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但是……”宿维皱皱眉头,“咱们要等与邱将军汇合后再战?若只靠代丰二县的兵力,与匈奴相比,足足差了十三万人,三分之一。”
“不能等。”裴原摇头,“你看,代县与邱将军都在西侧,如果我们挥师东下,这么大的动静,匈奴人再傻也能闻出味道来,定会第一时间向东逃窜。到那时候,我们就算兵力上占优势,也只是像猫追老鼠的游戏般,老鼠很快会逃掉,我们费力不讨好。”
宿维偏头看他,试探问:“那,咱们铤而走险?”
裴原眼中光芒闪烁,停顿片刻,回望向他:“对,铤而走险,破釜沉舟!我们用手中的二十万人击向丰县,定会像投石入水面一样,让匈奴人措手不及。他们大乱之下难以继续坚守,最好的方式是沿着这条线撤退。”
裴原在地图上画了一道:“因为这是回到匈奴王庭最快的路。”
宿维一拍桌子道:“好,从这条路设伏,截住他们!”
裴原立刻下了决断,找来传令兵道:“传信给邱将军,不必到代县来,让他继续向东走,一直到丰县的东北侧,于三十里外驻防,拦住匈奴人的退路。轻装简骑,除了武器口粮外什么都丢掉,明晚之前,必须到达指定的地点!”
说罢,他又唤来另一人:“传令给各位将领,从现在起整兵备战,明日天黑后出发。给马匹带两餐口粮,士兵带一餐口粮,除此外除了武器全部不许带!让将士们把剑和刀都磨得利利的,没有刀剑的,去伙房借斧子,借菜刀,全军上下能出战的全部出战。告诉他们,这次漫长的战争在明晚就要结束了!我们的目标是,杀尽匈奴人,让他们从此听见我们的名字就闻风丧胆,五十年内不敢再南下一步!”
……
一道道命令传下去,整座代县很快动起来。所有人都已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如同一张被拉得饱满的弓,箭就在弦上,蓄势待发。
宿维站在窗前,看着黑暗中一个个打着灯笼疾步行走的身影,像是许多粒萤火,将夜染得发亮。
裴原在他身边,缓慢而坚定地道:“这会是一场暗无天日的大战,但我们终将站在胜利的一方。”
……
丰县外的匈奴大帐内,魏濛翘着腿在喝酒。
喝得高兴时,派去要柴薪的兵鼻青脸肿地冲进来,冲他哭诉道:“独鹿王,我们按着您说的,去找对面要柴火,说咱们行军匆忙,柴薪不够了,但他们不给,还出手打我!”
“竟然有这样的事?”魏濛瞪着眼坐起身,一摔酒杯道,“这口气不能咽,多找人来,再去要,要不来便抢!敢打咱们的人,打回去,打他娘的!”
那个士兵领命退下,很快集结了一小支队伍,约莫二三十人,拿着刀冲破障篱,硬生生抢来百余斤柴火,还砍伤了对方两个抵抗士兵的胳膊。
查尔瓜听闻后大怒,但他理智尚存,知道大战前夕内部不该如此争斗,忍气吩咐道:“罢了,抢去就抢去,咱们不差这点柴薪。将障篱守好,别让他们再过来便是。”
魏濛听到这一消息,大笑道:“他这是怕了!你们再去找多些人来,这一百斤柴火怎么够,再抢五百斤,也算给他们一点教训!”
他和裴原共事多年,一起打过大大小小的仗数都数不清,心中已经猜测到裴原大概的打法。裴原是不会坐视不理,看着战机贻失的。但若打起来,裴原的兵力肯定不占优势,他能做的事,就是将匈奴内部的这滩水搅得浑一点,再浑一点。
……
查尔瓜足足忍受了一日,盼着魏濛能收手,但第二日,魏濛这方竟然又变本加厉了。不但要柴火,还来抢牛肉。
查尔瓜再也忍受不了,下令抵抗。
双方因着几百斤柴薪反目,各自持械,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争斗。原本只是几百人之间的怄气,愈演愈烈,搅进来的越来越多,足足有三四千人,如同一场遭遇战般,双方各有伤亡。
见了血后,这矛盾就更收不住了,参战的人越来越多,内讧已经到了极致。
正大打出手时,忽然感觉到远处传来地动般的声音。查尔瓜最先反应过来,惊诧地望向远方。除了地动声,还听见悠远的号角声。查尔瓜听了两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声音越来越近,他终于意识到是敌军来袭,大惊。
“不要再打了,敌人来了,快停下!”查尔瓜跨步跃上高台,焦急地大喊。
下头的人果真停下,但不像是他想的那样重整旗鼓,反而惊慌失措,士兵之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
查尔瓜拍着大腿怒道:“都归队!列队!准备迎战!”
但代县方向奔驰而来的军队已经不足十里,匈奴兵阵脚大乱,查尔瓜的呐喊几乎没有作用,营地陷入一片嘈杂纷乱之中。
……
丰县的城墙上,钱峰将城下景象尽收眼底,眼前一亮,暗道机会终于来了。
就像是王妃所说的那样,果真有援军。
他立刻派人敲击墙上军鼓,宣布大军集结,随时准备杀出城去。
消息传出后,一片欢呼雀跃之声,不到半个时辰,所有连队都整装完毕。
城墙下,裴原的军队如同一阵黑色的潮水,查尔瓜的部下像是潮水中红色的礁石,潮水与礁石不断碰撞,红色节节败退,钱峰目光炯炯,大喝道:“开城门,杀出去!”
……
王府的灯也全都亮了起来。
就像是上次一样,宝宁坐在桌边,安静地等待着一个个传进来的消息。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她不再焦灼,目光平静,心中踏实而安定。
作者有话说:这算是见面了吗?应该算是远程相见吧……好吧我知道可能不算……这章这么长了怎么还没见到,我也是始料不及……但时间实在来不及了qaq没写完,我像个鸽子大王……
完结后用一场围脖上的肉宴回报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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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这一场鏖战从三更打到了破晓,匈奴军节节败退。查尔瓜率兵奋力抵抗了三个时辰,但每一次冲锋都被灰头土脸地打回来,每一次都会死伤几个高级将领,身边士兵的表情越来越仓惶颓丧,在砍下了第三个准备逃离战场的匈奴兵的头颅后,查尔瓜终于悲怆而不甘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他们两个月来精心筹划的,信誓旦旦觉得肯定能够打赢的仗,败了。
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射向大地的时候,查尔瓜望着快要卷刃的刀锋,还有地上堆积着的层层叠叠的匈奴兵的尸体,无奈地闭了闭眼,下令撤退。
这时,他们的三十五万兵马还剩下二十余万,虽然死伤近半,好在保存了大部分力量,如果能及时逃回王庭,以后还有翻身的希望。
迎着耀目的晨光,查尔瓜骑上马,带着一众残兵败将,往东逃窜而去。
……但逃出没有二十里,迎面撞上了由邱明山率领的二十万大军。
查尔瓜几乎绝望。
很快,身后由宿维和钱峰率领的追兵赶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将查尔瓜和他的残兵围得密不透风。
知道再无战胜的可能,查尔瓜拔剑自刎,其余部下尽降。
……
在刘嬷嬷的陪同下,宝宁一步步踏上还染着晨露的石阶,走到城墙的最高处,焦急地往下望。
遍地尸山,血可漂橹,风吹过来能闻见浓烈的血腥味。宝宁忍下想要呕吐的**,一个个扫视过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的脸,想要从中找到裴原。
茫茫人海,什么也看不见。
宝宁没有灰心,她继续等着,盯着城门的方向,看着战胜的军队如一条长龙般走进来。走在最前方的是骑马的将领,陆陆续续的,宝宁认出来了宿维、钱峰,甚至是魏濛……但直到最后一个骑着马的士兵也经过城门,宝宁还是没看见裴原。
冷风刮过脸颊,宝宁打了个哆嗦,她逐渐向不好的方向预想,脸上血色褪去。
“王妃,别胡思乱想。”刘嬷嬷把宝宁的领口拢紧,心疼地环抱住她,轻声安慰道,“或许是咱们来晚了,王爷早就回家了,也或许是咱们看漏了。王爷才智过人,武力高强,他打过那么多次仗了,你得相信他。走,咱们回家看看?”
宝宁红着眼眶望向她,眼神迷茫慌乱:“嬷嬷……我害怕。”
“怕什么呢?”刘嬷嬷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下城墙,朝王府的方向去,“这么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那么多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现在敌人被打退了,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您得高高兴兴的,要不然回家见着了王爷,他看见您哭,得多心疼。”
宝宁勉强笑了下。
但是回了家,裴原还是不在。
宝宁彻底乱了。
她派人去找钱峰,去找宿维,想要尽快得知关于裴原的消息。但是战事刚过,钱峰和宿维均忙得不可开交,派去的下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宝宁焦虑地等待着消息,但一次次地失望,她坐在门槛上呆呆瞧着门口的方向,心中不可抑止地想起各种可怕的后果……战场上刀兵无眼,万一真的伤着了呢?
宝宁被这个想法吓得愣了片刻,但犹豫一会儿,还是红着眼睛去拉刘嬷嬷的袖子:“嬷嬷,你再派人去伤兵营问问吧……”
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刘嬷嬷心中酸涩不已,不由得也红了眼眶,赶紧派人去问。
宝宁看着她走远,无助地将脸埋在膝弯处,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这么久以来,她没有垮掉都是源于这个信念的支撑——裴原一定会回来。在所有人都怀疑这一点的时候,宝宁是唯一的坚定者,一刻都没有动摇过。在听到援军赶来的消息时,她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她可以依靠的那座山终于回来了,她不用再故作坚强,苦苦支撑……宝宁对这件事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和期待,所以在希望落空的时候,巨大的失望几乎要淹没她。
她的信念骤然崩塌了,心也空了一块。
宝宁呆呆地坐着,正出神,隐隐约约地听见不远处几个小丫鬟在闲聊,其中一个说:“阿莲,你听说了吗,那死法可太惨啦。尸首还没来得及埋,被找着了,第一眼看见的小兵都吓哭了,说是腹部中了一剑,肠穿肚烂的,脸也毁了,从眼角到嘴巴,那么老长的一道疤,死了也是个疤面鬼……”
那个叫阿莲的道:“太可惜了,生前也是那么威风耀眼的一个人,谁能想到……”
宝宁迷茫地望过去,她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但隐约间有不好的预感,心中慌乱更甚。
刘嬷嬷回来了,听见一群小丫鬟聚在一起说闲话,不满地斥责道:“没别的事情做了吗?站在这里干什么,做活去!”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一哄而散。
刘嬷嬷收回视线往院中走,拐过墙角,抬眼便瞧见宝宁白的像纸一样的脸,吓了一跳:“王妃?”
刘嬷嬷匆匆走过来拥住她,焦急问:“王妃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宝宁将脸埋在她胸前,不可抑止地大哭起来:“嬷嬷,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回不来了?”
刘嬷嬷连着“呸”了几口:“说什么傻话,快别说了。”
她强硬地拉着宝宁进屋子,将她按坐再床上,鞋子脱了,用被子裹好,哄劝道:“咱们吃饭好不好?吃了饭,王爷就回来了。”
“你骗我。”宝宁抽抽噎噎,“我吃了那么多饭了,他也没回来,我不吃。”
刘嬷嬷无奈又心疼,她拿这样的宝宁没办法。她想劝宝宁坚强一些,但说不出口,她的宝宁已经承受得太多了,她原本也只是个需要被呵护和疼爱的孩子,她自己还没长大呢。
刘嬷嬷无比地理解宝宁此刻的心情,但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安慰,想着想着,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
裴原推开房门的时候,宝宁已经哭到打嗝。她最开始还是因为伤心而落泪,后来完全变成情绪的宣泄,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积攒许久的委屈都哭出来,她憋在心里太久了,憋得心疼。
裴原最见不得她哭。
他本就是怀着一颗愧疚与自责的心来的,他一路上想了无数能哄她高兴的法子,想了无数他以前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裴原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将宝宁哄好。
直到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亏欠宝宁的东西不该用几句好听的话,或是几个吻就简单地算清。
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从见面的第一日开始,他便亏欠她,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个恩与爱交织的、难舍难分、不死不休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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