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咋办?让人回去运银子呗!”看来今天这个冤大头自己是当定了,还好这上半年忽悠来的两千多万两银子没有起运,陶知事也只得擅自做主先挪用一点把这些人稳住,待完成任务后再想办法给洛阳那一家胖子慢慢解释了。“这样,你速带人回去运一百万两过来应急,俺在这里先拖延着!”
“大人,且请停步!”在路过一个巨大的烂泥坑时带路的老者突然拉住了陶知事,吩咐旁边紧跟着以防这个大官也跟刚才那小撮人一样逃跑的众人道:“还不赶快替大人铺路?”
“这……”顷刻间路是铺好了,而且走过去肯定不会让脚底沾上污泥,但陶知事不敢迈出脚步。自己长这么大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但真不知道有人会用这种方法铺路的。
带路的老者以为陶知事的犹豫是害怕这路基不稳定,赶紧做出承诺道:“大人请!我们这路扎实呢,担保您湿不了脚!”
“老人家,要不咱绕道走?”几十个老少趴在泥地里任由践踏,这样的路能走么?别说让洛阳那个镇国将军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是自己的良心也不允许这么做。
“那哪成啊,您舟车劳顿地我们怎么还能让您老绕道呢?”这可是朝廷派来发饷的贵人,要是得罪了他还不知道又要熬到哪年哪月才会被人想起,带路的老者解释道:“大人您不知道,这里是当年造宝船的地方只要一下雨就都这样了,绕道那最少得花上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耽搁了您宝贵的时间我们可担待不起……”
陶知事还是固执地拒绝了老者的盛情,当最终来到这间所谓全村最豪华的招待所时,他真没法想象这些人过的到底是怎样的ri子。这世上的什么东西都怕比较,相对刚才一路上过来所看到的破房子来这里的确是最好的,至少房顶除了茅草还有几块破瓦门窗处也都挂着破草帘子,但要是拿到洛阳就算是猪舍都比这里好。
“老人家,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陶知事看着屋外的人很是怀疑还有藏起来的人,除了开始见到的那个二傻子外,没一个青壮都是上了年纪的。这里到底是当年的龙江船厂,还是废弃的收容所?
“回大人的话,都在了!”这年头匠户随意离开住地就是杀头的大罪,老者赶紧接着道:“前些年我们也曾上书要求朝廷把我们给安置到清江船厂去,但人家那里可是造漕船的地方自己都还吃不饱,哪还要我们这些造海船的累赘?”
“那你们可有人去南方……”常年在外经商的陶知事这些年跑下来,他会不知道南方拥有大量的士人船队和规模不小的海盗?那些人的船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虽然现在洛阳那个小将军和自家的老爷不好意思与江南士人发生正面冲突,不能直接从那些士绅的私人船厂绑人,但只要给他们造船的工匠和这里有丝毫联系那就有足够的理由给弄到山东去。
“没有!没有!”老者惶恐地解释道:“我们都是有匠籍的朝廷工匠,一般人家可不敢用我们。再说了我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了他们那里也用不上啊……”
“哦!”经过人家一番解说,陶知事才明白了原来这海船也分好几种的,现在士人和海盗们用的大都那种能够随意进出大小港口的沙船或福船,象宝船那种大家伙虽然各项xing能更优异但因为设计上对港口的要求相对较高根本就没人舍得花钱去造。
“那你们中可还有会造宝船的人?”看来第一条策略要失败了,陶知事现在关心的是到底还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会造海船的人。
“造宝船?朝廷要重新造宝船?”老者jing神一振,随即眼光又黯淡下去痛苦地道:“没了,早就没了!这些年来我们没吃没喝的会那手艺的人早死光了……”
“都没了?”陶知事这下是真着急了,早知道是这结果俺还来淌这趟混水干嘛?这下可好原本是小常子一个人顶雷的事,变成俺也得陪绑。
“真没了……”老者递上一个盛满清水飘着点茶叶沫的破碗,开始给陶知事诉说起往事来。原来自宣德年间开始这龙江宝船厂就停止了制造大型海船,不过早些年朝廷水师还有各种大小船只上千艘,其中需要维护的不少,靠着先辈留下的那点家当也还勉强能够过ri子。可随着士人们yu私下垄断海上贸易在朝堂大肆鼓吹禁海的好处,大明水师也渐渐走向了没落,宝船厂接的最后一单活还是在嘉靖年间修补屯门海战中受损的船只。自那以后别说是船了,这里连破舢板都没出现过一次。不能新造也没了需要维护的船只,朝廷的大官们当然不会白养活这样一群卑贱的工匠,由于严苛的户籍制度他们又不能自行离开,当老一代人的逝去后这些成天琢磨怎么填饱自己肚皮的人怎么还有那心情去继承什么手艺?
“那……那你们这里可还有当年的图纸?”现在找人是肯定没指望了,陶知事也只得再次降低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