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琅的脸更黑了。

第10章

青言搬进了敖琅的实验室，又开始了和敖琅朝夕相处的美好生活。

他写一会儿资料，偷偷抬头看敖琅一眼，然后一边偷着乐，一边继续工作。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能看见帅气加倍的敖琅，青言感觉手里繁杂的资料整理工作都不麻烦了。

青言偷看敖琅的时候，敖琅也在偷看青言。他的五感比青言敏锐多了，偷看手段也比青言高多了。每次青言看他的时候，他都能适时的“逮住”青言，然后反偷看。

白泽来实验室“监督”过几次他们俩的工作，见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那偷偷摸摸甜甜蜜蜜的样子，牙都要酸掉了。

这俩破孩子，都甜腻成这样了还纠结什么，不如直接扯证去！

白泽不是不明白他们俩的顾虑。青言被拒绝过一次，胆子自然不可能大得起来；敖琅虽然不在乎什么人妖殊途，但他灵魂还分裂着，一时半会儿不太敢挑明对青言的感情。

只是白泽不明白，这两人没挑明感情气氛都比普通情侣黏糊，这互相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算了，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解决。自己这个半只脚踏入土里的老人家不想操心。

妖怪村的村民们并非长生不老。他们生百年，睡百年，然后化作魂灵进入五灵殿。想要孩子的村民们向五灵殿祈祷，魂灵作为新生儿重新回到世间。

新生儿只有少数魂灵强大者拥有少许传承记忆，但传承记忆无关人格，只是在成年之后多一些以第三人称观看的记忆片段，记忆片段多是以最初诞生缘由为主。也就是说，百年之后，村民们算是已经死亡，之后的新生便是轮回投胎了。

白泽和他们不太一样，但在此界寿命也只有百年。百年后，他这一抹魂灵回归灵界，会有新的白泽魂灵降临此世，成为新村长。所以他现在的确是一个寿命过半的老人家。

白泽背着手叹气。敖琅这小子，真不给老人家省心。

————

敖琅并不知道白泽的哀叹，知道了肯定会说白泽想太多。

他不会因为自己灵魂分裂而故意不理睬青言。无论是自我封印，还是自我隔绝，敖琅都是为了不让青言受伤。但现在青言的未来已经确定和妖怪村无法分割，他绝对不会离开青言。至于灵魂分裂，他一定会找到办法克服这个问题。大不了一直封印下去。

敖琅没有挑明感情，只是担忧青言爱着的是四年前那个开朗的自己。这四年，他的性格大变，或许已经变成了青言的讨厌的模样。他需要和青言多相处一段时间，让青言看清现在的自己。

青言也变化了不少。但和变得无趣的他相比，青言就像是一块宝石原石被苦难雕琢磨砺，绽放出比世界上所有珍宝都要璀璨的光辉，让他更加自卑。

连妖力都无法控制，要靠着封印保持自我的自己，比起青言，简直就是一块丑陋没用的破石头。

只是再不安，看见青言，敖琅就会忘记所有灰暗的情绪，满心满眼都是青言的模样。他失去了四年颜色的世界，又重新拥有了鲜活的色彩。

“学长？”青言统计完金灵生产大队的村民资料之后，发现敖琅正看着他发呆。

敖琅回过神，道：“刚看你在捶肩膀，肩膀难受？”

青言又捶了两下自己肩膀：“伏案工作久了，肩膀是有点难受。”

敖琅走到青言背后，轻轻替青言捏肩膀：“你刚来村里的时候，我说教你使用异能。之后工作太忙，忘记了这件事。现在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剩下的工作都是水磨工夫，急不得。要不要开始训练了？顺便锻炼一下身体。”

“好。”资料整理得差不多，手游雏形青言也已经策划完毕。之后的工作，要等村民们把人设图和剧本搞定，才能继续进行。青言现在的确没太多事可做。

白泽村长悄悄对他说，他的异能能安抚敖学长的精神和妖力，他的确得快点熟练掌握异能，才能帮上敖学长的忙。

“异能要怎么训练？”青言有点激动。异能培训啊，一听就很有意思。

敖琅看着青言一脸兴奋的模样，微笑。

青言也就高兴这一刻了，异能训练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

很快，青言就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着面前一大堆书籍发呆：“这是什么？”

“灵界小学课本。”敖琅爱怜道，“我和村长轮流帮你补课。你不用学太多，拥有小学学力就够用了。”

青言目瞪口呆：“灵界还要上学？！”

“当然。”敖琅翻开语文课本，“首先，我们要认识灵界的文字。”

灵界文字能调动灵子，灵界数学能计算灵子调动数量，两者组合，就能运用最基本的灵术。最基本的灵术，在这个世界称之为异能。

凭本能战斗？对不起，这是哪年老黄历？你生活在万年前吗？

青言一脸生无可恋。虽然他是学霸，并不讨厌学习，但这和他想象中的异能训练根本不一样！他看着面前的《十年小升初八年模拟》，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还好，异能学习除了文化课之外，体育课还是比较符合青言的想象。在静坐中体会入定的感觉；在蹦极等极限运动中锻炼自己的胆魄；在瀑布下打拳压榨自己的体力极限……

“我还是回去做题吧。”青言突然觉得，做题是那么香，他爱做题。

敖琅抱住遭受了一天“虐待”，浑身软绵绵，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青言，怜爱的揉了揉青言的头发：“辛苦了。”

青言把头埋在敖琅怀里，像小动物一样呜咽了一声。

第二天，青言继续生龙活虎的找虐，头一天说要偷懒的话好似全然忘在了脑后。

抱怨归抱怨，该学习就得学习，该锻炼就得锻炼。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他能（划掉）追到敖学长（划掉）考上水木吗？

亮银枪抱着手臂，看着小瀑布下的青年，回头对敖琅道：“你师弟真的不是哪个灵界正统玄门弟子？”

敖琅嘴角忍不住上翘：“他是不是此界人，你还看不出来？”

“真看不出来。”亮银枪实现回到青言身上。

只短短月余，青言从刚进小瀑布就被水冲走，到现在已经能在瀑布下慢吞吞打拳了。

灵子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看似脆弱但却刚性十足的薄膜，卸掉了大部分水流的力量。青言一边像个老人家晨练一样慢吞吞打拳，一边呼吸吐纳，让灵子在身体内形成循环。在灵子循环的时候，青言的精神力也在一分一毫的壮大。

“你自己都可以教，为何寻我当他师父？”亮银枪不解道。

“我下不去手。”敖琅道，“而且他崇拜赵云。”

亮银枪愣了一下，莞尔道：“原来如此。”

他继续好奇的打量自己这个便宜徒弟。

金灵生产大队的村民是以武器器灵为主的各种金属器灵。器灵依托人类信仰而生，历史中并不一定真实存在。即使存在，他们也与在博物馆中陈放着的“本体”也毫无关系。

亮银枪为《三国演义》中作者杜撰的赵云的武器。不过在《三国演义》中，赵云的枪也并无名字，到了袁阔成先生的评书《三国演义》中，“亮银枪”才第一次出现，之后影视剧多采用“亮银枪”这个名字，民间便公认“亮银枪”为赵云武器。

亮银枪上次沉睡的时候名字还是“赵云的银枪”，这一世才有了“亮银枪”的名字，如今他不过三十来岁。

青言现在才开始练武，且练武目的只在这个武道不兴的世界求个自保，找亮银枪这等“历史传说”中有名的武将兵器教他，是暴殄天物。

但敖琅自舍不得对青言下重手，只能让别人教。

“虽然二十四岁才学武，但他有这等资质，将主人的枪法传给他，主人也会高兴。”亮银枪越看青言越喜欢，青言眉眼中，有几分和他主人相似的气质，“我再传他一手拳法和腿法，以在外界防身之用。我记得外界不准械斗？”

“麻烦你了。”敖琅见亮银枪对青言印象不错，松了口气。

这等有名武将的兵器器灵，自身也带着其主人的傲气。若不是他们看得上的人，就算有自己和村长开口，也别想让他们有好脸色。

第11章

《三国演义》中，赵云使枪的时候“若舞梨花”“如飘瑞雪”。青言拿着一杆银枪，那挥舞的轨迹却像是一条银色的毛毛虫爬呀爬，那叫一个虚浮无力。

亮银枪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青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续练习枪术的基本动作。亮银枪站在青言身后，手把手纠正青言，动作亲昵极了。

“啪！”敖琅低头看着自己无意间掰下来的树枝，默默将树枝扔到了地上。

“你在生什么气？”白泽似笑非笑。

“没生气。”敖琅面无表情道，“你很闲？”

“不闲。小言要学武，他的工作我分摊了大半。”白泽捶着自己的肩膀，“我这老胳膊老腿啊，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敖琅没说话，继续盯着青言和亮银枪。

青言刚刚做的动作做得很标准，崇尚鼓励教育的亮银枪摸了摸青言的脑袋，毫不吝啬夸奖的语言。青言被夸得直笑，露出两排洁白闪亮的牙齿，看上去傻乎乎的。

“停停停，你想让所有村民都知道你是个醋坛子吗？”白泽拍了一下敖琅的肩膀，中断敖琅无意识的威压释放，“龙崽子啊，一生气就放龙威这个坏习惯你得改，脾气别这么暴躁。”

敖琅再次强调：“我没生气。”

白泽斜眼瞟：“是是是，你只是打翻了醋坛子。既然这么酸，你自己教啊。”

敖琅犹豫。虽然他对青言下不了重手，但这个世界又不危险，教导时放点水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他就不该另外给青言找师父。

但现在该用什么借口赶走亮银枪？

教就教，你笑什么笑？摸什么摸？板着脸严肃一点！

“算了，我看你教不了。”白泽叹气，“走，跟我去工作。别杵在这里干扰小言学习。”

白泽力气不小，敖琅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离开之前，敖琅回头看了一眼，青言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正仰起脸一脸倾慕的对亮银枪说着什么。

咕噜咕噜咕噜……敖琅心中的泥鳅小龙正在柠檬水中狂吐泡泡。

“学长五岁就开始学武，八岁就能使一手好枪了吗？！”青言眼睛里倾慕的星星都快蹦出来了，“学长好厉害！他从来没和我说这些！”

“外界禁止以武犯禁，他学那些用不上，自然不会和你说。如果你受了欺负，就能看见他多能打了。”亮银枪开玩笑道。

他比敖琅大不了几岁，算是敖琅童年玩伴，对敖琅挺熟悉。虽然敖琅离开村子之后，和大家生疏不少，但亮银枪和他主人一样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了敖琅对青言的感情，不由老妈子心态发作，多和青言聊了一些敖琅的过往。

青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完全没办法把以前开朗儒雅的学长，和打架斗殴联系起来。他们水木又不是什么三流大学，就算同学之间互相看不顺眼，顶多投毒……

咳咳，感谢上天让他和学长成为室友。

“离开村子之后，他也没荒废武艺，他不教你是因为下不去手。”亮银枪继续在青言面前说敖琅“坏话”，“练武得吃苦，你蹲马步晃一下他可能都会心疼得让你别学了，教不好你。”

青言心中涌出一丝羞涩。在外人看来，学长对他这么宠溺吗？

“不至于，学长教我做题的时候可从不留情。”青言虽然嘴硬，嘴角却疯狂上翘，恨不得在脸上写明了“没错，学长就是这么宠我”。

亮银枪笑着摇摇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明明两情相悦，不知道怎么着就是不戳穿最后一层窗户纸。这或许是外界年轻人谈恋爱的方式？真麻烦。但看敖琅和青言似乎乐在其中的模样，亮银枪体贴的没有继续替他们挑明。

有了敖琅当聊天话题之后，青言和亮银枪之间的友谊一日千里，很快青言就被亮银枪带进了器灵圈子，和一群兵器互相拼酒称兄道弟。

今天敖琅又独自一人吃晚饭，心情差到直接变成了妖族形象。

满身酒气的青言一回来，指着形象大变的敖琅手指抖啊抖：“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和学长房间里！”

敖琅瞥。

青言仔细打量着敖琅的脸，不确定道：“学长？学长你怎么变这样了？出去做了个头发？还是挑染？这么潮！”

“不但挑染，还接发了。”酒壮人胆，青言不但没有被敖琅霸气十足的眼神吓到，还伸手去摸敖琅披散着的长发，“嗝！”

敖琅被青言的酒气喷了一脸。

他把快窝到自己怀里的青言抱好，严肃道：“没挑染，没接发。这是我的原型。”

“原型？学长的原型不是龙吗？”酒真的非常壮人胆，青言坐在敖琅的大腿上，不但没有不好意思，还伸手去戳敖琅的龙角，完全忘记了之前和敖琅关于“性骚扰”的讨论。

敖琅满心的怨愤都被撒娇的青言给弄没了，他结着冰霜的眉眼如同遇到了春日的暖阳，渐渐化成了一汪春水，衬得他锐利的剑眉星目都柔和了几分。

“这是我化成人形之后的原型。”敖琅的龙角被青言戳得麻痒难耐，下腹都窜出了火苗，不得不把青言作怪的手拿下来。

青言顺势和敖琅十指相扣，然后傻乎乎的笑：“学长真好看。原来好看，现在也好看。如果笑一笑就更好看。”

敖琅心头一冷。

他就知道，青言不喜欢他现在的面瘫脸。

“怎么喝这么多酒？”敖琅转移话题。

青言打了个哈欠，靠在敖琅肩头半眯着眼道：“村民对我有隔阂。”

“嗯？”敖琅低头，看着青言被酒气晕染，透出不正常红晕的脸颊，神情专注。

“器灵们拥有的传承记忆中有许多和人类相处的片段，他们对人类最为友好，言行举止也最像人类。”青言又打了个哈欠，像撒娇的小动物一样，在敖琅颈间蹭了蹭，“特别是武器器灵，多和原主人一样，有着武将豪爽的性格。只要和他们喝上几场，就能和他们称兄道弟。”

“虽然不至于真的成为他们的兄弟，但消弭彼此隔阂，让他们像看待村民一样看待我，肯定没问题。”

“这就是酒桌文化。”青言略有些得意，“学长，我已经打入他们的圈子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敖琅沉默了一会儿，把青言又抱紧了一些，心疼道：“又是向工友学的？”

“是徐头教我的宝贵人生经验。”青言声音越来越低，“徐头就是介绍我去搬砖的包工头，是个大好人。”

敖琅听着青言的呼吸声越来越缓慢，枕在他肩膀上的重量一沉。

青言已经睡了过去。

“辛苦了。”半晌，敖琅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