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大总管私下请了温院判来瞧,温院判仔细确认过,确定这云锦是有毒的,这下毒的手法极为巧妙,是在云锦的织线上下毒,只怕就连织造这匹云锦的织娘怕是都不知道这布料有问题。
大总管冷声问道:“这是什么样的毒?”
温院判沉吟许久,“不好说,不过感觉上不似中原常见的毒,怕是对孩童不利。”
薰香之毒可不是这么好浸入人体的,而且成人身体强健,小小的薰香之毒也伤不到什么,唯有孩子怕是禁受不住,特别是宫里的孩子比旁处的孩子更加娇弱,既使不会没了性命,在这有毒薰香之下,只怕身子骨也会受损。
温院判指着云锦上的那一点污渍道:“也不知道此处沾到了什么,这才让这织线的味道散了出来,否则孩子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也是三皇子妃运气好,若非如此,只怕三皇子妃腹中的小皇孙不保。
大总管仔细摸了摸那处污渍,低声问道:“要是没这污渍呢,你能不能闻得出这云锦有毒?”
温院判想了想,直言道:“难。”
他方才为了实验,还特特仔细闻过这块云锦没沾到污渍处,那味道极淡,几不可闻,要不是他专心闻了,只怕也不会发现一二。
温院判顿了顿道:“要是大总管让我把云锦的织线挑出,说不得能够试试。”
他手里也是有一些秘密的药剂,可以试着把织线上的毒溶解出来试试。
“那就去吧!”大总管一挥手道:“不只这块云锦,所有在布库里今年送上的云锦都得查过一遍。”
“大总管,这不成啊!”副总管一听,连忙惊道:“这云锦珍贵,要是伤了一丝半点的,咱们怎么跟上面交待。”
要是旁的布料,他们毁了就毁了,大不了用前年的,或着是另外想办法匀出来便是,可这可是云锦啊!
号称寸锦寸金可不是句玩笑话,往年的云锦都不够发的,略略不受宠的妃嫔还都没份呢,他们上那去匀出来这么多的云锦?既使他们肯狠下心来耗尽家产,私下去买云锦来补这份例,他们也没处去买这么多云锦啊。
“顾不得了!”大总管冷声道:“云锦再贵重,也贵不过圣上的龙体。”
这背后之人要是捉不出,下一次用到了圣上身上怎好?
大总管沉声道:“温院判尽管去试,要挑要拆,尽你试,但切记!”
他眼眸微冷,“无论如何,绝对不可放过任何一块毒云锦!”
温院判也眼眸一沉,“大总管放心,老夫理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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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院判直接把那块云锦给拆了,细细分析比对,好不容易才弄明了毒源。
一块云锦足足得用上整整三十六个颜色的织线,而这织线上也就只有廖廖几种织线是染了毒的,而且巧的是那几种颜色都是佛家八宝上的特殊颜色的织线,其他的织锦花样甚少用上这几种特殊色线,这下毒的手法不可谓之不妙。
不只是手法巧妙,就连那毒药也是极为少见的,这是一种从北戎来的特殊的毒药,不会马上要人性命,但会让孩子身体日渐衰弱,最后难以活过弱冠之年。而且这毒只需几日便会浸入人体,端是厉害无比。
一知道云锦上竟然染了这种毒,大总管和副总管都顿时惊到了。
大总管连忙让温院判将布库里所有的云锦都查了一遍,甚至连其他已经分到宫妃手上的云锦都想办法弄到了些试了试,好在也就只有这一块织着佛家八宝的云锦上有毒罢了。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伙也觉得有些古怪,这佛家八宝的花纹看似吉利,但极不好分配,三皇子妃这次是碰巧有了孕,这才让内务府分了这么一块云锦,要不这块云锦怕是得落到一个压箱子的下场,下毒之人怎么能这么恰巧的知道三皇子妃今年能够有孕?
大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把这事查清楚之后,规规矩矩的将这事上呈给仁安帝知道。
既然知道这云锦一开始的织线有问题,事关江南织造署,他们便不方便查下去了,毕竟他们不过是宫里人,这手也伸不到外头,自然还是得留给外头的人处理了。
仁安帝一听闻有人在云锦上下毒,当场震怒,“既然有人敢在云锦上下毒?”
这云锦可是专门供皇族人使用的,在云锦上下毒,此事分明是针对他们皇家而来。
仁安帝连忙问道:“老三家的可有事?”
“回圣上,三皇子妃幸得无事。”高明笑道:“三皇子妃察觉那云锦有所不对,便让人退货了。”
说到退货两字,高明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做了一辈子太监,他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敢退内务府的分下来的份列的。
这种事情连常贵妃不曾做过,也就只有三皇子妃开了宫里的先例了。
“退货!”就连仁安帝闻言都不由得一楞,再见到内务府大总管那一瞬间的尴尬的神情,那怕一开始被气的很了的仁安帝也不由得暗暗好笑。
他笑指大总管笑道:“这大概也是你生平第一次碰到有人敢给你退货吧!”
得!就大总管这表情,也着实值了。
大总管陪着笑了几声,笑道:“也是错有错着,要不是三皇子妃退货,老奴又怎么会知道那云锦有问题呢。”
虽是有些小丢脸,不过他倒是暗暗庆幸三皇子妃此举了。
别小看云锦下毒一事,下毒之人会从织线上下毒,可见其心机之重,这次是下有害子嗣之毒,下一次还不知道下些什么,要是伤了龙体,那他们就罪过了,好险发现的早,也好让他们可以提早阻止。
唯一遗憾的是,就连三皇子妃都不知道那污渍的来源,不过那时她正和着孩子们说话,孩子贪玩,极有可能是手上沾了些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再追问几个孩子,无论是晴姑娘还是宇哥儿都说不上来,对于三皇子妃的狗屎运,大总管也只能羡慕妒嫉恨了。
“呵呵,老三家的还当真颇有几分张阁老的风范。”仁安帝对三皇子妃退货一事不以为忤,他头一会碰到有人敢退内务府的货,感觉新鲜的很,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三皇子妃像极了张阁老。
仁安帝想了想后道:“老三家的也受惊了。”他吩咐高明道:“去催催礼部,怎么说老三家的金印、金册也该发下去了。”
先前是想压一压老三家的,不过眼下发生了这事,他倒是不好再压着了。
高明笑着应道:“是!老奴这就催一催礼部。”
得,这事也算得上是错有错着,三皇子妃这皇子妃位子总算稳了。
仁安帝顿了顿又道:“扬州那边不是又进了好些宝石盆景吗?我瞧那宝石盆景也算精致,挑二盆赏给老三家的,让她什么也别想,好好的把朕的孙儿给生下才是。”
“这事你们也辛苦了。”那怕大总管等人不说,不过瞧着他们脸上的黑眼圈,仁安帝也明白这阵子为了追查云锦下毒一事,大总管和温院判可没少花心思。
仁安帝这样一说,大总管和温院判两人的脸上顿时有了光,仁安帝又赏了赏两人,这才挥手让两人下去。
大总管和温院判一走,仁安帝的脸便沉了下来,颓然长叹,“都这么多年了,她怎么总还是看不开呢。”
那怕圣上没明言这个她是谁,不过高明也猜出来圣上指的是常贵妃。
毕竟常贵妃这些年来每每和敬妃母子过不去,这三皇子妃一有事,圣上自然疑心起了常贵妃了。
高明想了想,低声道:“圣上,这事想来和常贵妃无关。”
仁安帝眉眼微挑。
高明低声道:“常贵妃的娘家怕是无此能力……”
高明尴尬的轻咳了两声,虽然他没有明说,不过仁安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常贵妃的娘家不显,在常贵妃进侍之前,也不过就是平头老百姓,要不是靠着常贵妃,压根也不可能会一越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人家,那怕常家眼下看起来富贵无双,不过终究是没有什么底蕴。
常贵妃要做出什么在云锦的织线里下毒一事,按他看,只怕没这能力,更何况……那毒药可是从北戎来的,常家可是京城人仕,那来的北戎毒药!光从这药源来看,这事想来与常家无关。
高明又低声道:“按老奴看,这事背后怕是另有真凶。”
“你说的很是。”仁安帝沉吟许久,直言道:“若是老三家的没有孕,你说那块云锦会分到谁的手上?”
老三家的有孕想来也不过是件意外,毕竟老三成亲也没几日,老三家的能一举有孕,也着实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想来那背后之人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老三家的会这么巧的有了身孕。
高明想也不想的回道:“若是没三皇子,论理这云锦不是到了大皇子府上,便是到了二皇子府上。”
毕竟只有这两位皇子膝下有着小皇孙。
他顿了顿又道:“怕是去大皇子府上的机率高一些。”
毕竟大皇子生的那个可是嫡孙,而二皇子府上的可是庶孙,所谓嫡庶有别,自然还是去大皇子府里的可能性高一点。
仁安帝微微皱眉,说起来,皇后正好就是世家之女,而且恰恰好是江南世家!
他微微沉吟道:“派人下江南一趟,怎么说都得把这事给查个清楚明白不可。”
这次是毒害皇孙,天知道下次又是毒害谁,再想想自己身上中的无名毒药,仁安帝不住冷笑,说不得这一次总算可以捉到真凶了。
第55章苦肉计
那怕大总管和温院判都没明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三皇子妃竟然敢退了内务府发的份例一事早就传遍了全紫禁城中,就连常贵妃和皇后都知道了此事。
常贵妃头一回听闻此事,笑的整个人如花枝乱颤,几乎笑到跌下椅子,“好个三皇子妃,当真是个妙人儿。”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敢跟内务府退货的,既使是像她这般当年一入宫就极为受宠,在面对内务府以次充好之事,还不是一直忍气吞声着,万没想到,竟然能有退货这一招。
可惜嫁给了三皇子那个贱人,当真是可惜了。
“娘娘!”常贵妃的大宫女急道:“你怎么还当没事人一样,三皇子妃退的可是那块布料啊。”
说到那块布料,大宫女一直跟着常贵妃挤眉弄眼的。
虽说那块布料不是他们弄出来的,但却是她们想办法让内务府分派给三皇子妃的,要是让人查到他们的身上……
大宫女略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毛。
“怕什么。”常贵妃晒道:“圣上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我没那能力弄出那么一块布来。”
她不过是借花献佛,把皇后娘娘弄出来的好东西送到三皇子的手上罢了。
常贵妃悠闲的弹着手指,笑道:“咱们就等着看戏便是。”
虽然没法子把三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给解决了,不过揭了皇后娘娘的脸皮也是件好事,她倒要瞧瞧,一但当皇后不是皇后了,二皇子还能怎么自处,还怎么能仗着嫡子的身份做妖!
大宫女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娘娘,如果皇后被废,那娘娘是不是有机会……”
虽说娘娘是圣上的心尖尖,在这宫里的地位不下于皇后了,不过那及得上真正的皇后呢,要是皇后当真被废,以圣上对娘娘的喜爱,说不定……
常贵妃想了想,最后无奈长叹,“不会的,圣上不会立我为后。”
仁安帝再宠她,也不会冒着朝堂的反对声浪立她为后,最好的证明便是她虽然是贵妃,但却并无封号,无封号的贵妃也不过比有封号的妃略略高了半级罢了,害她面对皇后之时,底气总有些不足。
说到底,仁安帝虽然疼爱她,但终究还是不及他的朝堂。
她有些哀怨的瞧着自己镜中的容貌,叹道:“本宫毕竟年纪大了。”
无论是那个年纪的男子都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她虽然貌美,但毕竟不年轻了,怪不得这宠爱也渐渐淡了。
大宫女轻声问道:“娘娘,今年选秀的时候是不是该选一些秀女到咱们官里?”
这也是宫里常用的法子了,自己不年轻貌美了,便找一些年轻貌美的秀女到自个宫里,利用新秀女勾引圣上进宫,只要圣上进了她们宫里,是临幸秀女还是临幸娘娘,这可就不一定了。
那怕是皇后娘娘,她的坤宁宫里也养了好几个貌美的宫女,明明伺奉过圣上,偏生就是不给半点份位,就是专门留着勾引圣上的。
常贵妃想了想,终究还是罢了。
她淡淡道:“圣上喜欢我,是因为我和其他宫妃不同,要是我和其他宫妃一样,直接利用新人争宠,那便就和旁人一样了。”
至少她的争宠方法里绝对不能有着其他人。
常贵妃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倒也不急,咱们等着看戏便是。”
什么失宠也是将来的事儿,比起她们,皇后娘娘才是真的要头痛的人呢。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皇后知道她处心积虑给大皇子备下的好东西竟然落到三皇子府上,不只如此,那没脑子的三皇子妃竟然还敢给她揭了开来之时,不由得大怒,“好个张氏,竟然敢坏了我的事!”
老嬷嬷忧心道:“娘娘,这事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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