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唯一可以大哭的地方，只有大开水龙头的卫生间。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顾西辞的脑海里。

刚刚在客厅，他只是突然想到今后会有无数次，阿回他会有无数次，想要主动离开自己，他的手就突然抖起来了，根本不受控制。

但他，只是想一下而已啊。

所以顾西辞不得不提前离开，丢下一句和他心意相反的话。

浴缸里的水渐渐没过顾西辞的身体，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衣服，火热的心，也慢慢冷了下来。

他想，他今后不可以再做手术，会这样抖的手，不适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数学题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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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掉她，我来做生活助理

关掉浴缸的水龙头,顾西辞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吹干头发，换了一套新的衣服,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房间里待太久。

长袖挡住了右手腕的淤青,顾西辞懒得擦药,他换了一副新的眼睛，坐在电脑前打开文档,准备辞职信。

信不长,键盘的敲击声很短，顾西辞将辞职信发了出去,他知道院长会很快收到邮件。他已经明确说明了不能继续工作的理由,虽然很遗憾,但是他相信同事们一定会理解。

顾西辞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应该准备晚饭的菜了，他像往常一样，走到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这就是顾西辞，无论发什么,他都有可以很快的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辞去自己做了很久,做得很好的工作。他的心里当然很难过，但是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不能继续,那就不必拖泥带水,继续强撑是对病人的不负责。手术台上不容闪失，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让他人失去宝贵的生命。

顾鹤楼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矿泉水,他没有拧开瓶盖，因为并不渴，他只是想借此和顾西辞待在一处，观察对方的情绪。摸摸鼻子，顾鹤楼“咳咳”轻咳两声，“西辞，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我有一个人想让你见一面。”

“梆梆梆”，顾西辞突然拿出牛排锤敲起了牛排，他要将牛排的肉筋打断，经过这样处理的牛排肉质比较嫩，阿回吃起来不塞牙，手掌大的牛排，这小子一口气可以吃两个，还是叫他多吃蔬菜的情况下，纯吃牛排估计三四个才管饱。

敲牛排的声音已经盖过了顾鹤楼的声音，说实话，突然的敲击声有一点点吓人。配上顾西辞专注的眼神，挺得笔直的脊背，很有规律的动作，节奏感很强的击打声···，似乎不是在处理牛排，而是处理什么艺术品。

一块接着一块，顾西辞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牛排们的身上”，顾鹤楼只要想说话，敲击声的节奏就会变得急促，急得他拧开瓶盖灌了一瓶的水。

牛排敲了十几个，顾西辞依然没有停下，家里的牛排很多，他网购的几条都是菲力牛排，也就是牛里脊，脂肪含量很少。几条加起来足足20KG左右，家里的十字大冰箱放得下，顾家兄弟都爱吃肉，五个人很快就会消耗完一条。

顾鹤楼喝饱了水，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放弃继续追问，顾西辞可能会敲完一整条牛排，算了，他放弃了，还是让三弟上。顾鹤楼给了站在一旁装作打扫的顾江翎一个眼色：我放弃了，你来试试。

顾江翎正在擦龟背竹的叶子，他拿着小抹布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争取把每一片叶子擦拭干净，绿到发亮。

清理的同时，也注意旁边厨房的动静，听到敲击声时，身体不自然的抖了一下，看到二哥在敲牛排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伴随着敲击声，清理龟背竹的叶子的动作也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这时，看到大哥的眼色，顾江翎是这样理解的：一级警报，不要轻易过来。

顾江翎向顾鹤楼点了点头，回了一个眼色：明白，大哥！

还附带了一个感激的微笑：不愧是大哥，总是身先士卒。

顾鹤楼：·····。

他只好又使了一个眼色：三弟，你，怎么还不过来？

两兄弟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奈何都以为自己传达到位。

顾燕回正在被监督复习，他端正地坐在桌子前，顾轻舟手里拿着六年级的奥数题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翻页，他不用笔和草稿纸，只在心里慢慢演算。顾燕回嫉妒的眼神斜视着悠哉悠哉的弟弟，逐渐已经飞出白眼。

“别看我了，你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好好看你自己的作业。”顾轻舟继续翻页，手里拿着一支笔转了起来，他转笔的技术很好，还会几个花样，他做题做得无聊的时候，就会转笔来玩，一边转笔，一转解题。

更不爽了，顾燕回叹了一口气，被人监督复习的感觉太差了，他将头趴在桌子上，看着弟弟转笔的华丽又花俏的动作，唉，看转笔比看题有意思多了。

“咚咚！”

“阿回，舟舟，吃完饭了。”

顾江翎来叫弟弟们吃饭，大哥二哥正在布置餐桌。

因为顾西辞不知不觉敲了很多块牛排，所以本来的意面配牛排的菜单就被放弃，他将敲好的牛排切成厚片，临时改成了烤肉。烤盘上放一些牛油，加上一些新鲜的口蘑还有蔬菜，大家可以边吃边烤。

顾燕回听到“吃饭”两个字，就像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乐，撒丫子就跑出了房门直奔餐厅。

餐桌上放置了一个白瓷电热烤盘，上面已经铺满了红艳艳的牛肉，还有白白胖胖的口蘑和蓬松的西兰花，太美了！

顾燕回深呼吸一口烤肉的香气，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

顾西辞看见馋猫般的弟弟，很自然的微笑起来。他很少笑，工作的时候都是严肃的板着脸，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很多小护士都觉得顾医生虽然很帅，但是太无趣了，没有人愿意和他同处一室，太冷，也太静了。除了工作，顾西辞根本不会聊其他的话题，和他在一个房间，拿东西都不自觉的轻拿轻放，生怕惹他不愉快。

但顾西辞并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如果他对人生气，肯定是因为对方工作上的失职或者失误。

但真是一物降一物，这样清冷的青年，会因为弟弟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露出丰富的表情。

但顾西辞只笑了一下，又板起面孔，批评顾燕回：“饭前先洗手，你快点去，你看看舟舟已经洗完手出来了。”

他的脸孔是严肃的，但他的话语是轻柔的，真是个矛盾傲娇的哥哥，顾燕回在心里腹议顾西辞，但是看见顾清舟已经落座，他眯起眼睛不满：“狡诈！先洗手都不叫我！”

虽然落座，但是顾清舟并没有开动，因为要等人坐齐，他单手撑住下巴，“你闻见香味，就像咬住饵食，上钩的鱼，我哪里跟得上你。”顾清舟又看了眼桌上的肉，全是牛里脊，脂肪几乎没有。烤肉应该选雪花肥牛，或者肉眼牛排，总是带有脂肪的肉吃起来才美味多汁。

“哼。”顾燕回赶紧去洗手。

五个兄弟齐齐落座，慢慢吃起了烤肉，空气中烟雾缭绕，这是家的烟火气。

饭桌上总是不自觉的让人感到放松，这时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大的小的，聊起天来，气氛逐渐热了起来。

顾燕回坐在顾西辞的旁边，小嘴微张等着哥哥投喂，嘴上吃着烤肉，眼睛也不闲着，像个雷达一样盯着白瓷烤盘上红花花的肉，“二哥，可以翻面了。”他出声提醒，对待烤肉，他是认真的吃货。

见二哥将自己的盘子堆满了肉，他又夹起大块的肉举高，“二哥，你也吃。”，等顾西辞吃完他夹的肉，他又自告奋勇要自己烤肉。

但是顾西辞显然觉得小孩子烤肉危险，容易不注意烫到自己，便不允许，又估摸着顾燕回吃了不少肉，于是接下来，将口蘑和西兰花堆满了顾燕回的盘子，“肉吃太多不好消化，把这些吃完。”

顾燕回：······。

等烤肉吃得差不多了，顾江翎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过几天我就和阿回一起上节目，公司也帮我找好了有照顾孩子经验的生活助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除了我，还会有人照顾阿回的。”毕竟生活上的事情很琐碎，节目录制只是表面上，大家穿着打扮得体，漂亮帅气的工作，但一结束，私底下的生活还是需要助理帮忙，尤其还带了孩子。

“辞掉她，我来做生活助理。”

顾西辞擦拭干净嘴角，淡然的扔出一句话，简洁明了。

和他的冷静淡然不同，顾鹤楼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顾江翎被水呛到，转过身过用纸巾挡住嘴唇，“咳咳”不停，顾清舟放下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顾燕回的注意力没跟上，走了神，他专注的盯着西兰花，正在思考如果藏在盘子底下，被发现的机率有多少。做小孩子就是惨，桌子上总会出现不喜欢的菜，大人就很狡猾，自己不喜欢的根本不会出现，所以在教训孩子不准挑食时，也是各个理直气壮。

「你二哥想和你一起去，他要做你的生活助理。」传奇741暗戳戳提醒。

「为什么？」顾燕回惊讶的看向顾西辞，一脸问号。

「嗯——。」传奇741犹豫了很久，他觉得他不能继续瞒着宿主，毕竟顾西辞的情况也不太乐观，他和顾江翎同样重要，应该说，顾家兄弟每一个都很重要，他们都是对等的。

「我先先说过，顾西辞偏执，对一个人占有欲很强，很执着，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顾燕回：「！！！」

顾鹤楼捡起筷子，他一时之间不明白顾西辞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西辞，你是一个医生，你的工作很重要，你怎么可以放弃工作，去做一个生活助理？你一直是一个拥有专业素养的人，你现在的行为，很让人疑惑。”

“况且，阿回只是去一个而月已，你特意请假，那些预约手术的病人怎么办？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是啊，二哥，只是一个月，阿回就回来了，你没有必要特意请假。”顾江翎附和大哥的话。

顾燕回内心惶恐，突然被系统告知顾西辞偏执的对象就是自己，他被吓到了，心跳都加速了，「那我该怎么办？」

「阿回，对顾西辞，你要顺着来。耐心是关键。要做到耐心的倾听，耐心的了解。一开始先顺从他的想法，当然是不过分，安全的想法。还要尽力去做一些让他高兴的事，这样他的情绪才会平稳，然后和他心平气和的好好交流，让他可以接受你们的意见。」

「你要切记，和偏执的人相处，不能逆着来，比他强势，比他厉害。因为对方肯定会产生敌对情绪和逆反心理，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你要顺着引导，一定要重视他的感受。」

顾西辞是受到过精神创伤的人，父母的离世，他受到的打击最大。所以他思想在某些事情上会极度执着，看待某些事物时，想法很容易变得片面，极端。顾西辞生性敏感孤独，对自己要求高，是个完美主义者。但同时，他又容易产生自我苛责，自我怀疑，甚至自我伤害。

「顾西辞最需要的是你们的信任，鼓励，支持和关怀，也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慢慢改变他偏激的想法。」

顾燕回小声的叹了口气，他将头靠在顾西辞的身上，用任性的口气说：“我也想二哥一起去！”

“胡闹！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顾鹤楼第一次对顾燕回发脾气，他觉得弟弟在添乱。

“我，我去复习了，舟舟你教教我。”

顾清舟看了一眼二哥，听话的跟着顾燕回走了。

这时的顾西辞心里暖暖的，一直被顾鹤楼否定，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现在情绪慢慢平稳下来，他想他可以和大哥还有江翎好好谈谈，开诚布公的谈。

他知道他们也是担心自己，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大哥，我们去你房间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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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同意

“我没有办法继续上手术台了。”

顾西辞举起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有时候会不受控制的发抖。”说完，他放下了手。

“什，什么,为什么会抖？”关乎弟弟的职业生涯,顾鹤楼已经彻底懵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因为心理疾病吧，你们不是讨论过吗。”

顾西辞走到窗前,背对着顾鹤楼和顾江翎。他打开了窗户,清风吹拂，让他感到很舒适。

突然发现,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装作没有听见没有任何意义,努力让自己接受被兄弟怀疑的事实很痛苦，但这已经发生了。即使到现在，想到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他还是觉得不可能。

虽然现在却已经可以平静的说出心理疾病四个字，但是顾西辞并没有带上主语,他实在说不出口“我有心理疾病”这五个字。

他有病吗？他觉得没有。但是手的抖动并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顾西辞陷入了自我矛盾当中,或许心理医生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有病,也许只是压力，或者轻微的躁郁,又或者是被那个歹徒捅破的腹部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让他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知道我们···，讨论过。”

“二哥，我们只是担心你。”

顾鹤楼又问：“你的手什么时候开始颤抖的？”

顾西辞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最近吗？有多近？顾鹤楼没有问出声，他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再也抑制不住捂住了脸，泪水透过手指的缝隙落下，但顾鹤楼没有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只是无声的落泪，但到底呼吸沉重了起来。

顾江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大哥，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说不出来，任何语言字在这个时候，都是显得苍白无力。二哥因为手抖的问题，这般年轻，就失去了职业生涯，他本来可以成为很优秀的外科医生，在职场上发光发热，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