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表情怯怯的:“嬷嬷,我不是有意的……”
刘嬷嬷忙向宝宁道歉:“夫人,婢子以往是七姑娘乳娘,她经常来找婢子玩耍,今日瞧见你在做活,七姑娘好奇,婢子就做主留她看了会儿,还请您恕罪,我们这就走。”
宝宁笑着说了句无事,刘嬷嬷松了口气,护着怀里的小姑娘往外走。
宝宁没有留客,她对将军府里的人还是有些戒备之心的。
也算不上戒备,只是不想接触,她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最怕的就是惹不必要的麻烦,与将军府的女儿交好,并不是件多有益处的事。
七姑娘看起来很难过,但是并没多说什么,小声冲宝宁告了辞,跟着往外走。
转头的瞬间,宝宁注意到她的脸,刘嬷嬷一直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她的脸,刚才刘嬷嬷将手臂放下,宝宁才发现,七姑娘的右脸上竟然有很大的一块鲜红色的胎记。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这块胎记把整张脸毁了。
也把她的自信毁了。
“唉,等一下。”宝宁鬼使神差地开口唤了声她们。
她果真是个心软的人,瞧见女孩子可怜的一面,就动了恻隐之心,把刚才的思虑都甩在脑后。
七姑娘看向她,眼睛亮了下,声音细小:“姐姐?”
宝宁冲她招手:“你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吗?若喜欢,便送给你。”
七姑娘和刘嬷嬷欢喜地对视一眼,朝着宝宁跑过来。
有了七姑娘的陪伴,宝宁的这个下午过得很轻松。七姑娘叫邱灵雁,邱将军正妻的小女儿,是个性子很好的女孩,绵软的,笑起来也羞羞怯怯,只是因着脸上胎记的原因,骨子里有些自卑。
相邻而坐时,她会坐在宝宁的右侧,把左脸对着她,脖颈也总是稍稍往右偏。
宝宁与她说过很多次不在意,她仍是那样的,习惯成自然。
许是因为容貌的原因,她虽然是嫡女,但在府里并没那么受宠爱。
宝宁觉得,她们之间,或多或少的,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姐姐,我的小镯子坏了,你可以帮我修一修吗?”
吃过晚饭,邱灵雁仍舍不得走,她在一旁看着宝宁收拾桌案上的木头碎屑儿,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请求。
“什么样的小镯子呢?”对待这个小妹妹,宝宁很有耐心,“若是玉的,怕是不行。”
“金的,可以吗?”邱灵雁睁大眼睛,“是我很小的时候,刚满月,爹爹送的,但是前段时间,被姐姐弄坏了,刮花了。”
宝宁讶异:“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姐姐为什么要弄坏?”
“是我先弄坏了她的东西……”邱灵雁委屈的吸吸鼻子,“前段时间圣上赐婚,六姐姐不太喜欢,但又没办法,心情很不好。我手笨,去找她玩的时候,打碎了她房里的瓷瓶,六姐姐生气了,刮花了我的镯子。”
宝宁叹气,但这是邱明山的家里事,她不好评论什么,摸了摸邱灵雁的脑袋:“你拿过来,姐姐给你看看。”
镯子花得果真很彻底,像是被按在石头上磨过,花纹已经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出是很奇特的花纹,像是大雁模样,市面上难以买到。
宝宁拿着看了半晌,蹙眉道:“只能重新融了再打了。”
邱灵雁有些无措,“如果这样的话,还能恢复原样吗……爹爹已经回来了,我怕他问起这事,会骂我。”
“可以将花纹誊到纸上,再刻上去,我只有八成把握。”宝宁问,“你想试试吗?”
……
邱明山的书房里,裴原手里掂弄着周江成花了半个月时间找人锻来的虎符,冷笑一声,掷在地上。
“你是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圣上是傻子,这种粗劣的东西,就算是个瞎子来,也能摸出是假的!我劝你还是自己向圣上请罪,丢了虎符是玩忽职守罪名,若让人看出你弄了个假的来,那就是欺君,夷了你九族也不够。”
虎符丢了,南蛮又筹划着进犯,事情已迫在眉睫。在追踪虎符下落的同时,也要考虑退路,若真的找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锻一个,能瞒天过海最好,瞒不了,也能撑上一时。
这是这事太私密,京城中能工巧匠虽多,却不可谁人都请来,若泄了密,事情会更麻烦。
听了裴原的话,周江成脖子一梗:“我死便死了,大丈夫不怕那一刀,我只是可惜巴蜀军,前太子培养了七年的心血,若换了将领,何异于拱手让人!”
邱明山道:“事到如今,说气话也没用,还是尽快想对策的好。”
周江成眉头紧锁,手指插.进发间:“问题是,去哪里找那个既能信得过,又能锻一个逼真虎符的工匠?”
作者有话说:上章的结尾改了下,小羊没了,但是没大改动,不用重看撒
PS:本质上还是个种田文,无虐无虐
再送波红包,没领过的可以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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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
宝宁这晚上等到快子时,裴原也没回来。
等他的这段功夫,宝宁把白日时候扔到窗外的背影木雕又捡回来,正脸也刻好。她废了不少功夫,刻得惟妙惟肖,就像个缩小版的裴原。
对于裴原这段时间的忙碌,宝宁虽然有些不自在和失望,但还是支持的,裴原有自己的追求,她作为妻子,应该鼓励。
所以宝宁一直等着他,给他准备小惊喜,就是希望他在回家后能高兴一点,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她想得挺好的。
但是裴原没回来。
他夜不归宿了,连告诉她一声都没有。
说不在意、不难过是假的,宝宁胡思乱想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的。
刘嬷嬷给她送来洗漱的水,瞧见她面色不太好,关切问:“夫人昨晚没睡好吗?”
宝宁去摸裴原那一侧的被褥,冰凉凉,一丝褶皱都没有,虽然已经确信他没回来过,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冀:“四皇子今天出去得很早吗?”
“没有。”刘嬷嬷茫然地摇摇头,“婢子今早没见过四皇子。”
宝宁的心沉下去。
她轻轻吁一口气,不再想那些,将头发松松拢起,穿衣起床。
在经过妆台的时候,看见了昨晚为裴原刻的小木雕。宝宁抿抿唇,抓起它丢在妆奁的最底层,上了锁。
她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先看了看小水蛭的情况,喂了些吃的。水蛭已经孵出来很多了,虽然死得不少,但活着的精神很好。
宝宁挨个数了遍,只有二十六条,比她预想中的少很多。
吃过早饭,邱灵雁很早就来找宝宁玩,她在府里很少有朋友,宝宁正好也寂寞,她们做个伴儿。
镯子已经融好了,模具是刘嬷嬷从铁器店里买回来的,很简单的两块铁块拼接而成,中间留出镯子那般宽的缝隙,融好的金子倒进去就成了长长的柱形。
宝宁拿着小锤子将它敲得更圆润精致些,再将誊了花纹的纸沾湿了覆在上头,用刻刀慢慢地雕。
这工艺对她来说并不很难,花纹是重复的,只最开始的时候有些生疏,而后便越来越容易,邱灵雁在一旁和她聊天。
“姐姐,你的夫君对你好不好呀?”
宝宁轻笑着道:“挺好的。”
“他白日是不是很忙,我很想见见他呢,姐姐这么好看手巧,夫君也一定是很好看,很温柔的。”
宝宁手中的活儿顿了下:“嗯,是挺好看的。”
许是昨晚的事,现在宝宁很不想提起裴原,一想起他,心中就有淡淡的恐慌和抵触。
她介意的不是裴原晚上不回来,他可能是忙,或者其他原因,宝宁可以理解。但他连告诉她一声都没有,这说明他的不在乎,他心里没她。
这是最让宝宁伤心的地方。
邱灵雁看出宝宁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揪揪指甲,另起了个话头:“姐姐,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个孩子吗?”
宝宁问:“多少个呀?”
邱灵雁说:“有十六个呢。我是父亲最小的孩子,也不知是为什么,在我之后,父亲再也没有要过小孩子了。”
宝宁惊讶。她早知道邱将军是个多情的人,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多情。
邱灵雁继续道:“听说是因为,父亲最爱的女人去世了,就在我生辰那年。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踏足过后院,连母亲的房间都没去过,为此母亲和父亲吵了好久。”
她补充:“我是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的,偷偷告诉你,姐姐要保密噢。”
宝宁仍处在震惊的情绪中,点头,道了声好。
理智上,宝宁知道她不该继续问下去,这是邱明山的家事,她不能掺和,最好也不要知道,但好奇心还是更胜了一筹。
宝宁试探地问:“雁子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邱灵雁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个秘密,我们小辈的都不知道的。只是听说父亲的书房里藏着那个姨姨的画像,他很宝贝,从来不给旁人看,但是他每次从北疆回来后,都会在书房里待上一整晚,把画像拿出来看,还会哭。”
宝宁“啊”了声,没再问下去了。
她就是觉得奇怪。邱将军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呢?既然那样喜欢那个女人,还要抬那么多姨娘,生那么多孩子。等到人家不在了,他反倒守起了清白。
可是这样,对那个女人不公平,对那些姨娘们也不公平呀?多奇怪的事。
宝宁忽然又联想起裴原,等到他功成名就了,会不会也做同样的事情?这种男人的劣根性。
宝宁不想再想了。
她把心思收回来,专注于手头的镯子,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午时过了,她终于雕好。
取一根粗细适中的圆木来,将雕好花纹的柱形金条折弯,小心捶打几下接口,便就成型。
和邱灵雁原本的那只镯子相差无几。她高兴坏了,跑回自己院里,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都送给了宝宁,不住地道谢。
宝宁和她一起吃了顿午饭。
裴原还是没回来。
宝宁已经不失望了,有些麻木的情绪。
邱灵雁告诉她,后院厨房的下人们养了一群小奶羊。
“姐姐,我前几天偷偷去看,那些小羊都好可爱呀,厨房说是养着吃的,等到过年的时候,羊羔们长得肥肥的,就杀掉。”
邱灵雁皱了皱鼻子:“太可惜了,有一只还是半个月前刚出生的,眼睛特别好看,就是没足月,蔫蔫的,厨房的嬷嬷说它要死了。”
听到这个,宝宁有了些兴趣,问:“在哪里呢?”
“就在厨房的后院呀。”邱灵雁邀请她,“姐姐,吃过饭,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宝宁笑着答应,只是饭还没吃好,就有丫鬟来找。
“七姑娘,六姑娘从庙里回来了,找不见你,正生气呢,要你回去。”
邱灵雁肩膀缩了下,她紧张地放下筷子:“我能再待一会吗?”
那丫鬟说话的语气很和气,但也坚决:“不好呀七姑娘,你知道六姑娘的脾气的,若你迟了,她会亲自来找你,你想这样吗?”
邱灵雁立刻站起身。
“姐姐,我得先走了……”她冲宝宁道歉,怯懦的样子,“我,我明日还可以再来吗?”
宝宁也起身,送她出去,笑着道:“当然可以。”
邱灵雁松了口气,回身冲着宝宁挥手道别,跟着那个丫鬟离开了,宝宁靠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再回到桌边的时候,满桌子的菜已经凉了,宝宁吃不下去,便就算了。
她去洗了把脸,小睡一会,带着阿黄去看邱灵雁说的小羊。
果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一尺高。宝宁把它抱起来,它软绵绵的,脑袋靠在宝宁的肩上喘粗气,关节处肿的很大,小腿颤颤地抽动。
“是跛行病,娘胎里带出的不足。”厨房的嬷嬷很热情地和宝宁介绍,“估计活不了几天了,吃也吃不下去,没人有那个精力照顾它,挺可惜的。”
嬷嬷补了句:“而且还太瘦,就算现在宰了吃也不好吃,全是骨头。”
阿黄前爪扑在宝宁的膝上,脖子高高上仰,凑着去嗅小羊羔的屁股。
小羊冲它晃了晃短尾巴,也不知是痒着了,还是在打招呼。
那嬷嬷看见,笑了:“这羊崽儿除了体弱,倒是没其他的毛病,很聪明,聪明得像只狗一样,也很活泼。”
宝宁摸了摸小羊的耳朵,它耳朵很长很软,毛茸茸的,像是小驴子。
“嬷嬷,这羊多少钱,我买了,带回去养着。”宝宁让刘嬷嬷拿钱。
厨房里的嬷嬷很惊讶,连忙摆手:“不过一只羊崽子,要什么钱,小夫人若喜欢,抱走就好了,就算现在想吃了都没问题。将军嘱咐过的,让我们尽量照顾好您。”
“还是要钱的,咱们钱物两清,以后无论这羊是死是活,你们都不能再找我要啦。”宝宁开玩笑似的,执意付了钱,“但以后还是要拜托嬷嬷,送我们一些羊奶。”
那嬷嬷很高兴,连声应着:“那是自然的,我们以后每日一早就给您送去,保准是最新鲜的!”
宝宁笑着道谢,抱着小羊羔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