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霄看她半天儿不说话,只是头垂了下去,倒是又看不见那双水灵的眼睛了,他伸手就用弹弓戳了戳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她抬头,已经特别委屈地撇起了嘴巴,她那个嘴角时常是翘着的,和翘着的眼角相得益彰,只要微微一撇,就特别容易看出来不开心。
霍云霄愣了,他说“小骗子,你刚刚不挺厉害的吗,这会儿要哭了?”
唐宁可有一肚子委屈了,她觉得自己蛮有理的,她骗他,是因为他拿她当傻子,而且做弹弓的材料是自己去求的,他就是一个加工工人,他凭啥没收她的东西,可她选择性忘了,自己还把人家的鸽子打伤了。
她嘴角再一撇,立刻就是个哭相,霍云霄就慌了,那手没地方去,一手捏上她的脸“不准哭,我不收你的东西。”
唐宁这个现实派,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委屈了,她挑了挑眼角,斜着霍云霄,活脱脱一个戏精。
霍云霄:
“不过我要用!”
唐宁皱起眉来“要用,多久?这可,不是,终身制,啊~”
“你是结巴?”
“这,这,不重要!”唐宁气呼呼地鼓着脸,对霍云霄一万个不满,暗恨这好看的眉眼怎么长在一个小坏蛋的脸上了,糟蹋!
反正他俩现在在对方眼里都是小坏蛋了。
霍云霄挑了挑眉“用一下午。”
唐宁“喔。”
“还不松手?”霍云霄故作一脸嫌弃。
唐宁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抱着人家脖子人,赶紧松开爪子,朝地上跳,还听得霍云霄低低笑着“猪崽子一样,重死了。”
唐宁???
她很想给他两脚,踹到爪哇国去,她本来在唐老三家受了虐待就瘦得皮包骨头,最近跟着唐老四长了点儿肉,但也没他说的那样!
她气呼呼转过脸“可以,给你用,一下午,不过我,要跟着,你!”
霍云霄看了好几眼手里的弹弓,又瞟了一眼唐宁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嫌弃地撇了一下嘴,他什么没有,犯得着贪图她一个小丫头的弹弓?
猫蛋儿和天明还有天宝在一边儿看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夭寿了,他们的傻妹子竟然和小霸王霍野狗谈条件了,要命的是,他们的傻妹妹可连话都说不顺呐!
从此,猫蛋儿和天明开始私下里崇拜起自己的妹子来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就凭这份胆气!
霍云霄取下了树上打伤了翅膀的鸽子,放在唐宁的篮子里,让唐宁提着,然后自己则在前面走着。
这一天,从来独来独往的“霍野狗”居然领着一大串孩子在山间里逛。
霍云霄手里的弹弓也是放一颗就是一只麻雀或者一只田鼠,简直准得跟神射手似的,后来更甚至打翻了一只兔子,那兔子还带了一窝小兔子。
几个小娃趴在兔窝边上,哇哇叫着,眼里恨不得冒出小星星来。
霍云霄却一手把所有的兔子捞走了。
唐宁撇了撇嘴,心里酸溜溜地跟着人家走,只能一路上捡捡蘑菇,掰掰木耳,然后运气好,就让天宝踩在树枝上掏俩鸟蛋,不过这些都没有霍云霄打的十分之一好。
直到天擦黑,几个娃也走不动了,霍云霄才带着他们下山,把人送到了村口,才把弹弓丢给唐宁。
唐宁今天白跑一趟不说,还被霍云霄欺负,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给,拿着弹弓扭屁股就走。
才走两步就被霍云霄捉住了“小骗子,以后不准再骗我了啊。”
唐宁傲娇地抿着嘴,压根儿不想理他,她可能没注意到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不能骗他霍云霄霍大爷,别人就随便骗吧。
他说完,又给唐宁手里塞了个软软的、毛绒绒的额、跳脱的东西,唐宁惊得耸起了肩膀,看到手里的兔子,眼睛一下就清亮。
霍云霄歪头看她“不喜欢吗?”
他认为这样可爱的小东西,没有小孩子不喜欢,也没有女孩子不喜欢。
唐宁点头如捣蒜“喜欢,好喜欢,再养两个月就可以炒一锅了。”
霍云霄温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很想剖开这丫头的脑袋瓜看看,她一天到底想些什么!
接着霍云霄又把今天打的麻雀、田鼠全给了他们,自己只拎了那只大兔子,还有那只受伤的信鸽,只是那只信鸽受了伤,所以他拿了唐宁的篮子提着,等用完了给她送回来。
霍云霄临走的时候没忍住又来捏唐宁的脸,不过手指到她脸前的时候,看到了她一双痴痴的眼,手指尖就在她眉毛上一扫而过。
唐宁没少被人捏脸,可遇上霍云霄,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宠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懵懵地就被人占了便宜。
诶,老阿姨居然被一个小少年占了便宜,唐宁扶额倚墙,心里感慨万千,这可太没面子了!
她一抬头,老唐家其余几个娃站在村口惦着脚,望着霍云霄远去的背影。
猫蛋儿一脸崇拜“他好厉害啊,我也要像他一样厉害,打好多鸟。”
天明也一脸崇拜“他人也好好啊。”
天宝“他、他”,“呼”一声吸了一口鼻子,说不出来了。
唐宁一摊手,向来不是很理解男孩子的崇拜为什么总是这么简单直白。
他们刚过了村委,又遇上白天那拨人,人家刚从田里回来,手里提着青蛙和螃蟹,每个人也是笑盈盈的,把提着一只长脚秧鸡的王豆豆拥在人群中,笑嘻嘻地喊着“豆豆,你命真好。”
有个嘴碎的还说了“你娘真聪明,要你不要傻丫。”
王豆豆只是笑笑。
这才说完,两方就打了一个照面,两方互相伸着脖子看,还有人在王豆豆后面笑嘻嘻说“他们肯定只捡了一堆烂蘑菇,啥肉都没有。”
有人就赶紧扯了那人一下,压低了声音“莫说了,人家有!”
抬眼看过去,老唐家的孩子可谓是左手一只麻雀,右手一只麻雀,篮子里还装了两只田鼠,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满载而归的小英雄,只差配个“上海滩”的bg了。
唐宁的小竹筐里,盖在面上的树叶塌了塌了,冒出一团团白绒绒来,像是圆滚滚的小汤团。
女娃娃们都羡慕地叫了起来“快看,是兔子,是兔子诶,好多兔子。”
王豆豆也盯着竹筐子里那一窝兔子,眼里有些欢喜,更甚至在唐宁拿树叶盖上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伸了一下脖子。
她看了眼手里的秧鸡,再好也不如小兔子乖似的。
唐宁喜欢财不外露,不屑于显摆这些,把兔子一盖,就一挥手“哥哥们,走!”
王豆豆眼看见老唐家的孩子从她身边走过,还一脸无辜地想跟他们打招呼,可惜除了天宝,另外两个对她都是看一眼就偏开脸的。
猫蛋儿和天明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半,虽然比天宝大不了多少,可就这一两岁就能知很多事,刚刚那群人说唐宁的不好,他们都听着的,而他们一向喜欢的豆豆妹妹也在中间,这令他们很失望也很难过。
唐宁走带前面,领着几个哥哥,风吹过来,她脑子里继续播放“上海滩”。
而王豆豆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瘪着嘴
几个娃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一阵笑声,唐宁听出似乎有个不同的声音,只见天宝一下就冲进了屋里,叫了一声“大哥哥,你回来了啊!”
大哥哥?那个在零件加工厂的大哥哥?这可是她的希望之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撒红包到上夹子啊
霍云霄你的脑子里装的是啥?
唐宁鲲之大,一锅装不下。
第17章自行车(捉虫)
唐宁也跟着冲进了屋里。
土坯堂屋里,八仙桌前坐了个青年,十六七岁的模样,浓眉方脸,斯文清秀的,身上穿着蓝咔叽布制服,胸前的兜子里卡着根贵重蓝色钢笔,正笑盈盈地跟屋里人说话,文质彬彬的模样。
唐宁扒在门框子上把人打量了一番,怎么都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心说,光看这皮子,任谁也想不到人家有个“狗蛋儿”这样朴实憨厚的小名儿。
唐建德也从高脚凳儿上站起来端详唐宁“你就是四婶婶的娃?”
李春兰正要接话,就看见唐宁机灵地朝前一蹦,猛地点头“我晓得,你是,大哥哥,可厉害了,读了高中呢。”
她是彩虹屁说来就来的主儿,见谁嘴巴都甜得地里的甜甘蔗似的,人又灵性。
唐建德听完,心头呐喊,心说,明明说是个傻子,怎么这么灵性了?心下是又好奇,又喜欢,伸手就进桌上的邮差包摸了一黄纸包递给唐宁“来,丫头。”
唐宁一揭开,才看见是整整一包花生糖呢,能买这么多花生糖,这可是土豪哥哥啊!唐宁这个吃货抬起眼睛,满眼都是崇拜和喜欢。
那边唐天宝早盯着桌上那个绿油油的邮差包,早等得抓耳挠腮,这时候却看见唐建德先摸给了唐宁,一下跳出来,伸长了手“大哥哥,我的呢?”
唐建德是零件加工厂的,算起来是吃上了商品粮,条件好一些,他又顾家,每次回来总是要带些细粮或者零食,孩子们都盼着这一刻呢。
唐建德倒也不生气天宝的没礼貌,反而是把邮差包摊开,拿出里面的油纸包,一人给一包。
唐天宝摸着那糖包,伸着脖子东瞅瞅,西瞅瞅,总觉得唐宁那包的比自己的要大,瞬间瘪了嘴,叫嚷着“大哥哥,你偏心,给傻丫的多。”
这屋里一下尴尬了,几个娃都忍不住去看唐宁手里的纸包,喉咙里咕噜噜咽着口水。
唐建德那张斯文俊脸上也是干干一笑“都一样重,我是买的称重,差不到一块儿糖的重。”
唐二哥这才骂了句天宝“天宝,谁教你乱说话的,再跟妹妹抢东西,就打烂你的屁股!”
天宝撇了撇嘴,对于他爹这种马后炮式威胁已经习以为常,十分不走心地“喔”了一声,退到了一边儿去,不过还是时不时地觑唐宁手里的糖包,小声问“你数数有几块儿?”
唐宁就烦这种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有句话说得好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你拿就拿了,偷着乐得了,装啥白眼儿狼啊!
她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这小屁孩,转而看唐建德的神情,看他虽然还是笑着,显然已经有些勉强。
看看,把人家小青年气成什么样了!唐宁把手里篮子一下提出来,揭开树叶,露出里面一窝撒欢儿的小兔子。
“养大,给大哥哥,吃肉肉。”
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她篮子里这么大一窝兔子,就全都给逗笑了。
唐大嫂一边笑一边问“闺女,你哪儿这么大一窝兔子?”
猫蛋儿和天明就都跳出来揭开篮子,田鼠、麻雀各装了半篮子呢,天宝顾着吃糖,看着大家都跳出来显脸,也顾不得糖了,大喊一声“我还掏了蛋呢!”
啪一声,糖纸包掉了,一包糖全掉进灰里了,在灰里再一裹,好了,低配版驴打滚了。
天宝呆呆看着地上的糖,“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唐天宝的糖掉了归掉了,不过大伙儿的饭还是吃得有滋有味。
田鼠和麻雀全部挖了五脏六腑、扒皮去毛,混着洋芋爆得又香又脆,几个斑鸠蛋全部敲碎,和韭菜炒一大盘儿,再凉拌个木耳,山菌子熬汤,玉米面和麦麸子揉一锅锅贴子,沾得全是油香,贴锅那一面还有一层酥脆的锅巴,这一顿饭,才端上桌,就引得大家不断咽口水。
饭桌上,大家都把脑袋埋在搪瓷碗里,闷着脑袋吃,吧唧吧唧声音震天响,冒出个声音“爷爷,这次回来,我想借点儿钱买自行车。”
桌上突然沉默,只有天宝嘎巴嘎巴咬麻雀的声音格外刺耳。
唐宁也支起脑袋看着桌上,唐建德摸出了一张拇指常宽的红票子,上面写着“自行车”。
家里人跟着就抽了一口气,唐老二对这个市场最敏锐,立即开口“狗蛋儿,你哪里来的票,这票可特别难搞。”
唐建德抿唇笑了笑“厂里奖励优秀员工。”
唐老二就“啧啧”地感叹“这够咱买两三个月细粮食了呢。”
四周的眼睛都质问着唐建德,似乎对唐建德想要拿来自己买很不理解,就连他爹都说“对啊,你以前不是都把票换成粮食给家里的吗?”
唐建德脸色有点儿难堪“我们最近搞一个学习活动,每天走路两个小时,我老是赶不上,这关系着明年提干呢。”
唐二嫂就不以为意,夹了个田鼠大腿“那你蹭蹭同事的不就行了?”
唐建德脸上就绯红了“那也不能老是蹭人家的。”他不说了,转而看向唐老爹喊“爷爷,我的钱全换粮食贴补家里了,没存下几个,你能不能给”
“诶,狗蛋儿,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可没分家呢,挣的就都是这个大家的。”唐二嫂“据理力争”。
唐建德脸上又白了,十分无奈地喊了一声“二婶”。
唐大嫂看到自己儿子没得一点儿支持,也鼓起了勇气,转头看向唐老爹“爹,咱们一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狗蛋儿这半年工资全补贴家里,也有三十来块了吧。”
唐建德每个月六块钱,他毕业工作半年,算一算已经三十六圆,就算平常花销,那也是省着的,至少给家攒了二十多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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