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映寒叹气,她倒不怀疑这一点,她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是个难得的正直的好人。
广平伯色名在外,这样的人尾随任何一名女子,秦宣看到怕是都会跟上去看看。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宁映寒自嘲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郡主无需多礼。”秦宣对她点点头,准备离开,既然无事,他也不好在主人家的后院乱晃。
“国公,”宁映寒叫住了他,“那些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她没有明说,那些事情指的到底是哪些。
但显然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秦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如国公有空,我有些事想对国公说。”
秦宣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他离开了,宁映寒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到了宴会上。
张氏见到她出现,瞬间呆滞的表情和瞪大的眼睛,很好地娱乐了宁映寒。
她入座后,张氏频频往她这边看过来,坐立不安,但一堆夫人围着她道喜,她又不好离开。
秦宣回到座位上,他的朋友陆贾凑过来:“怎么样?英雄救美成功了吗?”
“别胡说,”秦宣摇摇头,“她没遇到广平伯,也许是我猜错了。”
陆贾摸了摸下巴:“倒也未必,这两日京中突有流言,说长宁郡主和广平伯私下会面,也许是有心人放出来的也说不定。”
秦宣皱了皱眉。
“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看得上广平伯这种好色之徒吗?”陆贾问。
“按我的了解,自然不会。”秦宣回答。
可如果真按我对她的了解,三年前的她,也根本不该看上苏俊之这样的人。
苏俊之那张霁月光风的面皮下,是什么样的人,娇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娇娇女可能会看不清,但宁映寒又怎么会被他蒙蔽的呢?
秦宣不觉得以苏俊之那点拙劣的手段和伪装,能骗得过宁映寒这样的聪明人。
陆贾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秦宣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我希望她会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但又难免会鄙夷居然抱有这般期待的自己。
第32章
婚宴一结束,宁映寒就顶着张氏吃人般的目光离开了,自然不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张氏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宁映寒这才知道,张氏的女儿,武平侯府的嫡小姐方诗琪出事了。
原来,方诗琪早听说父母要趁婚宴的机会撮合宁映寒和广平伯,因此在婚宴上,看到两人一先一后离开,就忍不住跟过去看看热闹。
她并不知道父母真正的计划,这种龌龊事儿,两人自然也不会对还在闺阁中的女儿细说。
因此,方诗琪也只以为宁映寒在与广平伯私会,想跟过去羞辱一下这位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表姐。
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广平伯正与秦国公攀谈,她便先躲了一会儿,等到两人分开,才悄悄跟上了广平伯。
跟到偏僻的小楼前,看到广平伯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门,方诗琪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广平伯又怎么会有他们侯府的钥匙。
好奇地在小楼周围转悠半晌,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却发现了一扇被破坏了的窗子。
方诗琪一时好奇心起,便从窗口翻了进去,一路摸到二楼,突然一双男人的手臂伸出来,捞住她的腰,将她拖进房中。
她拼命反抗,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反抗不过突然力气奇大的广平伯。大声喊人,但小楼附近的下人早被张氏支开了。
方诗琪最终被广平伯玷污。
其实,广平伯一进小楼,就迫不及待地服食了助兴的药。
服药后,兴奋劲上来了,却没见到武平侯夫妇跟他保证一定会在此处等他的宁映寒。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宁映寒来了,就把人拖了进来,衣服都剥光了,才发现弄错了人。
但他药劲上来了,实在停不住。
方诗琪自然远不如宁映寒美貌,但胜在年轻娇嫩。服了助兴药的他一时冲动,干脆将错就错。
听完张氏的话,宁映寒微微闭了闭眼,一时间心绪复杂。
“早知道我就留在那里等等。”既然广平伯真抱着用强的心思,她应该留在那里狠狠收拾他一顿的。
作为武平侯府的嫡女,方诗琪从小被养得嚣张跋扈。当初宁映寒刚进京时,和她发生过不少冲突。
宁映寒和这个表妹相处一向并不愉快,也并不喜欢这个表妹,但她绝没有想过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来报复一个女孩。
哪怕因为武平侯夫妇想撮合她与广平伯之事,宁映寒打算对武平侯府小施惩戒,她也绝不屑于用这种方式。
所以她开口道:“如果你要找广平伯的麻烦,我可以帮你。”
“找广平伯的麻烦?”张氏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找了他的麻烦,以后诗琪嫁过去,哪还有好果子吃?”
以往每次见面,都是宁映寒的各种操作将张氏弄得瞠目结舌。
这次难得反了过来,宁映寒被张氏说得目瞪口呆。
“嫁过去?!”宁映寒难以置信,“他强暴了你的女儿,你还要把女儿嫁给他?”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氏没好气,“诗琪的清白已经被毁了,好在广平伯愿意负责。诗琪不嫁他,还能嫁谁?”
“顺便还能给她哥哥换个官位是吧?”宁映寒讽刺张氏。
“宁映寒你什么意思?”张氏恼羞成怒,“诗琪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会不心疼?要不是你,这种事本来不该发生!”
“按你的意思,被强暴的本该是我才对吧?”宁映寒当然也不会惯着她,“你今天上门就是为了指责我?张茹,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你们夫妻的肮脏心思,报复在了你女儿身上?”
“……”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脸面来这里兴师问罪?”宁映寒一步步朝张氏走近,张氏被她逼得后退一步,“如果当时我没离开,如果我真的如你以为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现在被广平伯强迫的就是我。我尚未报复你们,你却还敢上门来指责我?是不是前几次的小打小闹,让你误会我只有这些手段?”
张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觉得是宁映寒害了自己的女儿,一时气愤下便跑了过来。
被宁映寒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这事儿本是他们给宁映寒设计的圈套,只不过被她躲了过去。此时上门质问,实在没理。
“舅母,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覆灭整个武平侯府,”宁映寒又逼近一步,张氏已经退无可退,“舅舅的官,当得可不是那么干净。”
张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
“你若不信,就回去问问舅舅,他是不是以为,当年童学士那件事,没人知道?”宁映寒眼神冷漠,语气平静,“以前是我手下留情,但以后不会了,别再来惹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们让我恶心。”
张氏确实被她吓到了,之前几次交锋,就算宁映寒让侍卫将自己扔出去的时候,张氏气得跳脚,但也并没有被真正吓到。
但这次,张氏却被宁映寒语气平静的几句话吓住了,她从没见过宁映寒露出这般冷漠的眼神。
让人无端觉得她说得一切都是认真的。
张氏落荒而逃。
她离开后,雪色叹了口气:“他们真是自作自受,想算计郡主却把自己的女儿算计了进去。不过这两人还真狠心,对亲生女儿都那么狠,方诗琪昨天才出事,今天他们就已经决定把人嫁过去了。”
“再怎么心疼,方诗琪对他们而言已是一颗废棋了,不如让她发挥最后的作用,给她哥哥换个官位,也许成为广平伯夫人后,还能再提携提携武平侯府。”宁映寒冷笑。
“他们可真不配为人父母。”雪色道。
宁映寒认同:“这事儿若是发生在我身上,父王和母妃这会儿怕是已经把广平伯的头砍下来了。”
想到远在幽州的父母,宁映寒眼神柔和下来。
四年前一别,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呸呸呸,郡主别这么咒自己,”雪色想了想,又说道,“也不知道方诗琪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几日后,一个双目红肿、形容狼狈的女子来访,一见到宁映寒就果断跪在她面前:“表姐,求你救我,我不想嫁给广平伯。”
第33章
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自然就是武平侯府的嫡女方诗琪。
宁映寒叹了口气,扶起她,让丫鬟带她先去稍作梳洗换身衣服。
待方诗琪离开房间,雪色问道:“郡主,你打算帮她?”
“她能想到求到我这里,就足以让我高看她一眼,”宁映寒轻叹,“人人都说父母之命不可违,我这里大概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不一会儿,方诗琪换了一身衣服,跟在丫鬟身后进来了。
宁映寒让她坐下,怕她不好开口,便让所有人包括雪色都先离开房间。
“表姐,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
宁映寒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以前种种,我不会跟你计较,无需再提,现在重要的是眼下的事。”
方诗琪见她如此爽快地开门见山,眼圈红了红:“表姐,我身上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对舅母说过,我可以帮她报复广平伯,但她拒绝了。”
方诗琪咬了咬牙:“她当然要拒绝,她生怕广平伯反悔不肯娶我。”
“你……是逃出来的?”宁映寒问。
“是,奶娘帮我逃出来的,”方诗琪恨恨道,“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在哭,是奶娘委婉问我有没有吃避子的药。我慌了,立刻去找母亲,想让她派人去帮我买药,结果就听到了她和父亲的对话。我这才知道他们想把我嫁给广平伯。”
“……”
“我一时冲动,冲进去跟他们对质,他们好言好语把我哄了回去,谁知第二天,我发现我出不了院门了,”方诗琪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怪不得连奶娘都想得到提醒我服避子药,她这个亲娘却想不到,怕是巴不得我怀上孩子,好能让他们从广平伯那里换来更多好处。”
“你哥哥他们怎么说?”
方诗琪冷笑:“我那个新嫂子陆红红,上蹿下跳地撺掇,好像生怕我的丑事连累她的名声。我二哥一副拦不住她的样子,当我是傻子吗?没有他的授意,陆红红哪敢跟我这么说话?当初两家议亲的时候,她可是天天追在我身后献殷勤。”
陆红红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宁映寒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方诗琪猛地抬头看她。
宁映寒又继续道:“但你要想好,一旦我出手,你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想好了,”方诗琪斩钉截铁,“我绝不会嫁给一个对我用过强的人,我父母一直说我已经失了清白之身,以后不会有其他人肯娶我,那又怎样?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如他们的愿。”
“你的父母、兄弟,你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就相当于和他们所有人决裂了。”
方诗琪闭了闭眼:“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他们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要把我逼上绝路。”
宁映寒审视她半晌:“好,这个忙我帮了。”
方诗琪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她赌对了。
奶娘帮她从偏门逃出来的时候,她站在街口踌躇了很久。
她本想去找一向疼爱自己的舅舅或者小姨,但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的态度,她不寒而栗。
一向疼爱又如何呢?父母兄长平时哪个不是一副对她宠爱有加的模样?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舅舅和小姨还要靠侯府生活,他们真的会为了她违背她父母的意愿吗?
她不愿意去想那个答案。
最终,她选择了去找和她一向不对付的表姐宁映寒。
她赌的是宁映寒的人品。
还好,她赌对了。
“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宁映寒道,“其他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好。”
她离开房间前,宁映寒又叫住了她:“诗琪,那天发生的事,不是你的错,是你父母和广平伯的错。”
方诗琪热泪夺眶而出,出事以来,她父母没有明说,但她也看出他们有几分指责之意。仿佛她失去了清白,就不再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而是一颗已经废掉的旗子,仅剩的价值就是被他们所利用。
就算她凭着一股怒气反抗他们,她心里也难免被这种观点所影响,觉得自己不再配得上父母的宠爱。
宁映寒却是出事以来,唯一一个对她说“不是你的错”的人。
“表姐,谢谢你。”方诗琪语气郑重。
武平侯府的人倒也没傻到令人绝望,没花太久,就发现了方诗琪在宁映寒这里。
最先上门的居然是陆红红,大概是想先派个人来试探下宁映寒的态度,而刚嫁入侯府急于表现自己的陆红红就成了他们最方便的探子。
陆红红一进门就趾高气昂地命令宁映寒将人交出来。
“陆红红,你是傻子吗?”宁映寒听她说了两句就没了耐心,“为了一个官位,你夫君对亲妹妹都能狠下心。若是哪一日你妨碍了他的利益,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你还在这里为他冲锋陷阵?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所嫁非人才是正经。”
陆红红被宁映寒三言两语打发了。
但以陆红红的段位,侯府八成也没指望她真能把方诗琪带回去。
大概试探到了宁映寒的态度比较坚决,下一次上门的是武平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