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宁映寒眼里寒光微闪,试探道:“可是他不爱我,也许我不该再执着于他了。”
“莫要过于自谦,你这般品貌,谁能不爱你呢?”太后道,“听说苏俊之已经和那出身青楼的女子分开了,也许他是对你有意的呢?”
太后话音刚落,一边的耳房传来一声响动,大概是哪个宫女不小心弄出来的。
宁映寒心下微凉,面上却露出个羞涩的笑意:“娘娘的意思是?”
“听说本次春闱,苏俊之名列二甲,可见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倒也不算辱没了你。”说出这句话,太后见宁映寒面上羞涩之情更浓,心下满意,又道:“你若有意,哀家便把那苏俊之叫进宫里,替你探探他的口风。”
果然,宁映寒垂眸,太后果然是想撮合她与苏俊之。
就算已有预料,宁映寒也难免感到心底有些冷意。太后娘娘一直表现出对她分外宠爱的模样,但太后会不知道苏俊之是什么人吗?
她当然知道。
只是比起四年前那个智计百出、在京城权利场混得游刃有余的长宁郡主,她与皇帝都更愿意看到一个为情所困的、软弱的、无脑的、容易控制的宁映寒罢了。
宁映寒心中一瞬间划过千般念头,面上却不露丝毫异样,只是垂首道:“谢太后娘娘愿意成全,可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若是娘娘出面,他定会以为我仗着权势逼迫于他,对我愈加厌恶。”
太后审视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原来,这苏俊之竟是这般有骨气的男儿?”
“那当然,”宁映寒夸奖着,“苏郎……不,苏俊之他俊朗无双,才学出众,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连我这个出身尊贵的郡主都不要,如此淡泊名利,是一等一的顶天立地的男儿呢。”
看了不少话本的宁映寒即兴发挥,反正在不少话本里,苏俊之的确就是这般人设。
忍着内心不适夸了几句,宁映寒打算下次见到苏俊之,暴打一顿找补回来好了。
闻言,太后笑得慈祥:“那哀家就不干涉了,你们年轻人啊自有年轻人的缘法。”
“是,谢太后娘娘。”
“跟哀家客气什么,”太后又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其实哀家也想过给你另外赐门婚事,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苏俊之在一起过,找个不介意此事的男儿实在艰难。”
太后不断明示暗示她要把握住苏俊之,宁映寒咬了咬唇:“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又问道:“你的守宫砂已不在了吧?给本宫看看。”
宁映寒依言照做,卷起衣袖,露出洁白光滑的手臂,手臂上果然已没有了那颗红色印记。
“你这个傻孩子,没名没分的,怎么就跟人做下这种事呢?”太后面上替她惋惜,但宁映寒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
“是长宁不懂事。”宁映寒微微垂首,进宫之前用面脂遮住了守宫砂,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对了,看哀家这记性,”太后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进来之前,秦国公正巧来拜见哀家,听说你来,他就暂避进了耳房。”
耳房,显然是可以听到这边说话声的。
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宁映寒,此时神色都稍微僵了僵。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预收文《我穿的到底是哪个剧本》,欢迎收藏呀~
文案:苏绾在一家影视公司工作,近期公司正在筹拍一个古代背景的替嫁剧本。
因为剧本中有个角色与苏绾同名,她对这个剧本便格外关注了些。
编剧提交的初版剧本中,这个名唤苏绾的女子被姐姐陷害,代姐姐嫁给了一个落魄世家子。
世家子虽然家道中落,但人有本事又上进,最后重振家业。
苏绾的姐姐万分眼红,但世家子和苏绾恩恩爱爱,姐姐几度对苏绾陷害未果,落得了个凄惨下场。
剧本交给上级审阅,上级批语:剧情老套无新意,需要修改。
编剧很快提交了第二版。
第二版中,苏绾成了炮灰,同样的替嫁剧情,同样的落魄世家子重振家业,同样的姐姐眼红……
但第二版剧本里,世家子对姐姐仍然有意,两人合谋杀害了苏绾,姐姐成功上位,自此和世家子逍遥快活。
上级批语:不符合当下价值观,需要修改。
当晚,苏绾是带着对编剧淡淡的同情入睡的,但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穿进了剧本中,成了那位替嫁的苏绾。
更糟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哪个剧本,苏绾幸福一生的第一版?被谋杀的第二版?甚或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第三版第四版?
第28章
宁映寒神色微异,还好太后此时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吩咐宫女把秦国公请出来。
片刻后,秦宣走过来,向太后行了礼,神色举止间未见有任何异样。
“哀家叫你出来,是想让你和长宁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解了仇怨,”太后语气慈祥道,“你们两个孩子,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却是有缘无分,真叫人可惜。”
“谢太后娘娘,臣对长宁郡主,内心并无怨愤。”
秦宣这硬邦邦的语气,反而让太后觉得秦宣果然对宁映寒有怨,顿时笑得更慈祥了:“没有怨愤就好,长宁你呢?”
“长宁自然并无怨愤。”
宁映寒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的一切她都有预料,除了秦宣。
显然,她和秦宣在大长公主认亲宴上平静的对话,传到了宫中,让太后心里生了疑。
秦宣如今位高权重,国公府在他的掌控下,甚至隐隐有超过当年老国公尚在时的繁盛之势。考虑到如今秦宣的年龄,说是天纵英才也不为过。
宁映寒如重新和他在一起,自然不是皇帝和太后愿意看到的。
也是当年老国公在时,秦宣还没有如今这般显山露水,虽然京中一向有他的才名,但那时谁也不知道他有这般能力。
若皇帝早知道,也许当年就会想办法阻挠宁映寒与秦宣定亲。
所以,太后今天做了这个局,引宁映寒说出这些话,刻意让秦宣听到,想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并不精密的一个陷阱,很简单,但是有效。
回过神来,宁映寒差点给太后娘娘鼓了鼓掌。
但以秦宣的智计,不至于看不出这是太后刻意设的局。
想来,太后大概也不太介意他们看不看得出,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好。
宁映寒心下觉得太后委实是多此一举,就算没有今天这出,秦宣也不会对她还有什么留恋之情。
当初穿书者和秦宣反目的过程,宁映寒只听着旁人的描述便觉心里发冷。
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秦宣又如何还会对她心存留恋呢?
宁映寒和太后娘娘各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微笑。一时间,气氛都显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太后留秦宣一同用茶,后者以还有事在身为由婉拒了。
太后心下更满意了,他这般不愿与宁映寒同室相处,看来是皇儿多虑了。
她就说嘛,哪个男人会这般吃回头草?更何况,秦宣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选择那么多,诱惑那么多,就算宁映寒有一张天香国色的脸又如何呢?
太后的视线划过宁映寒那张脸,宁映寒确实讨她的喜欢,书上常说的“解语花”大概也不过如此。
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多事儿她假作不经意地提上一句,宁映寒就会立刻替她办好。
不像宫里那些蠢笨的宫女,暗示上半天,也不懂她的意思。
偏偏太后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成为了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后,就很爱端着架子,什么事都爱打个机锋,不肯明说。
这种时候,解语知意的宁映寒就显得尤其珍贵。
如果可以,太后倒是愿意把宁映寒留在身边,平日里说说话解解闷。
只可惜她当初太聪明了,招人忌惮。
如今这样,会为了一个男人做下蠢事的,就很好。
想到这里,太后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连声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把御厨新做的点心端上来给长宁郡主。
从太后殿内出来,宁映寒叫住了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秦宣。
秦宣驻足,待她走近,才开口道:“郡主不必介怀,此间之事,本公绝不会说与外人知悉。”
“我不是……”宁映寒想解释自己叫住他不是要说这个,但太后派出来送两人出宫的宫女还在近前,实在不好多说,便点了点头,“那就谢过秦国公了。”
从宫中出来,宁映寒靠在马车内壁上,松了口气。
看太后的反应,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回到府中,雪色迎上来:“郡主,如何?”
宁映寒逗她:“本郡主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雪色笑了笑:“那就好,因为接下来,可能还有一件事要郡主出马。”
“什么事?”宁映寒挑挑眉。
“武平侯府的人刚刚上门了,请郡主明日过府一叙。”
“我上次都那么不给舅母颜面了,他们居然还没死心,”宁映寒沉吟片刻,“不管他们求广平伯办的是什么事,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大概挺重要。”
“或者单纯只是他们脸皮太厚了。”雪色补充。
宁映寒被她逗笑了:“你说得没错。”
“那郡主要去武平侯府走一趟吗?”雪色问。
“自然,避而不战不是我的风格。”
雪色眼神里写满了“我就知道”,无奈笑道:“你明日要穿的服饰我已经准备好了,保证郡主穿上华贵无双,闪花武平侯府所有人的眼。”
宁映寒笑着看她,但笑不语。
“怎么?”雪色奇道,“去收拾人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地让他们见而生畏,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吗?”
“我只是想说,有你在身边真好,雪色,”宁映寒笑得温柔,“还有,我当初年纪小时说的那些话,请不要在我面前重复,我会觉得很羞耻。”
“……好。”
话虽如此,第二天宁映寒还是穿上了雪色准备好的衣裙。
她去见太后都没穿得这般繁琐,石榴红的千褶百迭裙,宽大的广袖,裙摆及袖摆间隐隐约约绣着几朵睡莲。腰间束着织锦缎带,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鬓发间别着几只并蒂莲累丝金簪,耳坠是两颗明珠。
“好了,”雪色将一只步摇插入宁映寒的发髻后,拍拍手道,“去拿下他们吧。”
“没问题。”
果然,宁映寒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侯府众人的视线。
侯爷的几个儿子看到这位表妹,忍不住眼神发直。导致世子夫人狠狠地瞪了宁映寒一眼。
尤其嫡次子,注视着宁映寒,突然有些不舍得将这般美人送给广平伯了。
张氏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热情地把宁映寒迎入会客厅。
宁映寒刚刚落座,还没等到上茶,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走过来向张氏道:“夫人,广平伯爷上门了。”
“哎哟,伯爷怎么突然来了?”张氏一拍脑袋,“这可不是巧了吗?”
“表演稍显拙劣,有待加强。”宁映寒点评道。
第29章
“映寒,伯爷来都来了,避而不见多不礼貌,你就和他坐一坐,说上两句话。”张氏劝道。
宁映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
听她答应下来,张氏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人都在这里了,她不答应也有不答应的法子。
不多时,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便走了进来,男子容貌倒不算太差,只是气质上透着一股猥琐油腻。
尤其此刻,他乍看到宁映寒,脸上垂涎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反感。
“长宁郡主,还是这么光彩照人啊。”
“见过伯爷。”宁映寒行了一礼,娇滴滴的声音让广平伯心里更痒了。
张氏见宁映寒这般作态,不屑地撇了撇嘴,还当她真看不上广平伯呢,原来是故作清高。这一见到,立刻娇滴滴地勾引起来了。
尤其今天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早有预料,故意打扮起来给广平伯看的吧?
“郡主快坐,无需多礼。”广平伯见到这般美人,心都酥了,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几人落座,侯府的丫鬟来给他们上茶。
宁映寒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即重重放下:“舅母,我不要喝这个,我要喝鲜饮坊的果汁。”
张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怔了怔:“映寒,那鲜饮坊在城东,而且每次买东西都要排队,这一来一回得半个时辰了。”
宁映寒二话不说站起身:“说的是,我也不好为难舅母,我这就回府,派我自己的丫鬟去买好了。”
宁映寒将作精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这丫头,舅母也没说不给你买,不就是果汁吗?”张氏连忙拦下她,干笑了两声,“舅母这就让人去给你买。”
“好,那我要香梨汁和桃子汁,”宁映寒又转向广平伯,“伯爷你要什么口味的?”
“和郡主一样就好。”广平伯见宁映寒还记得问自己,心花怒放。
张氏吩咐了丫鬟,转头瞟见他的表情,顿觉牙疼,此人似乎完全不觉得宁映寒刚刚的作精样子有何不妥。
张氏也无奈,只好又坐了下来。
“对了,舅母。”
张氏刚坐下就听到宁映寒在唤她,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什么事?”
“你上次承诺要送我的东珠累丝凤凰簪,在哪里呢?”
张氏咬牙,宁映寒口中的东珠累丝凤凰簪,是前朝能工巧匠所造,十分精致,造价昂贵。算是武平侯府的传家宝之一,一向只传长媳,张氏拿到手里这么多年,还没欣赏够,捏在手里打算过上几年再给大儿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