能为你所用!”
华笙面无表情地隔空一划,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削飞了整个殿顶,他一手揽住贺九卿的腰肢,翩然飞起,周身萦绕着一层浓郁的青光。头顶的天幕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无数的阴灵从洞口爬了出来,歪歪斜斜地爬往人间。
“我的剑心并非是断情绝欲,而是唯心唯爱!”
每说一个字,华笙手里的青玄剑光芒就更盛一些,直到最后一字落下,光芒已经攀到了顶峰,惊天一剑劈了下去。
楚卫提剑一挡,两剑相接发出“锵”得一声巨响,手里的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断成了碎片。他被残余的剑气打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刚好落至聚阴符之下,一口鲜血狂喷了上去。
伴随着越发刺耳凄厉的尖叫声,无数的阴灵咬破仙门弟子的脖颈,吞噬着他们的血肉。这些东西一旦沾染了活人的血,立马就实体化,一个个如同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直冲着人群中而来!
整片天幕几乎全被血色笼罩住,师风语抬手挥下一剑,余光瞥见楚卫倒在地上,立马上前一步,冲着他的心口猛刺了下去。
“楚卫,我要你给我父亲偿命!”
谁曾想楚卫如同僵蛇回暖,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劈手夺过师风语的长剑,然后往他脖颈上一抵。剑刃立马削开了皮肉,汩汩的鲜血涌了出来。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皆是被数以万计的阴灵所阻,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暇□□,师忘昔当场暴怒,一剑将旁边的阴灵头颅砍了下来,厉声呵斥道:“楚卫!你放开风语!”
楚卫用剑挟持着师风语,背靠着聚阴阵,头顶的聚阴符还在飞速转动,越来越多的行尸走肉破土而出,场上一片混乱。
“本座为何要放开他!今日,本座即便是死,也要拉你们所有人陪葬!”
贺九卿浑身猛然一震,将先前华笙给他设下的封印震破,两手飞快地结印,试图将这种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东西控制住。可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连他自己都在聚阴符的操纵下,想要将在场所有人撕碎。
“你放开我二哥!你无非就是想活命,想要一个人质而已。”贺九卿道:“师风语并不是最有价值的,你挟持他,顶多只能要挟师忘昔以及上师府,可你挟持了我,却能要了华笙的命!”
华笙立马一声断呵:“小九,你不要胡来!”
“我没有胡来,师尊,你信我一次,我不会有事的。”贺九卿说着,举起双手缓步走了上前,离聚阴符越近,越是能感觉身体快要融化了,大团大团的黑气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你不要过来!你再敢上前一步,本座就杀了师风语!”楚卫怒呵道,将剑抵得更紧了,大片大片地鲜血从师风语的口中冒了出来。
贺九卿忙道:“不要!不要杀他!我有话想对你说!你先放开他!”
楚卫冷笑:“你现在这样也能说!”
贺九卿:“好,我告诉你,其实我小时候,我母亲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拜到了你的座下。”
楚卫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撕裂,厉声道:“这不可能!她……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配不上你。”贺九卿缓缓往前行去,“当年,并非是我母亲喜欢上了师陌寒,她一直都以为,那夜同她在一起的人是你。她之所以对我这么好,不惜背弃所有的族人,就是想同你在一起。”
“不可能!她就是喜欢上了师陌寒!否则师陌寒如何能强迫得了她!”楚卫面容狰狞,厉声道。
贺九卿道:“当年,她为了跟魔界划清关系,被我舅舅狠狠教训了一顿,受了很重的伤。她以为替她疗伤的人是你,所以才没有任何防备。她觉得只要是你,就不会伤害她。”
“什……什么?你继续说!”
“她以为替她疗伤的人是你,所以才愿意的。否则,即便她拼死,也不会让师陌寒碰她!”贺九卿离楚卫很近了,周围所有人都注意着这里,师忘昔紧紧攥着拳头,半分目光都不曾错开。
“后来,她以为怀的是你的孩子,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把孩子保住。并且后来跟沐家主走,也是想给我一个家,怕别人骂我是没爹的野种。”贺九卿见楚卫的面容逐渐呈现崩溃的神色,立马又抛下一枚重弹,“我母亲这一辈子,心里从始至终只装了你一个。她临死前也没有恨过你,甚至还想跟你再来一世。可你却剥夺了她重生的资格,让她生生世世,再无轮回。”
“啊!!!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不是!念念,念念!我的念念,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没有想要她死!”
楚卫大吼了一声,整个人状若疯魔,已经几近崩溃了,贺九卿趁机一手攥住剑刃,不顾自己的手掌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一把将师风语往人群中推去,冲着一个方向大喊:“师忘昔,护好你弟弟!”
耳边又是一声惊雷乍响,楚卫狂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竟敢欺骗本座!贺九卿,你该死!”
师忘昔一把接住了师风语,尚且未来得及替他输送灵力,抬眼便见贺九卿被楚卫一掌打在了后心,整个人倒飞出去,鲜血狂洒,似乎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
当场如同被扇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着。师忘昔惊道:“贺九卿!”
这一掌不偏不倚,一下子将贺九卿打在了聚阴符上,他脸色骤然惨白无比,糊了满脸的血,整个人哆嗦不住,抖着唇求华笙救他。四肢立马就被漆黑色的锁链束缚住,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再一次把他狂拽进不生不死的深渊。
“我不去,我不要去!不要再关我了,不要!师尊救我,我不要去了,师尊,师尊!”
华笙提剑挡下一片行尸走肉,踏着满地的尸骨,飞至半空中,猛砍锁链,试图将贺九卿救下来。可这锁链就如同有生命一般,才刚砍断一条,很快又生出一条,怎么砍都砍不完。
只要世间恶意不止,邪气不灭,地狱就永远存在。
贺九卿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脚,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快被黑气吞噬殆尽了。他这才知晓,这次,自己真的快要消失了。拼命震了一下锁链,扯着嗓子吼道:“师尊,华笙!我爱你,我爱你啊,特别特别爱你!上辈子,下辈子,上下八百辈子,我只爱你!我特别喜欢跟你一起做,一辈子只想跟你做!”
gu903();华笙两指划过剑刃,鲜血立马将剑身浸透,一剑将锁链劈断。整个人翩然至半空中,反手又是一剑,将聚阴符彻底摧毁,一手揽住贺九卿的腰,咬牙道:“这么多人都在,你好歹收敛一点!这种话怎么好说给旁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