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厂花抢亲了吗》TXT全集下载_3(1 / 2)

待叶妙安从雾中勉强看清,才发现小小的她被五花大绑,叫父亲推进了深坑里!

女孩哭泣,尖叫,但没人理会。

父亲手里拿着铲,表情木然,只管一下一下地往坑里填土:“姐儿安心去吧,只当是为了叶家……是爹对不住你,来生托个男儿身……”

黄土一捧一捧的砸下去,铺天盖地、密不透风。

叶妙安扑上去,嚎啕着,用手拼死命扒拉着封土,但坑里小女孩的声音还是弱下去,渐渐听不见了。

叶妙安倒在那殉人坑上,满头满脸的土腥味,喉咙一阵腥甜。

身后突然有一双涂了蔻丹、养尊处优的玉手把她薅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却是披头散发的田夫人,满脸血泪,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质问:“你怎么还没死?牌坊都立好了!你不死,我们都得死!”

叶妙安惊醒,蓦地坐起,发现室内天光大亮,看着竟已是晌午了。她伸手摸了摸脸,一头冷汗。

刚刚的梦太真实,她坐了一会才回过神,扭头看向身旁,发现自己身边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李准已经不在了。

明晃晃的光透过窗子射下来,她身上却一阵阵发冷。

“夫人睡的可好?”红玉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摞衣物,俏生生的站在屋当中:“老爷天没亮就走了,嘱咐我别喊您起来。这都是刚浆洗过的新衣服,我伺候着您穿上。”

叶妙安应了,表情还是木讷的。

红玉一边忙着,一边絮叨,“老爷还说,夫人成日见绣花,怪没意思的。要是烦了就去院子里转转,不必拘着。”

叶妙安先前只在自己屋里呆着,不敢到处走。如今得了主人允许,也对李准减了几分畏惧,早饭后果真随红玉出了屋。

李准置办的院子不大,前堂后寝,两进的规制。不像叶府有池塘假山,但胜在院中花不少,走走停停,也别有一番风味。行到一处厢房,门户大开,可见其中立着琳琳琅琅的书架子。叶妙安不禁有点疑惑:“这是哪里?”

红玉脆生生地说:“老爷的书房。”

太监也识字么?

叶妙安有点好奇,看红玉没有拦她的意思,便走了进去。

架子上林林总总立了不少,四书五经儒家典籍与男欢女爱的话本子肩并肩站在一起,中间夹着《文心雕龙》、《资治通鉴》、《孙子兵法》等等,庞杂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叶妙安对看书的兴质远胜于女红。

她幼时跟着大哥识了字,自己也尝试着诹过几句诗。只是后来被教养的嬷嬷发现,送去田夫人那里。诗被一把撕了,不许再写,人被罚跪在堂上,专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她谨记着,不敢再犯,读只读《女诫》《内训》,慎言、谨行、勤励、柔顺。

“夫人想做什么,做就是了,咱家没那些讲究。”也许是看出了叶妙安的犹豫,红玉暗搓搓的怂恿到。

叶妙安有如掉进了蜜罐,心里知道不妥,但是实在没忍住,左右看看,最后揣了本《稼轩长短句》,逃也似的回去了。

第7章灵孝堂前

孝堂前魂幡迢迢,佛经高讼,香云四绕,一派吉祥景象。

叶府的丧事已经办了五天。此时大敛已过,棺椁停在灵上,哭丧的人一波一波的嚎着,合着高僧度亡,大悲大喜,一室之间。

张炳忠将手头的孝帛转给管事的,跪在香台前叩拜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恍惚,这么一个鲜活的人,说没就没了么?

一方金莲停在他眼前,轻摇间带着缕幽香。

他心里一荡,抬头一看,不禁有些失望,是穿着丧服的大姑娘叶妙婉。

叶妙婉原本就没几分姿色,眼皮子哭肿了,脸滂着,看着更狼狈。

“大姑娘节哀,二姑娘是个命好的,这便是去享福了。”张炳忠宽慰道。

人人都道叶妙安命好,但死的也是她。世人活色生香,独她长眠地下。

叶妙婉点点头,钗环相扣。

张炳忠既已吊唁过,不欲多呆,待要转身离去。叶妙婉突然往前迈了几步,脸上现出些羞涩的神情来,声若蚊蝇:“晌午有戏台子,张大人不留下看看么?”许是哭的多了,她嗓子哑的不成话。

叶妙婉见张炳忠久久没答话,也知道自己唐突了。田夫人嘱咐过她,越是临近婚事,越不可放浪。可是眼下叶妙安已死,自己即将是这男人明媒正娶的妻。他们好不容易见着一回,她想和他多在一处说说体己话,难道也有错?

可张炳忠不吭声,他对叶大姑娘实在提不起兴趣。为家里娶的女人,尊重是有的,欢喜少了几分。

叶妙婉被长久的沉默弄得有些难堪,热气顺着脸一寸寸往上爬。

好在张炳忠最终还是说话了,声音是怜悯的:“也好,我还没去拜见叶大人。”

叶妙婉听出了那份可怜,强颜欢笑:“父亲忧伤过度,此刻在书斋歇着,我陪张大人去吧。”

两个人前后走着,隔了一臂的距离。张炳忠眼瞅着孝堂的景色渐渐落到身后,一言不发,叶妙婉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路悄没声的到了叶明照的书斋前。

叶明照听到下人来报,已经迎出门来。他年近五十,鬓间已有几缕花白。可能是因为二姑娘的丧事,他眼底发红,看着精力十分不济。大夏天的缠着素白抹额,怕招了风。

叶妙婉不便听男人们讲话,并没进到那书斋里,只是远远地停了,把心里万千所想都化成了一个眼神,抛向张炳忠。只可惜这个媚眼抛给了瞎子,张炳忠早把头转向了叶明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叫了声大人,根本没接上她的茬。

张家原就和叶家有些交情,张炳忠尊称他一句世伯也不为过,只是心里因为叶妙安的事别扭着,对叶明照仍以大人相称。

叶明照看到了叶张二人刚刚的那场眉来眼不去,心里有几分计较,嘴上依旧招呼着张炳忠进屋小坐。

张炳忠依言坐下,缓了缓说:“叶大人切勿思念过重,多多保重身子才好。”

叶明照捋了捋胡须,“听说令尊也病了?”

张炳忠恭敬是:“家父身体抱恙,不然一定亲自来访。”

叶明照叹了口气:“我们还是老了,不中用了,还得仰仗你们这些年轻后生。”

“大人何处此言,我看您龙马精神,好生将养,不日定能康复。”张炳忠谦道。

“炳忠此言差矣。我前些日子与令尊府上相见,看了你做的文章,实乃针砭时弊之佳作。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却是委屈你了,要是投对了主子,必有大展宏图之日……”

张炳忠隐隐约约知道叶明照私下的那些来往,大抵是朝堂间的拉帮结派,上不得台面。他只想独善其身,安安静静地读他的大学中庸,做他的史学修撰,偏偏是个人都想拉张家一把,蹚这趟浑水儿。

张炳忠正要答话,下面的人来报,打断了他的推辞:“戏班子备好了,大人们请吧。”

***

台上演的是老喜丧的《玉环记》,台下端的是万千心思。

叶妙婉在田夫人身边坐着,隔着好几台桌子,一双眼睛系在了张炳忠身上。张炳忠鼻观眼,眼观心,正襟危坐,面前的果碟动都没动,听戏听得入了迷。

戏中唐生韦皋与妓子玉箫相依相爱,可惜身份有别,未能善终。分道扬镳后玉箫口吞玉环而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玉箫死后转世,韦皋发达,二人终成眷属。

他和叶妙安,也会有这么一遭么?

张炳忠望着台上脸涂得红红白白的声伎,心里恍惚起来。

“君恩似海浩无边,但把丹心——”歌伎声若滑莺,手指比花,正要挑高腔,往台下一撇,那一声唱词突然变成了尖叫:“啊!——”【1】

众人大惊,竟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闯进了园子!

那女子直愣愣的,好像害了癔症,跑的飞快,后面跟着的丫头小子们上气不接下气。

“废物,一个疯婆子都看不住吗!”田夫人站起来,怒斥道,“还不把姨娘送回去!”

张炳忠听了这话,方才认出这疯癫女人竟是叶妙安的生母宋姨娘。

只是眼前的宋姨娘,和十数天前与他相求的富贵妇人比起来,已是判若两人。

宋姨娘头发没梳,口角流涎,嘴里呜呜嘟嘟的念叨着,一时是“老爷”,一时又是“姐儿”,叫人分不清楚。

家丁先前忌讳着宋姨娘身份,不敢下重手,如今听了主母吩咐,便一拥而上,将她围住。

这一动,宋姨娘好像回了神,清明了起来。她眼珠在目目相觑的人群里扫了一眼,定在了张炳忠身上,忽的暴起,推开围堵着的下人。

“妙安没死,妙安没死……”她奔了过来,凑近张炳忠耳边,悄声说:“那尸首背上没痣……”

“还愣着干什么,莫要唐突了张大人。”一直沉默的叶明照突然发了话,宋姨娘很快就被人扯了开去。

“老爷!老爷!我没疯……你要替我做主……”宋姨娘尖叫着,仪态尽失,“你们都要害她……迟早都要下那十八层地狱,在油锅里滚一遭——唔——”千千万万恶毒的诅咒没来得及说,就被下人拿帕子捂住了嘴,生生抬走了。

疯子走了,戏不唱了,一时间安安静静。

好在海盐班主是个识眼色的,立刻叫那胡琴重又拉了起来,客人们也晃过了神,说起漂亮的场面话。

吱吱呀呀,呜呜咽咽,热热闹闹,好一出荒诞走板戏。

张炳忠坐着没吭气,只管掂了颗盐焗果仁在手里,拿指尖用力一碾,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

“李准敢抢圣上的亲,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讲话的人声音像浸满了糖霜,又圆又润。

大太监刘宝成斜躺在芙蓉塌上,转着手里的核桃,默不作声。

他上了年纪,每天进一盅子生鹿血保养。平日里在御前挂着笑模样,看不大出来,如今难得歇在自己院子里,人舒坦了,就显出些沉溺酒色的脱相。

“要我说,爷爷该下手时就下手,把那厮除了才解气。”甜声里带出了狠意。眼前这脆生生喊着司礼监掌印刘宝成作爷爷的,却是那日帮李准抢亲的乖孙子左怀恩。

天底下到底有他几个好爷爷。

刘宝成没理左怀恩,瞥了眼缩着手立在一旁的第五房夫人。那姑娘是他新收的,年纪比他小了快四十,乡下人,看着有些木讷。她得了招呼,畏畏缩缩的走到跟前,帮刘宝成脱了鞋,露出白罗袜子,一下一下的给他捏脚。

五夫人其貌不扬,但是干惯庄稼活,手上有劲儿。刘宝成没别的法子享乐,专靠捏脚得趣,不久就□□起来。

半晌,他才对左怀恩说:“这事且押着,我自有打算。”

扳倒李准事小。没了李准,太子还能提拔出个王准,刘准,吴准。

如今宪宗只有这么一子在世,再没法子另立其他皇子。太子一登基,自己这对庞贵妃使过绊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除掉太子,想办法把他叔父晋王扶上马,才是正道。

刘宝成在舒服的间隙有些感慨,也不怪自己眼瞎。谁能想到,这个最不得宠的儿子,竟然活得最久,还当上了太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1】唱词取自明代杨柔胜《玉环记》

这章顺一顺男二剧情,下一章回归男女主线,继续撒糖

第8章哄妻之道

李准早上走的,晚上竟就从京郊大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别说叶妙安,连红玉这个跟惯了的都没想到。

下人慌慌张张地叫加饭,李准浣手解衣,径直去厢房找叶妙安,不成想却扑了个空。

原来夏天暑气重,夫人沐浴去了。

浴室内,水已经有点冷了,叶妙安依旧坐在木桶中,一动不动。背后一点红痣,俏盈盈、娇润润。

她定定的盯着自己的指头——那是昨晚李准含过的,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听说男人和女人躺睡在一处,便能生出娃娃来。叶二姑娘对这事只囵囤地懂个大概,细节一概不清。她原是要被送进宫,等着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这男欢女爱之事的。少了这么一遭,自然没看过阴阳调和的陪嫁画。

昨晚上她困得没掌住,坐着睡着了,后来稀里糊涂地和李准躺了一张床。

想到此,叶妙安低头摸了摸光洁的小腹,突然有些惊恐,仿佛还平坦的肚子里明天就要蹦出个哪吒似的。

都道太监不能人道,可李准看着和其他男的也没什么不同,都有头有脸的,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越发忧心忡忡起来。

红玉读不懂自家夫人的忧愁,只管催促:“夫人快些,水都冷了。”

再不乐意,也总不能化在水里,所以叶妙安还是出来了。

***

李准在寝屋开的饭,面前桌上摆了青瓜小菜,一碗清粥,甚是简单。他不重口腹之欲,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一时记挂着朝堂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一边隐隐地有些期待一会儿与叶妙安的见面。

倒真好像个寻常丈夫,焦急等着新婚的娇妻出浴。

不多时,门吱呀一响,叶妙安进来了。

她头发湿着,挽了松松的头,有那么一小绺头发不听话的垂了下来,跟着动作一晃一晃,看得人心痒,想替她别上去。

李准别开目光,笑道:“夫人昨日休息的可好?”

后面那句“白天可曾想我”到底是太过自作多情,没说出来。

叶妙安点点头,捡了把椅子远远地坐了,嘴紧紧抿住,拘谨极了。

李准一愣,昨晚还摸上了手,今儿个叶二姑娘的态度又退了十万八千里。

他哪能想到叶妙安正琢磨着生孩子呢,只道是中间出了岔子,于是再张口时谨慎了些:“今日可有在府上走走?”

看叶妙安点头,李准语气更和蔼了:“我看案子上摆着稼轩长短句,夫人最欢喜哪一首?”

叶妙安待要开口,李准一只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笑着继续说:“先让我且猜猜——定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1]

聊诗是叶妙安喜欢的,她好像见了食的幼鸟,探了探身,被勾的作答:“这句写的是好,通篇车灯景恢弘,竟都是为一人安的。只是——”

“只是?”

“只是相较这柔婉之词,我更喜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稼轩先生戎马一生,革除积弊,这句衬得上他。”[2]

李准转了转扳指,“我还道姑娘们都期许与意中人佳节偶会,沙场之事姑娘家的也看的懂吗?”

“是,也不是。”

“夫人且说来听听。”

叶妙安被激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虽是个没见识的,但先有国、后有家这浅显道理还是懂的。稼轩先生倾荡磊落,抗击金兵,扬我国威,保我家土。难道就因着我是个女儿身,连一腔热血也不配有了么?”

“是为夫唐突了,还请夫人原谅则个。”看叶妙安难得的发光火,李准倒是干干脆脆的道了歉。

叶妙安看见李准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方知自己中了人家的套。

李准哪是看不起姑娘家,分明就是在逗她,专要看她着急。

她说完刚刚那一番话,自己也有点心惊。要是在叶府上,被抓住看无关紧要的书,都少不了要跪一顿,更别提与人开口争辩,全都是女德上的大忌。

不过短短几日没人管,自己竟把家里教的规矩扔到脑袋后头去了。

叶妙安这么想着,便不肯出声了,人绷得紧紧的,褙子上一团团缠花僵硬不动,好像整个人化成了一只大瓷花瓶。

李准看出了她的防备,笑了笑,站了起来,兜兜转转走到窗户边的绣棚旁,拿手捻了捻刚描上去的翠鸟花样。

一只只翠鸟图案看着展翅欲飞,实则死死地定在绣棚之上,动弹不得。

李准轻声道:“不累吗?”

gu903();叶妙安不解:“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