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骁看王桂花说的一脸真诚,也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不会给她骗了。”
等到锅里的肉香了,孟骁就走了。
唐凤丫钻到这间草棚子厨房里来,在锅边儿用手扇着味儿闻,嘴巴里感叹道:“娘,他们家好多肉,要他天天给咱拿肉就好了!”
王桂花闻言,揭开锅盖,看着锅里煮得澄澄的肉,嘴角翘了翘:“他的肉都是我的。”
唐凤丫就那么一说,没想到王桂花冒出了这么一句,她挠着头:“娘,为啥呢?”
为啥?王桂花看着一脸呆相的唐凤丫,翻了个白眼。
王桂花开始掰着日子算,就在初四五,刘寡妇就被人撞见偷汉子咯,到时候,刘寡妇家那一缸子肉也会随着孟骁的到来而到来。
她却并不晓得,刘寡妇他们因为今天唐宁的事儿,把她的好梦给戳破了,刘寡妇怕被人看见,因而好长一段时间不去跟男人私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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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这边儿,这天晚上叫霍云霄救了一遭,回去的时候小脸儿还红红的,大人们就问霍云霄咋了,霍云霄没说话,倒是唐宁随口说了一句:“孟骁差点儿打我。”
这话本也没错,她不去掺和刘寡妇的事儿,但不代表她要替孟骁掩盖。
桌上的人都皱紧了眉头,包括贺清明,贺清明直叹:“这娃成天到晚弄啥呢!”
不过到底是娃娃的战斗,大人们不好说啥,李春兰抽空去了一趟刘寡妇那儿,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在门上一靠:“你也别说咱们欺负你,你那娃忒不是个东西了,下回要是再欺负我闺女,你就别怪我这个做大人的出手了啊!”
刘寡妇一听,忙不迭赔笑点头,还要李春兰坐,李春兰没给面子,扭脸就走。
孟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刘寡妇坐在火盆前发呆,刘寡妇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问:“你咋又要去打人家唐宁?人家哪里惹你了?”问完,看到他先前拿出去的肉不见了,头皮疼得要死,指着外头骂:“是不是给那个王桂花了?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要我咋说!”
孟骁盯着他娘,执拗道:“可她从来不嫌弃我,还给我拿吃的。”
刘寡妇一下就泄了气,耷拉下来肩膀.......
寡妇没错,可寡妇勾搭汉子有错,人家背地里都看不起她呢!
却说唐宁因着霍云霄救了她,就嘴巴甜甜地叫了一晚上“霍哥哥”,给人家端茶递水、拍彩虹屁的,简直是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霍云霄倒是一晚上都毛毛的,他老觉得唐宁有点儿其它的企图,因为唐宁对他,那是从来不做无用功的。
果然,他没被唐宁骗到,他妈妈给唐宁骗到了。
霍妈妈给唐宁准备了一顶小帽子,还是用羊绒勾的,灰帽子,上面还立了两只耳朵,她一戴起来就像只小猫猫。
第二天一大早,唐宁就顶着那顶帽子,和自己的哥哥们上山去了,路上的小姑娘看到她头上的帽子,都羡慕得流口水。
唐宁就特别贱兮兮地捏了捏帽子耳朵问人家:“是不是好看?”
人家说好看,她也不给人家戴一戴,只顾着自己说“我也觉得好看。”,勾得人心痒痒之后就跑了。
照旧,她背着背篓,要去山上折树枝。
几个娃走在路上,遇见了孟骁和唐凤丫。
这可是冤家路窄的,唐宁想起昨晚,首先就朝猫蛋儿他们身后躲。
猫蛋儿和天明早看不惯孟骁,想要收拾孟骁,尤其是昨晚上唐宁说孟骁差点儿打她,这可把他俩给气坏了:敢打他们唯一的妹妹,这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猫蛋儿又长高了一截,壮实了一些,气息莽得很,只管把唐宁拉到跟前儿:“你怕啥,你哥哥不是在吗?”
孟骁就在对岸,这么盯着他们,打量着唐宁,想着王桂花说的话,然后撇开了脸,一脸不屑的模样。
他这模样算是彻底激怒了猫蛋儿和天明。
猫蛋儿和天明抽出弹弓就朝孟骁身上弹石头,有两颗还崩到了唐凤丫,吓得唐凤丫尖叫着跑开了。
孟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上来就要跟猫蛋儿他们摔跤。
可孟骁一个人哪儿抵得过猫蛋儿和天明两个人,两三下就给猫蛋儿和天明摁在地上揍。
唐宁站在一边儿看架,看到是孟骁单方面挨打,她也算是放心了,等到看到猫蛋儿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心机地喊了一声:“别打了,咱们走吧,还要折树枝呢!”
猫蛋儿和天明这才放了孟骁起来,临走的时候,还指着孟骁的鼻子威胁道:“再敢动我妹妹,我脑袋给你打烂!”
孟骁就抱着被打疼的手臂,死死盯着他们,咬着牙,不说话。
唐宁一边儿看着,心说,要是不看这前因后果,这还真像他们耍校园暴力呢,可事实上,孟骁并不是被暴力的对象,他只是自食其果而已。
唐宁一挥手:“哥哥们,不要理他了,咱们走!”
猫蛋儿和天明立刻给她左右护法上,围着她朝远处走去。
孟骁顶着那张紫紫青青的脸下了山,遇上人,有人问他咋了,他也不搭理人家,回到家里,把刘寡妇也吓一跳。
刘寡妇问他咋了,他也摇头,啥都不说,刘寡妇就一阵哭,好不容易他说了,刘寡妇也无计可施,她一个寡妇,能干啥?能去给娃讨公道么?
反正刘寡妇觉得自己也是地里的苦菜花,只能继续掉眼泪珠子呗。
这日子过得飞天,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家家户户都做汤圆儿来吃。
现下还不流行现成的汤圆馅儿,都是得自己舂,一个是花生红糖馅儿、一个是芝麻馅儿、还有就是纯红糖馅儿的。
好一点儿的家庭,肯费心的,就做花生红糖馅儿,不肯劳神的,就把红糖舂烂了得了。
唐老四也端出小石舂,拿出一小袋儿糯米粉。
李春兰把糯米粉加了水,在案板上揉着面团儿,唐老四拿着铲子在锅里炒这花生米,炒完了花生米,又用锅的余热把芝麻给烫熟。
唐宁就在一边儿灌水洗舂子,至于小建成就趴在灶台上流着口水瞅着炒花生米,等到花生米一炒好,他就抓一把烫烫的花生米,跳着脚出来,给唐宁吹几颗塞嘴巴里,再自己塞一把,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
唐老四就在屋里笑骂道:“驴蛋儿,老子没收拾到你身上,你又偷东西。”
小建成就赶紧朝唐宁身上甩锅说:“姐姐,姐姐,给姐姐吃。”
唐宁在一边儿看得好笑,她才吃了几颗?
炒一钵花生米,一把香气扑鼻的芝麻,在剁一钵红糖块儿。
把红糖块儿先丢进舂里捣碎磨细,再把花生米和芝麻倒进去,舂一下一下舂着,把花生和芝麻和红糖舂成一团,用勺子舀到盘子里,连舂底子也刮干净,馅儿就做好了,再揪一团揉好的面团儿,把面团儿压成圆饼,包一小勺馅儿,在手心里揉成一个圆球,就做成了汤圆儿。
水烧开,下汤圆儿,浮三次,加三次凉水,最后一次煮开,就可以把乳白的汤圆儿舀进碗里了。
唐宁端了一只海碗,碗里八个汤圆儿,咬一口,里面的红糖就化在了舌头上,甜美无比。
她吃出了一种某“舌尖”美食节目的浮夸表情,小建成也跟着学着表情,结果叫李春兰揪了一把脸:“驴蛋儿,你干啥呢!”
小建成吐着舌头:“学姐姐,好看!”
李春兰和唐老四也去看唐宁,这不过才两年多,这闺女是长得越发好看了,怎么既不像老王也不像老王那个死鬼婆娘呢?
这边儿欢声笑语一片,王桂花家可就另一番清冷场景了。
一家子随便煮了点儿红薯塞进肚子,一边儿吃,那唐凤丫还一边儿拧着眉抱怨:“孟骁家不是有猪肉吗,他咋不给我们拿了?”
王桂花也撑着脸,纳了闷儿了:前世这时候,寡妇已经上吊了,现在咋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呢?
她咬了一口红薯,喇得她嗓子都疼了,她又开始想起之前孟骁给拿的猪肉,简直香得人舌头都恨不得咽下去。
想了半天,她一拍桌子:“不行,我得问问去!”
她问,可她问谁去呢?
她想起了,上辈子是队里的李秋桂撞见的,可她跟李秋桂掐架,她咋敢直接上门去问李秋桂?
想来想去,她还是自己去探一探比较合适。
于是王桂花就天天晚上去那个麦地里的田埂下面等,每天晚上冻得直流鼻涕,就是没等到人。
终于有一天,冷得实在受不了了,王桂花又想吃肉,她就想了一个馊主意:你刘寡妇t0u're:n是事实,我找人给你传不就行了?
她这念头一起来,简直压都压不下去,管你刘寡妇最后被发现了,是上吊也好还是跳河也好。
于是她趁着去看孟骁的时候,摸了刘寡妇一件肚兜,又找了一条自家男人很久以前的裤子,两个混在一起,丢在了破草棚子里。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她就把要去河沟边儿洗衣裳的唐凤丫拉住了:“今天不用你去洗了,你去给李小芬说,麦田里有兔子啃麦苗。”
唐凤丫端着盆,眼睛晶亮:“娘,真的啊,有野兔子!”
王桂花听到唐凤丫一问,就觉得唐凤丫蠢得没边儿了,嫌弃地不行,在唐凤丫脑袋上一戳,戳得唐凤丫脑袋一歪。
“叫你去跟李小芬说,你就去说,你问啥!”
唐凤丫被她娘戳得脑门子疼,只能委屈巴巴捏紧了盆子,低下了头,喃喃道:“晓得了,晓得了,我不是想着要是有兔子,咱家可以先抓了吃兔肉嘛~”
王桂花压根儿不想跟唐凤丫解释,只管夺过唐凤丫手里的盆子,一推她:“快去啊,谁要你洗衣裳了,洗也洗不干净!”
唐凤丫看着被拿走的盆子,咬了咬唇,垂着头走了,一路走,她一路想:娘还是不爱她,为什么还是不爱她?明明已经没有了豆豆,也没有了傻丫啊!
这会儿李小芬正从家里出来,背了个小背篓,小背篓里是作业本还有几个橘子,她一路走,一路掰着手指嘀嘀咕咕算:四个橘子,给唐宁两个,我两个,驴蛋儿两牙,我给他两牙!
她一路走着,认真做着算术,完全没注意到唐凤丫。
唐凤丫冲上前把她拉住,她才停,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害怕:“凤丫,你要干啥?”
李小芬是怕唐凤丫推她下水呢!她可不像唐宁一样会游水。
唐凤丫就神神秘秘对她笑:“小芬,我给你说,我昨晚在麦地里看到野兔子了。”
李小芬一脸不信:“野兔子?你会给我说?”
她笨,但她不傻,唐凤丫跟她娘一样,捡到一坨屎都会藏在裤*裆里揣回家,何况一只兔子呢!
唐凤丫就可劲儿点头:“真的,我只给你说,晚上,我一个人抓不住,我给你说,今晚咱俩抓兔子?”
李小芬听得半信半疑的,又抬头看了眼绿油油的麦地,想起她娘的话,确实野兔子爱偷麦子、啃麦苗,她怕唐凤丫骗她,又想着如果在真的有野兔子就好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唐凤丫都烦了,直推她:“你想好了没?难不成没兔子,你还吃亏了?”
李小芬一听:是喔!唐凤丫没理由骗她的嘛!
然后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点了点头:“那我相信你!”
她表面这样说着,背地里也有一套自己的盘算:凤丫这么坏,要害死我咋办?反正我要去找福星,不如让福星帮我好了!
她乐乐呵呵跑到唐宁家里,给唐宁抓了橘子,就把唐凤丫的行为给交代了一遍。
唐宁坐在屋檐下扒橘子,看着尾巴甩得风车一样的黑皮,也有些疑惑:唐凤丫到底打啥主意,怎么还叫李小芬捉兔子呢?
诚然,不管有没有兔子,她也不会去,她只是把自己的小机关借给了李小芬,还给李小芬说了:“不晓得凤丫打啥主意,你还是给你娘说说。”
李小芬忙不迭点头,临走的时候还提上了唐宁给的小机关。
李秋桂看闺女提了个笼子回来,也很好奇,问道:“哪儿搞的?”
李小芬就把唐凤丫的事情交代了,还把唐宁给她出主意的事情交代了。
刘秋桂听了,则是不一样的想法了,她就想:“管你唐凤丫安什么心,要真有兔子,我带我闺女先抓了再说,给你留个兔子屁吃!”
于是,天刚黑,李秋桂就带着李小芬来了麦地,母女俩在大路上站着太显眼,于是就打算到棚子里躲着,没曾想,刚刚一拉开破席子搭的棚子,就看见一把谷草上面女人的衣裳裹着男人的裤子。
她一把抓起来,说:“诶哟,谁还来歇过呢!”
她这么越看,越觉得这衣裳像是在哪儿见过,好像是刘寡妇的,然后这晚上兔子没蹲着,倒是让她蹲着这个大新闻了。
她就出去跟人一聊,就有人说了,好像就是看到刘寡妇鬼鬼祟祟朝麦田那边儿去过。
好了,不消三天,刘寡妇勾汉子的事情就被传出来了,大家更甚至猜到汉子就是隔壁公社的黄二牛。
刘寡妇一出门,就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门都不敢出了,老觉得有人在嘲讽她,就蹲在家里以泪洗面的。
唐宁听到这个消息也很诧异,她记得上次霍云霄还专门提醒了孟骁“那个地方不安全”,这刘寡妇咋还会去呢?而且还留下了自己的衣裳和那个男人的裤子。
不过她并不关注这件事情,只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出门的时候一定会牵上黑皮。
果然,人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儿的。
这天,她听说霍云霄回来了,就知道霍云霄带了一批书回来,打算去霍家淘几本小册子来看,刚走到转脚,孟骁就冒了出来。
这把唐宁吓了一条不说,一向很镇定的黑皮也突然发了狂来,冲着孟骁发疯似的叫,要扑向孟骁,这狗儿奔劲儿大,差点儿把唐宁拉个跟头,好在唐宁给它屁股上来了一下,黑皮才镇定下来,不过还是挡在唐宁面前,喉咙里对这孟骁“呜呜”地叫。
孟骁看着偌大的黑皮,眼神也闪了闪,有些心虚似的。
唐宁则没多想,只是想到孟骁是为他娘来的。
她没心情应付孟骁,直接说了:“我没说你娘的事情,我也不晓得你娘咋会把衣裳落在那里。”
孟骁嘴巴一动,瞪着她:“我娘没把衣裳落在那里!”
他娘每次出门都穿着一身出去,回去就穿着同一身回来,咋可能会把衣裳掉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