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枫翎说了,是苏俊之赞了你一句,才……”
“她发卖我,倒也未必是这个原因,”雪色若有所思,“她发作的前一天,晚膳时,我问了一句‘郡主,你不是不吃姜的吗’。”
“原来如此,她猜到你起了疑心,”宁映寒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她从宁府搬走的原因,她怕时间久了其他人都能发现不对。”
“朝夕相处之下,她瞒不过我,”雪色道,“就算是一样的皮囊,她毕竟比你差了太多。”
“难得听你夸我。”宁映寒开玩笑。
“我是说娇生惯养这方面,她比你差了太多,”雪色调侃道,“换了是你,要厨娘把葱姜都细细挑拣干净才能入口。”
宁映寒耸耸肩,丝毫不以为耻。
雪色转身看到了她的床铺,挑眉:“这是云锦?我怎么记得她住在这里时,用的只是普通的细布被子。”
事实上,宁映寒不止换了被子床单,连床垫都换了,要不是准备搬出去,她怕是连木床都整个换掉了。
从这方面来说,说宁映寒娇生惯养绝没冤枉她。毕竟是金玉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女孩儿,宁映寒心性坚韧、吃得了苦,却不代表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愿意吃苦。
在这点上,雪色再了解她不过:“郡主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搬?枫翎告诉你的?”
雪色笑了起来:“还用她告诉我,郡主怎么可能长久屈居与这种小院子?凭你的效率,怕是醒来第二天就连宅子都选好了。”
宁映寒也笑了:“有个了解我的人在身边,确实有很大不同。”
雪色又问起秦宣之事,宁映寒将自己几日前偶遇秦宣的事细细道来。
“秦国公要娶吴雪莲?”雪色轻嗤,“怕是她自己和她那对儿不靠谱的爹娘故意放的消息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雪莲确实是做的出这种事的人。眼看秦国公快过了孝期,没准很快就要谈婚事了,先把传言放出去,看准了有些权贵人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心有‘好表妹’的男子去受委屈,想搅了秦宣的婚事。
“这可不怎么聪明,”雪色评价,“我们能想得到,秦国公不可能猜不到。”
宁映寒点头:“这倒是,世……国公他一向聪明过人。”
雪色注意到了她这一停顿,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郡主,关于秦国公,你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宁映寒说的是实话,她曾经爱着……不,应该说是她仍然爱着秦宣,于她而言,这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对自己与秦宣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他们情浓之时。
但对于秦宣而言并不是,他遭受的背叛与欺骗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没有那么自负,认为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停留在原地,任她唾手可得。
“难得见郡主这般犹豫。”看来秦宣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
宁映寒轻叹,想到了那本书,晋王被当今圣上杀死后,书中并没有交代他家人的下场,但想也知道,晋王几个孩子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结局。
所以宁映寒想到了反抗,但如果反抗失败……她不想再多连累一个秦宣。
雪色似乎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劝了一句:“郡主,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相信与否、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至少,给他一个知情的机会。”
宁映寒未置可否,只是对她笑了笑:“雪色,有你在身边真好。”
高官显贵人家给女儿精心培养的大丫鬟,可不只是会伺候人而已,知情识趣、知书达礼都只是基本要求,将来大丫鬟陪女儿出嫁,还要帮女儿管家甚至宅斗,因此心机手段也不能少。
晋王夫妇给女儿挑的雪色,更是个中翘楚。
不过其他显贵家给女儿挑丫鬟,都不会选太过美貌的,以免将来陪嫁进姑爷家,却生了其他心思。
但宁映寒自小就是个颜控,身边的丫鬟个个貌比花娇。
晋王妃冷眼看着,发现这些女孩竟个个对宁映寒忠心不二,全没有不安分的心思,便一边感慨女儿会调/教人,一边由得她去。
当然,用宁映寒的话说,这不是会调/教人,而是她具有人格魅力。
后来她上京时,不忍这些女孩陪她一起趟京城这趟浑水,便让她们留在幽州,只在雪色的再三坚持下带上了雪色。
如今,雪色回来了,确实让宁映寒轻松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她亲力亲为。
新宅子的装潢也完全不用她去过目,而是由对她品味十分了解的雪色监督。雪色效率极快,算算时间,大概再等七八日后就可以搬进去了,算算时间,正是大长公主的认亲宴过后。
说起大长公主的认亲宴,听说这次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参加,秦国公、苏公公、武平侯等人也会赴宴。
秦国公秦宣自不必说,秦家已出了几代国公,地位稳固。
武平侯亦是当朝权贵,宁映寒的母亲如今的晋王妃就出自武平侯府,上一任武平侯是王妃的父亲。但晋王妃没有嫡亲的兄长,唯一的亲弟弟又年幼夭折,如今继承了武平侯封号的,是她的堂兄。自从新皇上位,晋王被贬幽州后,这位侯爷便恨不得能和堂妹划清界限。
他做得这般明显,宁映寒自然知他心中所想,当初进京后,除了年节派人送上年礼,宁映寒一次也未登门过。
当初老武平侯在世时,武平侯府声势正盛,不然侯府的女儿也嫁不到最受老皇帝器重的晋王府中。不过如今,在新任侯爷的领导下,武平侯府已隐隐有了由盛转衰之势。
苏公公全名苏沈河,是先皇最信任的大太监,曾经权倾朝野。
传闻他曾经掌握皇室所设的密探机构,但这个传闻除了少数知情者外无人知道真假。
宁映寒就是这少数知情者之一,在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中,这个秘密机构最后落在了主角苏俊之的手里。
随着新皇上位,苏公公已主动告老,但他收的几个干儿子个个出息,其中一个更是成了新皇心腹。
所以,即便手中已无实权,但干儿子们的权势加上他余威尚在,苏沈河仍是无人敢怠慢,大小官员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见了面仍要礼貌称一声“苏公公”。
苏沈河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主动退位交权,让圣上龙心大悦,对他也不再防备。
如今他的几个干儿子能得圣上重用,不得不说和他主动放权关系甚大。
他的干儿子们也深知其中因由,对他也尊敬如常。
听说大长公主殿下的宴会有那么多权贵要参与,不少投机钻营者都挤破了头想拿到一张请帖。甚至有人喊出高价求购。
但宁映寒自然是不会卖掉自己的请帖的,她去这场宴会还有自己的目的。
第16章
没过几日,便是大长公主殿下举办认亲宴的日子。
一大早,雪色便开始为宁映寒梳妆。
映寒看着她左一只金钗右一只步摇地插在发间,调侃道:“你要把我打扮成会走路的首饰架子吗?”
“郡主足有三年未公开露面了,”雪色道,“也是时候让那些俗人见识一下郡主的美貌了。”
“你是怎么把如此羞耻的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宁映寒斜睨她,“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口中的俗人意有所指?”
“郡主想多了。”
宁映寒不信:“不会跟最近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有关吧?”
“是啊,”被戳穿了,雪色也不继续掩饰,“不过我没想到,郡主醒来不过短短数日,忙了那么多事的同时,居然还有闲心去听八卦。”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宁映寒打扮停当,雪色将她扶上马车:“郡主,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点场合我还应付得了,”宁映寒笑了笑,“何况,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马车很快驶到公主府,宁映寒下了车。
美人华服,纤腰一束。
眉目如画,璀璨耀眼。
和当年一样,她一出现,就是场上焦点。
不过当年是因为惊艳,如今惊艳里还掺杂着点别的什么,就不太好说了,见她出现在此,不少人愣了一愣。
宁映寒很久没在这种场合露过面,有没见过她的人好奇道:“好漂亮,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魏语蓉吧?”
“我见过魏姑娘,不是她,不过这位好像比魏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啊。”
“得了吧,你们知道这是谁吗?长宁郡主宁映寒。”自有认识她的人为大家解惑。
这个名字在京城贵女间可谓如雷贯耳了,大家怔了一怔,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有几声娇笑声传出来。
宁映寒丝毫没放在心上,下了马车就直奔园子门口,那里有公主府的下人们在查验请帖。
“这家伙早就被京城贵女圈除名了,如今竟还厚着脸皮来赴宴,”一道又尖又利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小,显然是故意给她听的,“也是大长公主殿下心善,这次大宴,给一些不入流的人也发了请帖。”
宁映寒听力极好,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准确定位到了说话的人,漫不经心扫了对方一眼:“被除名了,也好过连圈子都进不去的人,不过郑姑娘有一点说得极是,这次大宴,确实有一些不入流的人也来了。”
被点名的姑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宁映寒能认出她来,还点出了她融不进贵女圈子的事实。
说起来,她和宁映寒无仇无怨,只是她父亲官位低微,此次没能收到请帖,她还是蹭了表姐的贴子混进来的。站在一群贵女中间,她有几分手足无措,此时看见处境更差的宁映寒,便想奚落两句,踩着对方赢点优越感罢了。
此时宁映寒一句话,周围其他贵女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有几分不对,期间传出几声窃笑,她也觉得是在嘲讽自己。
她尴尬地低着头站在原地,这时,一道女声解救了她:“郑姑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和我一道去那边赏赏花吧。”
郑姑娘感激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好,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笑了,牵起她的手:“我叫吴雪莲,是秦国公的表妹。”
秦国公?郑姑娘瞬间热情了许多。
宁映寒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丝毫不以为意,就算两个人联合起来又怎么样?这两人在她眼里都不甚聪明,联合了又能做什么?一起卖蠢吗?
宁映寒站在请帖查验处,不少人都在偷盯着她。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她不至于蠢到没请帖来丢人,但也有部分人觉得她这种人不配成为大长公主的座上客,殿下不可能自降格调给她发请帖。
有人迅速打了个赌,然后便盯着看这家伙是真的有请帖还是想趁着机会混进去。
宁映寒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请帖,公主府的下人验看一眼,恭敬说了声“请进”,显然这请帖是真的。
众人没看到想看的热闹,没趣地打算散了,这时一道女声响起:“听说长宁郡主脸皮极厚,到处讨要银子,这请帖不会也是她硬是从大长公主殿下那里讨要来的吧?”
这道声音正是吴雪莲的,这话说得毫无逻辑。丹阳大长公主的脾气可谈不上多好,若是宁映寒拿出穿书者要银子那副撒泼打滚的架势对付大长公主,怕是直接被公主府的人扔出来了。
但在场偏偏不少人信了这话,吴雪莲也是看好了这种诬陷不好解释大长公主又不会突然出现在此亲自给宁映寒澄清。
正议论纷纷间,公主府的女官芳姿向宁映寒走了过去,行了一礼:“郡主,这边请。”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的客人都是丫鬟小厮迎进去的,怎么到了宁映寒这里,就是大长公主的贴身女官亲自相迎呢?
难道宁映寒还是大长公主的贵宾不成?
那么厚着脸皮讨要请帖的说法自然不成立了,众人又去看刚刚说话的吴雪莲,但吴雪莲躲得快,拉着郑姑娘假作赏花往园子另一边去了。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开了。
宁映寒随着芳姿进入园子。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甚重,至少各类宴会上,从不会禁止男女同乐。此时大长公主的宴会上,男男女女也是在同一个园子里,只是考虑到年轻小姐们脸皮薄,故而将男女分桌了而已。
此时芳姿引宁映寒前往的,是女客中的主席。
大长公主及惠平县主就坐在此席,另外还有几位诰命夫人。此时宴席尚未开始,几人只是在闲聊。
大长公主正一一给惠平介绍在场这些人,看到宁映寒,眼前一亮,立刻招呼她过去。
“长宁,快过来,”大长公主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这几位夫人你都认识吧?”
宁映寒知道大长公主是特意在给她做面子,便微笑着与几位诰命夫人一一问好。几人也不愧是身居高位的诰命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一个个都对她客客气气。
短暂寒暄过后,大长公主道:“长宁,你和惠平不用陪着我们几个老家伙了,去一边赏赏花说说话吧。”
宁映寒知道惠平必是有话要说,便顺了大长公主的意。
两人信步走到僻静处,惠平县主才开口:“母亲让我转告你,你惦记的弟弟妹妹她都发了贴子,请他们来认亲宴,过会儿你应该就能见到了。”
“谢县主,也请替我谢过大长公主殿下。”宁映寒真心道谢。
“别叫我县主了,”惠平笑道,“我们各论各的,叫我的名字子雁吧。”
“好,子雁,”宁映寒回她一个微笑,“你在公主府还适应吗?”
“母亲对我很好,这里和以前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惠平说着,面色间却有一丝不自然。
“怎么了?”宁映寒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她神色间的不对劲。
“是父亲,”惠平也没打算瞒着宁映寒,“一开始他很开心我回来,但听说我曾流落青楼后,他似乎就没那么欢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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