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彩头被人讨走,人群也渐渐散了。
宝宁的眼神急切地在街上搜寻,过半晌,终于瞧见街口一辆华贵马车,四周纱帘覆盖,影影绰绰能窥见里头妇人的影子,极为眼熟。有仆妇去买了茶点,往里头送时掀了下帘子,宝宁一眼就看到妇人的脸,就是她的大姐!她果真来了!
宝宁一下子站起来,跑到门外去,吩咐守着的刘嬷嬷去追。
裴原没见过季向真,但看宝宁的反应,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到门口去,把手里装着瓜子仁的帕子塞进宝宁手里,嘱咐她道:“别给自己太多负担,能行就行,若不然就当见见姐妹了,叙一叙旧。”
“我知道了。”宝宁点头应着,她整理了下裙摆,问裴原,“我打扮得好看吗?”
裴原笑道:“美极了。”
宝宁深呼一口气,裴原看她的样子,有些壮士断腕的意味,宝宁道:“那我就去了!”
她把帕子里的瓜子仁都吃掉,拍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出了门。
宝宁和季向真的见面约在如意楼的二楼厢房,就是现在所处酒肆的对面。
裴原站到窗口,看她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步伐款款地提着裙摆走过街道,瞧起来很是端庄大气,和最初见到她时羞怯的样子很不一样。私下里,面对他时,她还是温柔娇羞的,对着别人,已经慢慢有了大家主母的风范了,绰约迷人。
裴原觉得高兴和骄傲,但心底里又生出焦躁的感觉。
宝宁变得更好,他却更害怕,若是她被贼男人迷惑走了该怎么办?未来肯定会有不长眼的贼男人的,或者更年轻些的小伙子?不要脸的男人们,想要勾人,怎么办?
魏濛不知道裴原心中所想,他看着宝宁背影,赞叹道:“小夫人长大了,现在能为你分担,以后也定能安一方家宅。等你站到高处,她可以与你并肩。我原来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裴原恨恨盯着他,他现在见不得人夸宝宁,看着魏濛沧桑老脸,竟觉得他心怀不轨,有些淫|邪。
裴原慢慢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啊?”魏濛被骂得一懵,迷茫地看向他。
……
常喜与裴霄坐在某间茶楼中,看着宝宁撑伞慢慢走过街道,她梳妇人髻,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脖颈。
常喜现在看着宝宁就想起裴原,想起那箱子金鳞鲤鱼,觉得牙根发颤,一嘴的鱼腥味儿。
“殿下,咱们现在去接小皇孙吗?”常喜收敛心神,恭敬问。
裴霄将视线转移,他知道裴原在对面看着,现在不宜不过去,他期望一个和宝宁单独相处的空隙,便道:“等一等。”
裴霄自认为不是个多情的人,也不屑在儿女情长上耽误时间。但这种暗中追随佳人,还有些偷|情意味的感觉,竟意外地让人着迷。裴霄的手指抚摸着杯沿儿,他告诉自己,他是来接走圆子的,做的是正经事,不必因此觉得惭愧。
正出神,忽听常喜“哎哟”地小声叫了下。
裴霄问:“见着了什么?”
常喜手指哆嗦地指向苏明釉的方向,问:“殿下您瞧,那是……?”
……
季向真被刘嬷嬷请上来,走的是后门,没人看见。
宝宁已经等候多时,听见上木阶的声音,急忙起身去迎,亲切唤:“大姐!”
季向真听刘嬷嬷说宝宁在等,本还将信将疑,现在见着真人了,她激动起来,双手握着宝宁的:“宝宁,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宝宁邀请她坐下:“我现在就住在溧湖,开了间铺子,就是如意楼,没想着见着了大姐。”
季向真毫不怀疑,只连声道:“真巧,真巧。”
宝宁给她斟茶,打量她神色。季向真是素净温和的长相,容长脸,总是浅浅笑意。现在脸色憔悴,已经没有当初美貌了,宝宁有些心疼。
季向真喝口茶水,想起什么,又问:“宝宁,你这样抛头露面地开店,四皇子竟然允许吗?”
宝宁点头:“他愿意的,还帮我张罗。”
“真好啊。”季向真露出一丝欣羡神情。她本不愿将愁绪展露在外头,但崇远侯府都是外人,没人能让她诉苦,现在见着亲姐妹,她憋了许久的情绪有了出口,眼眶竟渐渐红了。
宝宁心里琢磨的都是该如何将话题引向贾龄,还未开口,就听季向真道:“宝宁,大姐真羡慕你们夫妻和睦,你不知我和世子……”
宝宁期待问:“世子怎么了?”
季向真道:“你大姐夫竟背着我和青罗坊的女子有染,还珠胎暗结,竟要让我出钱,将她抬进门!”
宝宁知道青罗坊,是裴原手下的产业,是个成衣铺子。
但季向真所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宝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大姐夫怎么会去青罗坊的?府里做衣裳竟要他亲自去吗,竟和绣娘有染了。”
季向真古怪地看着她:“什么绣娘?是个妓|女呀!”
作者有话说:青罗坊这个埋了好久的伏笔,今天终于得以和大家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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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目
宝宁懵了。
季向真又问她:“宝宁,你怎么会认为青罗坊是成衣铺子的,谁与你说的?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之一,里头扬州瘦马数都数不清,出入均为达官显贵。你大姐夫看中的那个薛芙是青罗坊现在的头牌!我可真是恨,世上为何要有这样的地界,诱惑男人去消遣,拆散多少恩爱家庭……”
宝宁有些不敢看季向真,她觉得愧得慌。
青罗坊是裴原开的,拆散人家家庭,裴原也有一份功劳。季向真说到痛处,捂帕痛哭,宝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了。
而且,裴原竟然欺骗她!撒这种小孩子都不屑的谎!
宝宁想,裴原若是直说,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就罢了。但他掩饰什么?肯定有鬼呀!
女人的小心思被勾起来,宝宁现在想到裴原,用的都是审视的态度。他怎么在床笫上花样那么多,还弄了那么多小人书?都是哪里学来的呢?再瞧瞧总是和他处在一起的好兄弟魏濛,一看就不是顾家的男人,裴原总和他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宝宁又想到,裴原能在这事上骗她,别的地方就不能吗?
季向真与宝宁相对而坐,均是沉默,各有心思。
呷一口茶,宝宁把心底那些狐疑都压下去,她现在有正事的,等送走大姐,再和裴原算账!
宝宁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凑到季向真身边一点,兢兢业业地劝说:“大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真要将那个薛芙迎进门吗?说起来残忍了些,但那个孩子是一定不能留的,世子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妓|子的,遭人耻笑不说,大姐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况且,世子成婚这么多年了,那么多姨娘妾室都没孩子,怎么那个薛芙就有了呢?她在那样地方过日子,每日接触的人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不是世子的……”
宝宁说这话,一半是为了离间他们夫妻关系,另一半是出于真心。
她是真的替季向真觉得不值,凭她的家室容貌,贾龄不是她最好的选择。
“宝宁,大姐不瞒你说,这些事,我都想过。”季向真叹气,“但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总不能与他和离吧。我嫁他那么多年了,年华已去,就算狠了心再嫁,说不准嫁的男人还不如世子,又要受人的闲话。到那时,我该如何自处呢?”
宝宁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大姐这话就说错了,一婚更比一婚高!你看蜀汉时候刘备的吴皇后,曹丕的甄皇后,还有汉景帝的王皇后,不都是二嫁的!大姐既然已经预见以后是个火坑,不急着跳出去,难道还想着怎么被烤死才不会更疼吗?”
季向真被她“一婚更比一婚高”的奇怪言论震撼住了。
她紧拽着帕子,讷讷无言,宝宁握着她手腕,目光灼灼,思忖片刻,继续道:“大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着,世子的世子之位或许难保!”
季向真的心弦被她勾住了,轻声问:“这话怎么说呢?”
“世子他不能生呀!”宝宁顾不得谈论这样话题的羞涩了,她欺身挨近季向真,与她分析,“大姐,你与世子成婚已经四五年了,世子的姨娘通房还是那样多,世子正值壮年,他夜夜笙歌,但是一个孩子都没有。难道说,这些女人都有问题吗?”
季向真怔住:“但是,但是……”她不知如何辩驳,宝宁说的是对的,甚至大家都这么说。她暗地里也想过,但被宝宁这样赤|裸裸摆在明面上,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宝宁道:“大姐你看,世子他许是有隐疾,但他又不去治,他很难有孩子了。不,他有孩子,那个薛芙有孕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以后却要进门,她的孩子顶着崇远侯世子长子长女的名号,由你来养。你养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得捧着一个出身烟花地的女人,以后那孩子和女人得势了,还有你什么好果子呢!”
季向真更加无言了,她从前安静沉默的妹妹怎么现在这么能说,一句句都戳她心坎里。
宝宁继续道:“如果那个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更惨了,世子一辈子都没孩子,那他还能承爵吗?崇远侯肯定不会同意的!到不久之后,他的世子位或许就要被剥,那时候大姐就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世子若爱你,你们琴瑟和鸣过着粗茶淡饭日子,倒也快活,但他又是那样风流性子!大姐,我真是替你觉得不值呀!”
宝宁紧张地盯着季向真的神情,见她从愁苦到震惊,再到愁苦,最后慢慢变得坚定。
宝宁松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做这样哄骗人的活儿,表现得很激动娴熟,但手心里已经紧张地浸满了汗。
季向真道:“宝宁,我知道,我不能继续这样没出路的婚姻。拖得越久,我最后一点优势都会被时间抹平,等我容貌都不再了,岂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但是……我没办法向爹爹和母亲交待呀!母亲已经很责怪我了,说我没有为世子诞下一儿半女,我若回国公府,也是没有好日子的……况且,谁又愿意再娶我呢?”
宝宁心头一跳,暗道,机会来了!
宝宁动作一顿,面色变得犹豫,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大姐,听说世子前段时间刚接到任命,做了奉车都尉?”
季向真点头:“小官而已,没有几个俸禄。”
“但这官职重要得很呀!我还听说……”宝宁说了一半,摇头叹气,“罢了,还是不说出来让你烦心了。”
季向真着急了:“宝宁,你这话说一半,不是用猫爪子挠大姐的心吗?快说吧!”
“我听说,世子与太子走的很近……”宝宁压低声音,将裴原曾和她讲过的张良刺秦的故事,又和季向真讲了遍。
看着她愈发惊讶不安的神情,宝宁道:“大姐,这些事,我本不想多嘴的,但我们是姐妹,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你的荣辱也是我的荣辱。若世子真的失足酿成大错,大姐面对的就不是婚姻幸与不幸的问题了,而是生死之关!”
季向真回想着贾龄种种举止,越想越觉得心惊。
其实季向真隐隐有感觉,宝宁今日的话都是意有所指,想要勾着她往某个方向走,但她就是抗拒不了,她觉得宝宁说的都很对。
慌乱之下,宝宁成了她唯一的主心骨,季向真焦急看着宝宁问:“那,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呢?”
宝宁摇头道:“我也只是女眷而已,这样朝廷大事,我没有办法。”宝宁不敢再继续抛诱饵了,季向真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只是暂时心乱了,才会顺着她的意思走。宝宁知道,她若再穷追不舍,季向真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前功尽弃。
季向真目光落在茶盏上,像是在出神。
宝宁道:“大姐,你不要着急,这些都是些不靠谱的猜测而已,我相信世子不会这样愚蠢的。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大姐还是早早离开他的好,这并不是背叛,是忠君,是对的。”
说完,宝宁忽的笑了下。
季向真问:“在笑什么?”
宝宁道:“我刚才想起离奇的事情,如果这事真的是真的,大姐若在清君侧的时候出一份力,圣上怎么会亏待你?我甚至还想,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时圣上会给你诰命,给你赏赐,还要什么丈夫呢。顺心顺意,无人敢惹,生活美哉。”
季向真也微微笑了:“如此说来,倒也是对的。”
宝宁不再和她说这个了。吃些茶点,再看眼窗外天色,已经过午了。季向真起身告辞,宝宁送她。
临别时候,宝宁牵着她的手,依依惜别道:“大姐,从小你便对我好,即便出嫁了,我也惦念你。我知道你身边没什么贴心人,若有话,便告诉我,有事,也来寻我。四皇子待我好,你是我的亲姐姐,有什么麻烦,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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