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错看西法尔那双红血丝仍未落下去的眼睛。
苏芮心中难以自持地生出了浓浓的敬畏,这种时候,这位从未对任何向导产生过半分反应的亲王,竟是可以将自己压制到如此程度,不说是意志力异于常人,这他娘的简直就不是个人!
摔!这世上哪儿有哨兵能够抵抗的了天性?
西法尔要是个人,他这岂是人干事儿?!
陆榕的确已经接近脱水状态,他依托着西法尔臂弯的力量勉强坐起身子,就着西法尔的手将一杯水喝下去,忍不住舔了舔下唇,那眼神颇有种意犹未尽之意。
西法尔将杯子递给苏芮,道:“再来一杯。”
连续喝了三杯,陆榕才心满意足地闭了闭眼睛。
半个小时之后,精疲力竭的陆榕意志力没扛过眼皮子打架,不甘心地睡着了。
西法尔穿的那套浅灰色训练服后背已经隐隐有水迹浮现,显然这半个小时对他而言,也算是难熬。
只是他从不会表现在脸上罢了。
“他可真是依赖你啊。”苏芮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西法尔被死死抓住的衣服下摆边沿,笑了笑说:“不过说来也是,若我当初分化时候也有这么个温柔又强大的哨兵在身边陪伴,我对他必然是欣赏有加,情根深种,非君不嫁……另外,殿下,我认为有必要给你做个身体检查,尤其是事关男性尊严的方面,讳疾忌医可不好,毕竟是病,得治。”
西法尔扫了他一眼,颇有暗示性地说:“你也是个向导,你想这时候替本王治病么?”
苏芮笑容僵持在脸上,马上摆手道:“不敢不敢。”
“那就给本王闭嘴。”西法尔无情扯回自己的衣服,按着额头站起身来,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立在旁边耷拉着六只原本威武帅气的翅膀的青龙,道:“这种事情,下次谁爱干谁敢,我他妈真是失了智才会这样折腾自己。”
妈的,不过是个向导而已,居然能对他起这么大的影响,连西法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六翼青龙颇为认同地扇动两下最上面的一对儿翅膀,蔫儿不啦叽地垂头丧气甩了下尾巴,觉得自己跟着主人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它多想缠着那只向导的量子兽蹭一蹭啊,然而到现在为止,它居然连连半根量子兽的毛都没见到!
这对于量子兽中霸主而言,绝对是极大的挑衅和侮辱!
六翼青龙不满地叫了两声,西法尔瞅了它一眼,抱起了已经度过分化期消失了向导素气味的少年,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丢死人了,身为我的量子兽,就要耐得住寂寞。”
六翼青龙变成一小只,并不理会主人的话,勾着前爪去偷偷抓陆榕垂在身边的手。
然后就被西法尔瞪了一眼。
六翼青龙不满地盘在西法尔身上,勾着脑袋近距离观察陆榕的脸,还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不停寻找他的量子兽。
“别这样。”西法尔颇为嫌弃地说:“你这样子像极了一只狗。”
六翼青龙嗤之以鼻,哼了一声。
量子兽是主人思维和精神的反应,哪怕人类可以完美伪装,量子兽亦是会暴露其内心深处的渴望。
苏芮耸了耸肩,露出了个无语的表情。
打开舱门,副舱之内已经恢复正常的士兵们已经排好队严阵以待。
梅尔希的雪狮那双碧色的眼睛成了对眼,死死盯着陆榕不放。
“万幸总算是过去了。”梅尔希松了口气,在雪狮脑袋上揉了揉,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这种特殊情况简直能被划为S级突发事件,幸亏我们舰队里还有你这么个性冷淡。”
西法尔一道眼刀甩了过去,道:“副将,你说话注意一些。”
梅尔希笑了笑,说:“抱歉,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西法尔:“……”
“不过现在应当无事了,皆大欢喜。”梅尔希赶紧终结话题。
“他的确没事了,但本王这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向导素对抗训练竟是如此欠缺,这若是在希玛战场上,根本不用源体人和虫族动手,你们就全军覆没了!”
西法尔声音冷酷,毫不留情,道:“从今天开始,三日训练一次向导素对抗,三个月后本王要亲自验收成果,不合格的就滚回去继续去矿星上吃土。”
梅尔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要知道,对于哨兵来说,向导素训练对抗简直不是人干事,这种和哨兵本能背道而驰的训练,根本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然而以梅尔希为首的所有士兵都不敢抱怨什么,因为他们今日的表现,说出去着实丢尽了第八军团的颜面!
他们这些身经百战杀敌如麻的帝国王牌军,竟是如同得了失心疯似的为了一个向导发狂互殴,想想都觉得无颜面对殿下。
在西爵儿抱着那向导离开之后,士兵们静默片刻,才有人开了口——
“我真是太差劲儿了,不过闻了一口那味道,整个精神海都爆炸了,我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我也……我还有一点理智尚存,但也差不多了。”
“还是殿下最厉害啊,他居然能够单独和那小向导同居一室还控制住自己,甚至看他那模样像是毫无影响,简直不是人啊。”
“殿下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当年南朗星之战,源体人就是利用了向导素对付我们,殿下面不改色,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深入敌营,把源体人大本营给拔了。我记得当时我可是腿都软了。”
“说起来,真的会有哨兵对于分化期的向导素毫无感觉吗?”一个年纪较小的士兵弱弱地问:“我以前听我爸爸说,只有内分泌失调、那方面不行的男哨兵,才会不受向导素影响。”
“……”
“…………”
“………………”
第14章第三次
仿佛有冷风和乌鸦飘过。
副舱内陷入了尴尬的无声沉默。
“说起来,殿下似乎从来都不进美色——男色女色都没有。”
“还对向导从来都不怜香惜玉。”
“都不温柔的,我记得之前有个向导想对殿下投怀送抱,被殿下当成刺客直接踹飞八丈远。”
“你们说,殿下该不会是……真的……那什么吧?”
“……”
“想什么呢你们这些人,居然胆敢背后妄议军团最高领袖了,我看你们是训练不够饱和,有这个咸淡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抗过向导素对抗训练,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殿下脾气可不好,别给他再抓着小辫子。”
梅尔希听够了八卦,便拉下来脸来终结这个危险又微妙的话题。
士兵们顿做鸟散,各归各位,继续值守。
但是,他们还是很怀疑殿下需要就医诊治啊!!!
士兵们沉浸在自家殿下可能不举的病症当中,接下来的一路上,丧气弥漫在整个军舰中。
………………
陆榕足足睡了二十个小时才从美梦中醒来。
他尚未睁开眼睛,便感知到身边有人坐着,虽然没看到是谁,但陆榕就是知道那是邪王。
原来先前那些记忆,都不是做梦。
他竟是被邪王给救了,这运气也不是盖的。
陆榕尚未想好该用怎样的态度和语气面对“陌生人”邪王,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别装睡了。”
陆榕睁开眼睛,还眨巴两下。
邪王依然带着那个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的面具,他已经换上了颇有质感的黑色军装,肩章上有五颗明星,看起来充满了硬质的冷酷。
一条龙盘在他身后,直着身子俯视着陆榕。
两辈子,陆榕第一次见到邪王的量子兽,这只青色为主脑袋上长着一对鹿角的量子兽是他从未见过的种类,但一看便觉得颇为酷炫帅气。
“谢谢你救了我。”陆榕打算留给邪王一个极好的印象。
听说哨兵都喜欢柔弱乖巧的向导,陆榕决定努力飙一下演技。
虽然上辈子邪王总说他是炸毛脾气一点就爆,还一点都不温柔,就是小孩子脾气。
邪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道:“你的确该道谢,若不是遇上本王,现在你兴许已经没命了。”
陆榕真心实意道:“我能怎样报答您吗?”
邪王道:“你有钱吗?”
陆榕诚实说道:“没有。”
“特殊技能?”
“也没有。”
邪王看着他,忽然一挑唇角,道:“你该不会是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吧?”
陆榕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样发展的有点快,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陆榕说。
“……”西法尔挑了挑眉稍,道:“免了,本王素来不喜欢投怀送抱之人,哪怕是向导。”
陆榕有些失望地说:“那好吧。”
西法尔:“……”
这失望的表情和语调到底要闹哪样?
这家伙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西法尔道:“你不必报恩,保护向导是哨兵应有之义,本王只是恰巧遇到罢了。”
陆榕感激道:“殿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西法尔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毕竟邪王名声在外,民众们多认为他是个有野心有异心的皇子,不管是畏惧还是尊敬亦或者是厌恶,总归从来不曾有人说过他是好人。
西法尔道:“看来,你知道本王身份。”
陆榕说:“我知道第八军团的标志是一把剑,殿下的军装胸口处便是那把剑,而且,这应当是我与殿下的第三次见面了。”
西法尔道:“见面?”
“见面,面对面的这种。”陆榕笑了,他觉得躺着与西法尔说话似乎不太方便,便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道:“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我七岁的时候,那一年我的继父——前第六军团将军康斯维尔叛国,您与大皇子奉令围剿军团和康家余孽,我在废墟中曾与您见过一面。还是您一句话,救了我的性命。”
西法尔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本忘记得,你当时还抱着一个婴儿。”
他那时候也只有十岁罢了,还是第一次跟着皇兄罗觉上战场,他带着个银色的面具,遮挡住半张容颜,身后跟着一条尚未长大的青龙。
康斯维尔带领第六军团的主力突然叛国,让整个帝国为之震惊,凯撒大帝更是怒不可遏,命令大皇子罗觉率领第八军团前去围剿康斯维尔的老巢。
其实康斯维尔早已做了准备,能带走的人都已经带走了,却又留了些不愿意离开的人在第六军区的老巢。
康斯维尔留下的亲戚不多,按照帝国连坐法,基本上都被押回帝星处决了。
然而在搜索康家别墅时,在某个房间里,西法尔看到了一个孩子满脸惶恐地抱着个孩子藏在衣柜中。
按照凯撒大帝的命令,所有康家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律要带回帝都审判,只是西法尔当时尚不如现在冷血,他看到陆榕眼眸中的恐惧,便对罗觉殿下说:“皇兄,放了他吧。”
罗觉是出了名的宠溺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只扫了眼陆榕,抬手揉了揉西法尔的脑袋,说:“你记住,是西法尔殿下放你一条生路。”
放了他们,是西法尔唯一能做的事情。
除了陆榕和那个婴儿之外,所有牵扯到康斯维尔事件中的人,均被带回帝都,有背景的诚如康斯维尔第八位姨太太赵舒兰女士,由赵家作保无罪释放之外,其他人多被当众处决,年幼的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也终生监禁在牢狱之中,彻底失去自由。
西法尔回去之后,很快便将那孩子忘了。
没想到陆榕却记得清楚。
陆榕微笑道:“是我,殿下。”
西法尔道:“你抱着的那个婴儿呢?”
“很早就已经去世了。”陆榕平静地说:“离开第六军区之后,我到了一个矿星上做苦工谋生存,弟弟得了一场重病,没钱医治就走了。”
第15章恩人
西法尔顿了一下,道:“看来你过得很苦,本王不该提起此事。”
“过了这么久,倒也没太大感觉了。”陆榕说:“弟弟那时候还不记事,得的又是疾病,没受什么罪,您做了您能做的事情,我也已经尽力了。”
西法尔觉得他似乎要重新审视这个少年了。
“之后你还曾见过本王?”西法尔想要跳过婴儿的话题。
他早已看多死亡,但仍不能完全冷漠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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