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冷哼一声:“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包括在‘任何人’里的吗?”
苍山瞥她一眼:“任何人,就是所有人的意思,难道你不是人?”
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侍卫哪里来的狗胆,敢跟侯夫人这般叫板?
侯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吼道:“滚!立刻给我滚!滚出侯府!”
苍山和负雪丝毫不为所动。
“把管家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怎么招的人!”侯夫人怒道,“再叫几个侍卫来,把这两人给我押下去打五十大板!”
管家很快就一路小跑过来,看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侯夫人,心里暗叹了一句倒霉。
“这两个人你从哪招来的?怎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往府里招?!”侯夫人指着苍山和负雪,大声质问管家。
“回夫人的话,这两人是长宁郡主派人送来的,小的也不好拦啊。”管家自然不想直面侯夫人的怒火,立刻转移责任。
“长宁郡主?!”侯夫人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人就是宁映寒口中的“两个下人”,她被宁映寒误导,以为是派了两个丫鬟,却原来是两个一看就身强体壮的侍卫吗?
此时侯府的侍卫也赶到了,侯夫人倒不提打五十个大板的事了。
本朝法律规定中有一条,不得随意打杀下人,下人犯事需报到官府解决。不过不少人都在阳奉阴违就是了,对于权贵人家这般行事,官府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要是自家的下人,打就打了,量他们也不敢去告官。
但这是宁映寒派来的,真要打个半残甚至打死,她能不借此闹事?
侯夫人虽然在气头上,这点事还是拎得清的。
但打板子不能打,闯院子还是要闯的,侯夫人一声令下,侯府侍卫们立刻冲上。
嫡三小姐挽着侯夫人的手臂,笑吟吟地等着看热闹。
刚刚宁映寒在她面前那般嚣张,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宁念暖被嬷嬷们拽着头发拖出来的景象了。
侯府侍卫来了足有十五个,在三小姐看来,这战斗瞬间就能结束。
她料得没错,战斗的确瞬间结束了。
她料错的只是战果。
侯府侍卫倒了一地,苍山和负雪二人仍好好地站在那里,连根头发丝都没乱,守在院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其他人瞠目结舌。
侯夫人怒从心起,侯府侍卫一共就三十多人,看这架势,就算全叫来恐怕也不是对手。
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过,这要如何是好?
她心里骂了宁映寒一百遍。
偏偏管家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夫人,长宁郡主派的人来时,说这两位侍卫每人月银要一百两银子,您看这……?”
眼看这两人没那么容易赶走,管家干脆就趁机将这个困扰他的问题抛给了侯夫人。此时苍山负雪二人在场,侯夫人的怒气自然是冲他们去的。
若是换个时间再去汇报,怕是自己就成了侯夫人的出气筒。管家也有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一百两?!”嫡三小姐叫嚷出声,“我的月银才只有十两!”
当然,她还会有母亲私下补贴。侯夫人把月银定为十两,主要因为是她把侯爷的那些庶子庶女月银定为每月五两,嫡女比庶女多出太多的话,传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碍。
“府里的侍卫们每月月银多少?”三小姐不通庶务,此时问管家道。
“回三小姐,每月一两银子。”
“一百倍,你们怎么不去抢?”三小姐不可思议地看着苍山负雪。
“这样的侍卫我们能打不只一百个,我一个人顶那么多人,一百两还算你们赚了呢。”苍山的逻辑很清晰。
不愧是宁映寒派来的人,和她一样无耻。三小姐想着。
第26章
昌平侯夫人又骂了几句狗仗人势之类的话,奈何这话对苍山负雪二人而言不痛不痒。
侯夫人骂了半晌,对方没反应,自己反而被气得简直要发疯,还是身边的嬷嬷出的主意,让她暂时冷静了下来。
以为我们进不去院子就没办法收拾你了?未免太天真了吧。
随着侯夫人的示意,厨房当日晚膳送到宁念暖那里的都是残羹冷炙,连馒头上都有个明显的咬痕,一看就知是别人吃剩下的。
侯夫人此举,自然是故意恶心宁念暖的,反正自己的儿子在青楼飘着,也不会和宁念暖一同用膳,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若是往日,苦夏看到这样的餐点,必然又要替自家二小姐气上一回。
但今日,桌子上已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苦夏随意打开厨房送来的食盒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桌子上这些菜肴自然就是飞鸿楼送来的,宁映寒当年对飞鸿楼的赵姑娘有知遇之恩,此次赵姑娘听说这点小要求,爽快应下,还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拿手菜。
此时,送来的各色菜肴琳琅满目,多的桌子上几乎都摆不下了。
苦夏分了一部分出来摆到外间,请苍山、负雪两人用餐,两人欣然应允。毕竟,侯夫人也让管家吩咐下去了,不给这两个侍卫送晚餐。
此时,一个小丫鬟,正在窗外偷偷摸摸地窥视着他们用餐。
她自然是侯夫人派来的,因为她本就是这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所以进进出出时,苍山、负雪二人都没有拦她。
侯夫人派她来,自然是想看看宁念暖面对着残羹冷炙是怎样一副凄凉委屈的景象。
但显然,小丫鬟看到的景象和“凄凉委屈”丝毫沾不上边。
这丰盛的菜式,光是看着就让人流涎三尺,更别提,那香气正顺着开了一条缝的窗子传到她的鼻中。
闻着这香气,小丫鬟顿觉腹中饥饿,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她连忙蹲下,生怕被人发现。
其实,她刚刚蹑手蹑脚接近时就被苍山二人注意到了,负雪当场要起身去抓人,是苍山阻止了他,准备看看这丫鬟要做什么。
见她只是观察里面的人,两人对视一眼,也猜出了她的用意。
苍山甚至还大声道:“这飞鸿楼的菜肴果然味道极佳。”
不太爱说话的负雪察觉他的意思,也接话道:“是啊,果然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飞鸿楼?小丫鬟把这话听进了耳中,飞鸿楼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但价钱却不是她负担的起的。此时嗅着香气,心里升出一股羡慕。
她没再多待,小跑着离开去侯夫人的院子。
“飞鸿楼?!”侯夫人听到也是震惊,“你确定没听错?”
小丫鬟老实地摇摇头:“回夫人,肯定没错。”
“宁念暖这个臭丫头。”侯夫人骂着,这一招丝毫没起效果,反而人家看起来早有准备,根本不在乎她那点手段。
期盼中凄凉委屈光景没见到,反而人家吃得开开心心。
更何况,飞鸿楼……
苍山、负雪的对话没有白费,飞鸿楼这三个字果然让侯夫人更为恼火。
毕竟,飞鸿楼厨子的手艺可比他们侯府来得强。给宁念暖送些残羹冷炙,结果人家不但没饿着,还吃得更好了。
她倒是没质疑飞鸿楼送餐上门的问题,只以为是宁念暖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出去买的。
“夫人莫气,”一个嬷嬷开解道,“飞鸿楼的价格您是知道的,那宁念暖一向拮据,吃得起一次两次,还能天天吃不成?”
昌平侯府对宁念暖的不尊重可见一斑,连下人都敢直呼其名,而不是称她为“三少夫人”。
“你说得对,”侯夫人冷静了些,“吩咐厨房继续,我就不信她还能日日如此。”
但宁念暖还真就日日如此,侯夫人派人观察了几天,发现了每天来送餐的小厮。派人跟踪了那小厮,发现他确实是飞鸿楼的人。
宁念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侯夫人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嫡三小姐先闹起来了:“凭什么宁念暖能日日用飞鸿楼的菜肴,我堂堂侯府嫡小姐却没有?”
侯夫人头疼,一边安抚女儿,一边也觉得不公平,自己的亲女儿都没有的待遇,宁念暖那个臭丫头凭什么?
宁念暖有个名声不堪的姐姐,侯府仍然不嫌弃她将她娶进了门,她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侯夫人试探性地派了个人去念暖院子里传话,让她把每日飞鸿楼送来的餐点让给三小姐。
听到这般无理要求,苦夏气得把传话的嬷嬷骂了一顿。
嬷嬷冷笑了一声:“我只是个传话的,苦夏姑娘为难我做什么?只要三少夫人回一句‘知道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立刻回去复命。”
说着,就盯着宁念暖,等她点头。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念暖好性子了,苍山蠢蠢欲动,正打算将嬷嬷拎出去之际,宁念暖开口了。
“听到了,也知道了,但恕难从命。”
宁念暖一向性情和软,嬷嬷没见过她这般语气强硬的模样,一时也是怔了一怔。
回禀侯夫人后,侯夫人气得摔了个茶杯。
正发愁,嬷嬷又给她出了个主意,派人去拦截。那来送餐的小厮每日固定时间出现在偏门外,侯府这边派个人绊住宁念暖派去取餐盒的人,再另外派个人把那小厮的餐盒接过,不就行了吗?
但这计划执行得并不顺利,那小厮居然认人,任侯夫人派去的丫鬟如何哄骗也要坚持等到苦夏出现。
计划失败,侯夫人又想到要不要假作宁念暖的名义,派人去飞鸿楼打个招呼,就说不需要再送餐了。
但转念一想,这主意太蠢了,自己会派人,宁念暖难道就是个傻子不知道派人去飞鸿楼问一问?
侯夫人实在无法,气愤之下跑去跟昌平侯告状,希望他拿出家主的威严管教儿媳,但昌平侯只是奇怪地看她一眼:“她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呗,你管她干嘛?”
昌平侯觉得自己的夫人实在多管闲事莫名其妙。
侯夫人气得头疼,干脆就不管吃食的事了,打算另辟蹊径,再找别的法子来收拾宁念暖。
宁念暖倒也没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只是每次来请安都谨慎地带上了负雪,让侯夫人没法从武力上发作。
武力不行,那语言上教训一顿呢?侯夫人若训宁念暖训得太久,苍山那个混不吝的就会掐着时间闯入正房,谎称院子里有事,需要三少夫人立刻回院子。
侯夫人自然不信,但让侍卫去阻拦,根本拦不住。
侯夫人想让自己的儿子,宁念暖的丈夫去教训她,奈何这位三少爷本来就不爱回家,一听到母亲又要和妻子闹起来,找了个借口又出门了。
侯夫人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头疼,实在无法,只能使出克扣份例的绝招。
正打着算盘准备克扣下宁念暖以后首饰、衣物等的份例,就听眼线来报,说是各色首饰华服流水一般被送进了宁念暖的院子。
就是这样,使用武力人家不怕,故意苛待人家也有应对之法。
侯夫人气恼之余,亦觉得对方有些可怕,她能使出来的所有小手段都已被防备到了。
事到如今,侯夫人哪还猜不到宁映寒在其中的作用,心里反复咒骂了她千百遍。
第27章
知道念暖那边无事,宁映寒暂时放下心来。
眼下,她还有太后那道关要过。
“郡主,这次进宫要模仿那位的打扮吗?”雪色拿起一条素色的裙子问,她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穿书者。
“不用,随意挑一件不失礼数的就好,”宁映寒回答,“我在大长公主殿下的认亲宴上就是一身红衣,若这次刻意换成素色,反而让他们起疑。”
雪色应下,挑出了一条洒金红色罗裙,又准备好几只金步摇及一对儿镶了红宝石的耳坠。
金饰配红裙,是京中贵女较为常见的装扮,只是鲜少有宁映寒穿得这般好看的罢了。
容貌寡淡些的,容易被这鲜艳的裙子盖过光彩。
但像宁映寒这般容色明艳的,再艳的衣装也盖不过她去,反而恰到好处地成了她的陪衬,衬得她越发姿容华贵。
宁映寒也确实一向偏爱红裙,张扬明艳的样子,一度让幽州女子之间也流行起了红色罗裙。
宁映寒打扮停当,便上了马车。
雪色想跟着她去,却被她拦下了:“反正你到时候也是在宫门外等我,又何必跑这一趟?放心,我应付得了。”
宁映寒的镇定感染了雪色,后者点点头,留在了府中。
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雪色目送她离开,内心难免感叹,不管什么处境,郡主的脸上倒是从未露出过惧意。
她身上,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与勇气,从不畏惧困难,凭着一股气势,一往无前。
此时,宁映寒确实没什么惧意,不管太后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马车很快行至宫门处,宁映寒在车里等了半晌,才有个宫女过来引她入内。
她并未说什么,一路沉默着跟随宫女一路行至太后殿内。
行了礼,太后并不叫起,只是不冷不热地开口:“长宁,哀家可是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你了,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没……没忙什么……”宁映寒作出羞于启齿状。
太后哼了一声:“当哀家没听说吗?你和那个叫苏俊之的事连深宫里都传遍了!”
“娘娘,之前是长宁不懂事,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说到这里,宁映寒顿了顿,脸仰起的角度很好地让太后看到她微红的眼圈。
太后见她如此,语气慈祥了两分,冲她招招手:“到近前来,跟哀家说说那个男人。”
“是,”宁映寒顺势起身,走到太后近前,回话道,“他叫苏俊之,是个书生,因着一次偶遇,长宁一时不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傻孩子,”太后示意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感情这东西,哪有什么该不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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