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朋友知道,但凡要打天下的,都有拜把子的兄弟,大家为了他的老爹抛头颅洒热血,老爹自然要对他们好。
“娘,刚才小姨说……本来要嫁给爹的是她?”顾宝莛小朋友一副吃惊的样子。
顾杨氏立即笑了笑,头回露出羞窘的表情,不愿多说:“都是陈年往事了。”
“既然都过去了,怎么小姨还总拿这件事说?”顾宝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巴。
顾杨氏搂着这个宝贝疙瘩晃了晃,想了想,到底是觉得和这个孩子说一说也没什么,反正等小七大了,也就忘了:“是她不甘心吧,当初你祖父就看重两个人,一个是你姨父郭瑞文,一个是你爹。”
顾宝莛一听老娘这架势,就知道有故事听了,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便一瞬不瞬的聚精会神。
“当时你姨父家里是开染坊的,那家里不比咱们杨家差,又因为小时候两家有过约定,定过娃娃亲的,所以我和你小姨自然有一个必须嫁给他。”顾杨氏大约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把幺儿当成小棉袄穿呢,什么私密的话都愿意说给娇儿听,“你爹就比较差了,有上顿没下顿,是乡里有名的混子,没什么正当职业,但人讲义气,朋友就多,给你祖父当过一年的马夫,你祖父看他长得好看哩,就觉得不错,让我和福子选。”
顾宝莛听到这里,笑了笑,心想人家都是男的挑女的,杨家居然还能让女儿自己选老公,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有钱能使磨推鬼。
“我知道了,小姨自己嫌弃老爹选的姨父。那娘,你选老爹,是因为他好看?”顾宝莛一边说,一边挑了挑眉。
顾杨氏立即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娇儿的屁股,但嘴上可真是不害臊的,说:“那可不?你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样貌好,后来测八字的时候,还说你爹有出息,你说准不?”
顾宝莛就知道老娘是个顶级花痴,二十多年前就能因为一个马夫长得好看下嫁,哪怕为了老爹风餐露宿、当个农妇、既当男人的去修城墙又当女人的去织布,可见这古往今来花痴的力量都无限强大。
“准。”顾宝莛笑着附和。
虽然现在还说不准到底造反能不能成功,可从一个马夫到如今统领七十万人马,已然是很不得了的事业,所以出息肯定是很出息,大大的出息。
顾宝莛只希望这个出息持续得久一点,千万不要失败啊,失败的话他们全家肯定满门抄斩的!
“你姨父以前也和你小姨感情好得很,哎……”说到这里,顾杨氏免不了总要嘘唏,“可惜你小姨命苦,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传承不了香火,要是换做别的男人,早就休妻了,可你姨父却等了这么多年才纳妾,哎……只希望这次一举得男吧,那妾的娃子当然是要养在福子的膝下,日后她也就不会这么苦了。”
顾宝莛对此表示怀疑,就她小姨那个窝里横的样子,在娘家对着他和老娘才敢大声说话,在夫家不知道多窝囊,那个郭瑞文姨父估计根本不是顾念什么夫妻情谊才这么多年都不娶,而是因为老娘和老爹现在势大啊,他一个没了染布房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当然不敢随随便便的纳妾。
不过这些也都是顾宝莛的猜测就是了,那姨父顾小朋友见过,长得也算人模狗样,成日在城里面仗着自己和老爹是连襟,很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好像他多能耐一样。
顾宝莛对姨父没好感,可突然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那狐假虎威的姨父也算是个周正的模样了,老娘当年都看不上,那他老爹得多帅啊!
可惜家里的几个哥哥都还小,没张开呢,三哥哥又长得估计像老娘,虽然气质潇洒,丹凤眼,却又颧骨高,薄嘴唇,最喜欢歪着嘴讽刺别人,所以也看不见老爹的影子。
他自己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小孩子呢,和霸气侧漏的枭雄老爹完全不沾边嘛。
母子两个在里屋说悄悄话,屋外头整理萝卜的三兄弟也说悄悄话。
前头两个哥哥不在,老三便成了假的老大,一边洒脱的蹲在地上将萝卜丢到簸箕里面抹平,一边吊儿郎当的对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弟弟说:“晚上跟着老子出去小姨家,去不去?”
向来是老三跟屁虫的顾燕安当即拍腿叫好!
一旁较为沉默的顾逾安抿了抿唇,摇头问说:“三哥,你要干嘛?”
名叫顾温的顾家三狗儿从来不会像自己的名字那样温柔,他大抵是因为生在火年火月火时,所以处处都尖锐着,脾气绝爆,谁他妈敢欺负他家里的人,那都不想要命了!
“你说老子想干什么?”三狗儿仰了仰尖下巴,眼神冷漠的看着这个总是喜欢和自己唱反调的老四,说,“你和老五虽然是双胞胎,但你连他的一半骨气都没有,你既然不去,就我和老五去,但你若是告状……”
三狗儿已经十七岁了,按照当地的习俗,应该早就成亲生子,得是两个娃的爹了,可三狗儿至今也没有被老娘张罗这些事情,他自己也不急,权当自己还小,所以也好意思和才十三岁的老四发狠,眼底掠过暗芒:
“我就把你给剁了,反正你也是个没血性的东西,活着还不如给狗吃!”
第3章大鹅┃把小七当娘了。
三狗儿顾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老四顾逾安不太顺眼。
虽然这也是他的老弟,可和老五这个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来说,自然是老五顾燕安更加讨他喜欢。
记得老四和老五出生的时候,是个大雨天,老爹被带领着全军一路北上,在此之前因为吃了有史以来第一场败仗,因此众人都十分消沉,驻军在距离阳谷一百里开外的泊县。
城中百姓早已弃城而逃,于是他们也终于能够住上稍微好一点的房子,不至于在半夜被冻醒。
那时候顾温也不过四岁,正是调皮捣蛋狗都嫌弃的年纪。
可军中气氛低迷,顾温也就莫名的自我安静起来,等到了半夜老娘突然发作,也是第一个惊醒,猛地跑出去找正和师爷还有众位将军商谈的老爹。
他大喊大叫,生怕没人听见老娘要生了,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许多将军的随军夫人更是连忙起来帮忙,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将每一滴砸下来的夜雨都染上炙热的红。
顾温是男孩,自然不能跟着进去看生孩子,于是跟在大哥二哥的后面,一起背着手,来回踱步,可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好不容易里屋喊了一句‘生了!’可紧接着又没了声响,只有婴孩的啼哭响彻夜空。
后来顾温好不容易仗着自己人小又贼,跟着老爹还有匆忙赶来的云庐神医进了里屋,当即便看见脑袋连在一起的两个弟弟!
红彤彤的两个小人,头顶着头睡在桌子上,下面仅垫了一块儿花布袄,哭声震天,里屋好些个将军夫人都避嫌的离开,最终就剩下顾家人和云庐神医。
老娘则在一旁哭,却又没有哭出声。
顾温已经不记得当时老爹是什么表情,但是却记得老爹那极度沉稳冷静的声音:【先生,您看,我的这两个儿子,如何是好?】
云庐神医高龄八十,但看起来却还和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精神奕奕,双瞳极亮,稍微检查了一下两个连体婴的状况,便说:【回禀主公,二位公子似乎只有一层皮缺失,头颅互相完整,老夫有一计,可有一定风险,不能保证……】
【先生只管去做!我这两个儿子,若是活下来便是他们的造化,倘若不能活也只当他们没有福气,但决不能一辈子这样躺在这里,不人不鬼!】老爹仿佛是很冷血,连考虑一下都没有,便让神医动手,更不要说和老娘商量了。
于是顾温便和两个哥哥被赶出里屋,大概等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才被允许进去。
再进入里屋,里屋一股子血腥味,两个没毛猴子一样的弟弟分别被老爹抱在怀里,一手捏着一个,对神医说【多谢神医。】
还不等顾温看上一看两个弟弟的头现在怎么样了,两个头顶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弟弟就被老爹抱了出去,等第二天,顾温就听见军中都在说他那两个连体弟弟的事情,说老爹生的儿子尚且奇异命大至此,老爹定是当之无愧的真命天子!
顾温还记得,第二天,大雨就停了,整个泊县上空架了一座极大的虹桥,整个军营里的人当时便开始欢呼,好像已然取得了最终胜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