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了张友年也许能换来一时之安,可只要皇帝想治谢氏谋反之罪,就会有无数个张友年前仆后继。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不想日日夜夜活在心惊胆战之中,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谢国公嘴角颤了颤,面上笼罩了一层灰败,整个人彷佛徒然老了。
谢重华心里涌现不忍,她不想,但是她只能如此。
谢国公留在了书房里,他需要好好的,好好的想一想。
谢重华兄妹三人离开,被外头的艳阳一照,谢振不适的眯了眯眼,身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寒稍稍减退,他苦笑地看着谢重华:“你这一锣鼓敲的,心惊肉跳啊。”
“不该是振聋发聩嘛,”谢重华望着谢振的眼睛,笑了笑,“不然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那股阴寒再次死灰复燃,谢振神色复杂。
“大哥等着吧,看看我说的那些事情会不会发生。到时候,你就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
其实现在,谢振已经能体会到几分,她说的是那么的笃定,笃定的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一想到她说的那些一旦成真,一股戾气慢慢升起。
“早知道就不让父亲辞官了。”谢挺苦笑着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冷汗。
谢重华:“必须辞官,父亲不放权,皇帝心不安,只怕一时半刻的时间都等不得。父亲辞了官,他好歹会放心些,不会防备的那么深。”人走茶凉也需要时间,父亲辞官,并不意味着他们谢氏就没了权势。
皇帝防备不深之后呢?
谢振和谢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么一句话,却谁都没有问出来,他们隐隐已经察觉到几分谢重华的想法。
谢重华想当太后。
景宣帝下药使她不能生,不就是怕谢家拥立皇子,进而挟天子以令天下。
景宣帝罗织罪名诛谢氏,不就是怕谢家犯上作乱,改天换地。
他担心的,他惧怕的,她都会去做,还要做成。
景宣帝既然觉得他们谢家有谋反的能力,她就让他看看他们谢家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谢重华惦记着太后之位。
寿宁宫里也有人惦记着她的皇后之位。
魏婉儿自被褫夺封号那天起就病了,又惊又怒又恐又悲,那一天魏婉儿的心历路程不可谓不复杂。身心俱疲之下,病魔入侵,魏婉儿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热,太医过来一诊——伤寒,还挺严重。
都病的半死不活了,魏婉儿还惦记着正阳宫里的狗,或者该说是皇后宝座。
照这个势头来看,哪怕是强抢过来了皇帝表哥也会让她还回去,便是太后不依也没用,皇帝表哥动了真火,姑姑坑都不敢坑一声。
就为了一条狗,表哥动了真火,甚至夺了她的县主之位,表哥是不是已经附身那条狗,在相处之中对皇后动了真心,所以才会如此维护。
一想到这个可能,魏婉儿肝胆俱裂,难道真的无法改变吗,不管她怎么做,事情都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延续既定的命运。
这种情况下,魏婉儿的病自然是越来越严重。昏昏沉沉之际,魏婉儿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要这么病死了。
直到她又做了一个梦,魏婉儿精神大振,就像是枯树被注入了杨枝甘露,迅速回春。
要不过来抢不过来,只要谢重华得势,她就休想得到那条狗。那么,如果谢重华失势了呢。
第20章皇帝是条狗20
谢重华一回到正阳宫,百无聊赖的景宣帝立刻凑了上去,以旺财的形态。思及此,景宣帝不由庆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陪着皇后一起去谢府,不然自己昏迷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
“娘娘一回来,旺财立马就精神了。”宫人奉承。
景宣帝也是今天才发现,没了皇后,时间顿时难熬起来,虽然有皇后在好像也没啥正经事做,可就是没那么难捱,有时候倏尔一下,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谢重华笑着摸了摸狗皇帝的脑袋。
九月里斜次里冲出来,蹭着谢重华的小腿,汪汪汪叫着,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挤着景宣帝。
一下,两下,景宣帝忍了,他不跟一条畜生一般见识。第三次,景宣帝忍无可忍,举起爪子掀翻九月。
九月委屈地嗷呜一声,翻身坐起继续蹭谢重华,像是在诉委屈。
谢重华抱起它:“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旺财叫了一声,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撒娇。
景宣帝恨恨盯着九月,这混账玩意儿哪里像条狗了,猫都没它这么腻歪。忽然间注意到皇后微微泛红的眼眶,愣了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该是见了家人一时感伤落泪,顿生怜惜。
下一瞬,熟悉的晕眩感突至。
床上的景宣帝睁开了眼,他缓了缓坐了起来。
“陛下。”李德海松了一口气,陛下终于醒了,即使每天都得来这么一遭,可他还是心惊胆战。
景宣帝例行问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李德海捡要紧的禀报:“武德司的密报到了。”
景宣帝:“呈上来。”
密报上写的就是谢重华回谢府一事,触及府医二字,景宣帝目光闪了闪,一丝莫名的情绪转瞬即逝。
谢府府医为皇后诊脉,诊出了宫寒,和御医的诊断结果一致。那药等闲大夫只能看出宫寒这个结果。
眼前浮现眼眶微红的皇后,她的眼泪里有几分是为了此事。
景宣帝长长一叹,百般滋味在心头辗转。
魏婉儿再一次出现在正阳宫,以道歉的名义。
大病一场,魏婉儿瘦的脸侧颧骨明显的突出,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蜡黄,两只眼睛却熠熠生辉,充满了活力。
谢重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嫂嫂,”魏婉儿强装诚恳,“婉儿大病一场,在病床上这些日子,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错得太离谱。”
说到这里,她福了福身,“之前是婉儿魔障了,还请嫂嫂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婉儿知错,以后再不敢犯。”
谢重华笑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多谢嫂嫂。”魏婉儿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望着谢重华,“嫂嫂,那我能看一眼旺财吗,我就看看。”
“难为你还惦记着它。”谢重华笑了下,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想想也是,她魏婉儿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全指望着那条狗了,岂能善罢甘休。尤其现在她连县主之位都丢了,只会更加迫不及待。
魏婉儿低了低头,像是不好意思:“不瞒嫂嫂我是真的喜欢旺财,只是以前想岔了,喜欢并不一定要自己养。在嫂嫂这里,我想它了就来看看也挺好的。”
谢重华觉得不好,魏婉儿在寿宁宫,魏太后看的紧,让她无从下手。所以她至今没摸透魏婉儿到底是如何得知景宣帝会附身狗一事,更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这节骨眼上,她会不会对景宣帝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谢重华正想找个借口打发她,反正已经为了旺财撕破脸过一次,不怕第二次。就听见一串铃铛声传来,眨眼之间,獒犬就进了正殿。
魏婉儿大吃一惊,急忙去看狗的眼睛,目光灼灼。
“带下去。”谢重华冷声。
“等一下!”魏婉儿着急,连忙跑过去,生怕慢一步就来不及。
这架势把牵狗的太监都震住了,一时忘了谢重华的命令。
还是景宣帝眼看着魏婉儿就要扑上来,侧身避了避。
扑了个空,魏婉儿还要转方向,就被反应过来的宫人拦住。
魏婉儿却顾不得旁的,两只眼睛牢牢盯着旺财。
谢重华暗骂一声蠢材,生怕景宣帝看不出猫腻是不是。
“表妹这是要抢狗,”谢重华表现的彷佛是怕魏婉儿胡搅蛮缠,“先带旺财下去。”
德柱回神,拽了拽狗链想拉景宣帝走。
景宣帝哪里肯走,他之前就怀疑过魏婉儿是不是知道内情,便令人盯着她一举一动,想知道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人,他不信魏婉儿有这本事和勇气,只怕背后还藏了高人。
只那天之后,魏婉儿好巧不巧地病了,差点挺不过来。期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
如果说之前是怀疑,那么现在景宣帝是肯定,肯定魏婉儿知道他会变狗这件事。
“没有,嫂嫂不要多想,我就是好久没见狗狗了,一时激动。”魏婉儿不自在的抿抿唇,虽然是在和谢重华说话,可眼神还一下一下落在景宣帝身上。偏偏她还自认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她那点演技,在景宣帝和谢重华眼里就跟纸糊似的。
谢重华不着痕迹的瞥一眼及景宣帝,看清之后,心就像是被拴了一块石头不住往下沉。景宣帝起疑了,谢重华暗暗咬牙,这样的演技,上辈子的景宣帝就没怀疑过。看来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他也不能例外。
魏婉儿哪里知道自己成了透明人,她还陷在震惊当中——表哥真的附身到一条狗身上!
是的,她已经看出旺财不单纯的是一条狗。
没人会想到一条狗身上附着一个人的灵魂,所以旺财身上的种种异样,都没有人会怀疑,顶多觉得他特别聪明人性化。可在知情人眼里,人和狗的区别宛如天堑,尤其景宣帝从来不会刻意模仿狗。
于是,作为知情人之一的魏婉儿一下子也能区分出来。
震惊之后是果然如此,表哥果然变成了狗,还慢慢对谢重华生出了感情。必须阻止,在晚就来不及了。
谢重华掀了掀嘴角,示意宫人带下去。
魏婉儿急忙道:“嫂嫂,我想和它玩一会儿,”怕谢重华不同意,她还强调,“就在正阳宫里。”
就差在脸上写明要搞事情,谢重华能同意才怪了,但是也不好拒绝的太刻意,她便皱了皱眉道,“还是算了吧。你也该知道,因为旺财,我和太后闹得十分不愉快。”
闻言,德柱已经拉着景宣帝走了。确定了要确定的事,景宣帝也没一定要留下,免得被强带下去,丢人现眼还找罪受。
魏婉儿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追上去。她都想好了,趁着表哥附身于狗,她就假装不经意地地告诉表哥皇后和秦王有一腿。
秦王还为了皇后宫变来着,当然现下这还不好说,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她知道这回事,总不能说她做了一个梦。
到底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她强忍住了跟上去的冲动,按捺着性子听谢重华怎么说。
景宣帝也在听皇后怎么打发魏婉儿,狗听觉很好,哪怕越走越远,还能清晰地听见殿内的声音。
“难得太后已经忘了狗一事,你要是再三天两头来正阳宫看狗,太后少不得心疼你,只怕又要怪上我。表妹就当体谅我不易,算了吧,越看只会越舍不得,久了也就淡了。”
魏婉儿哑然,过了会儿信誓旦旦保证:“不会的,我就看看,我就看看。姑姑那我会解释的。”
谢重华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魏婉儿,看的魏婉儿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像是有虱子在身上咬。她张了张嘴,却讷讷说不出来,似乎也发现自己的保证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可下次还能那么好运正好遇上表哥附身的时候吗?魏婉儿咬了咬牙,终究决定再争取一下:“嫂嫂。”
“表妹,”谢重华打断魏婉儿,目光狐疑,“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旺财?”
魏婉儿心下一凛,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行为会引人怀疑。皇后是不是已经怀疑了,不会的,皇后怎么可能想得到,但是皇后肯定会监视她和狗的接触。
如是一想,魏婉儿心里乱糟糟的,她干巴巴地解释:“我就是觉得和旺财投缘,我又魔障了,嫂嫂勿怪。”
魏婉儿匆匆告辞,心慌意乱的回顾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回顾出了一身冷汗。
谢重华摩挲了下珐琅护甲,轻轻的啧了一声。狗皇帝已经疑上魏婉儿了,魏婉儿要是能意识到这一点,肯收敛下,也许能糊弄一时。
要是糊弄不过去,谢重华蹙了眉,今天才发现,猪一样的对手同样令人脑壳疼。
上辈子就是这么个人取她而代之,谢重华呵了一声,狗皇帝的品味够猎奇的。
第21章皇帝是条狗21
确定魏婉儿是知情人之后,景宣帝对她上了十二万分的心,然几日观察下来却没抓到蛛丝马迹。景宣帝有点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人,却毫无作用。
如是又等了几日,景宣帝终于决定出手,他受够了每日一个时辰变狗。他乃大周皇帝,堂堂九五之尊,岂能沦为畜生。一旦这背后搞鬼之人被他揪出来,他必将之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
咬牙切齿一番,景宣帝吩咐行动,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打草惊蛇未必不是好事,惊了才有可能露出马脚,风险往往与收益并存。
于是,作为被打的草,魏婉儿害了天花,因容易过人,尤其宫里皇子公主年幼体弱,所以魏婉儿被移到宫外皇庄内避痘。
这是明面上,暗地里魏婉儿落到了武德司手上。
听到魏婉儿避痘的消息,谢重华心里咯噔一响,景宣帝动手了。
易地而处,她也会从魏婉儿身上下手,没人甘心做狗,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景宣帝正一筹莫展,魏婉儿撞了上去,景宣帝岂会放过。这番行为才符合他的性子,前世那个倒不像他,也有可能是她对景宣帝了解还不够,不知道他还是颗情种。
落到景宣帝手里,魏婉儿便是不想说,也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不知道魏婉儿到底知道多少。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