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看着这花灯,心中有些怅惘。
今世的丈夫为了她,真的是付出了许多。
好在她及时幡然醒悟,从前世那段惨痛的回忆中走了出来,终是肯全身心地接纳他。
林纨看了好半晌游鱼后,顾粲终于归府。
景帝于夜中召他入宫,表面上是安抚他今日在顾焉那儿受的屈辱,实则是在探得他的真实心意。
见顾粲与顾焉大有决裂之意,景帝装作对此事叹息不已的模样,还关切了顾粲的伤势,心中却在蔑笑着顾焉。
他年近五十,在凉州那种偏僻地界做着藩王,还是个孤独的鳏夫,到最后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与他离心。
景帝在心中感叹——
顾焉啊顾焉,枉你英明一世,晚年却落得这般的落魄下场。
顾粲自是知晓,景帝是在惺惺作态。
他假意询问了他对顾焉请求往凉州增兵一事的看法。
祈宣殿的书房中,悬着大邺二十一洲疆域的羊皮地图。
顾粲回道:“微臣只是个廷尉,不敢对遣兵一事多加置喙。”
景帝一身明黄蟒袍,看着顾粲侧脸上的指痕,负手而立:“无妨,朕算是你的舅父,在舅父的面前,不必拘束。”
顾粲眸底蕴着冷意。
前世上官瑜为了让顾焉不战而降,曾差点就让狱卒将他的手割下来,再派使官将断手呈到顾焉的面前。后来上官瑜才意识到,顾焉是真的不在乎他的这条命,这才无奈作罢。
起先顾粲入狱时,还命狱卒恭敬地待他,后来见顾粲对制衡顾焉无用,只是个无用的弃子,便任由狱卒辱他、作弄他。
因着洛都的那些年轻少女都喜欢他,那些狱卒一早就不喜他的这张脸,某日他们在狱中饮酒,大醉之际,便一同起哄着要将他的脸划伤。
那时,景帝可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外甥。
现下突然与他强调亲缘关系,无非也是想利用他。
顾粲看破了景帝的心思,却还是恭敬地回道:“微臣不敢,皇上忧虑之事,微臣已然了解。”
顾焉想要兵。
景帝担忧西疆生乱,不得不给。
但又怕顾焉会拥兵自重。
按说军权一事,景帝应同林夙商讨。
他没召林夙进宫,而是召他入宫,便又是对他的一番试探。
顾粲建议景帝,增派与凉州接壤的秦州和雍州的州郡兵,而秦雍两州的刺史则应换成景帝的亲信。这样,假使西疆真的生事,顾焉也可随时向秦雍两州的刺史借兵。
而州郡兵的管辖权,还是归中央、也就是景帝所有。
虽说豫州的兵员人数最多,但豫州和洛都所在的司州是整个大邺疆土的腹地,那处的兵力不可随意调遣。
如此,顾粲虽没向景帝直言顾焉与林夙的关系交好,不可将牙门军派往秦雍两州,但却换了一种方式,将林夙同此事撇清。
顾粲回想着在祈宣殿发生之事,见林纨和丫鬟们站在曲桥处等着他,适才还有些凝重的面容登时放松了下来。
他走到林纨身侧后,牵着她进了寝房。
林纨最记挂着,还是顾粲的伤势。
她小心地将他手上的绷带拆开,顾粲的掌心伤得不轻,血并未完全凝住,林纨又细致地为他上了些止血的药粉。
顾粲似是对手上的疼痛浑然不觉,连眼都未眨一下。
他看着林纨细心的模样,长臂一伸,想将她抱在怀中索取些香吻。
林纨还没为他缠好绷带,见他不大老实,有些不悦地制止了他:“子烨,你别闹了,你伤还没好,别乱动了。”
顾粲见眼前小人儿那秀气的眉目微凝,却不顾伤势,继续要用那只伤手环住她的纤腰。
林纨见状心中一急。
她的声音似怒含嗔:“子烨~”
那一声子烨唤的是又娇又柔。
最要命的是这娇声还含了几丝的嗔意。
顾粲被林纨唤得心痒痒的。
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他用完好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伤处,故作无奈道:“为夫的伤处太疼了,纨纨也不知体恤一下为夫。”
林纨听后,抬眸看了看顾粲的神色。
他眸中含笑,一点也不像疼的模样。
但他既然说自己疼了,林纨还是心疼得很。
是了,这么深的伤口,哪有不痛的呢?
林纨声音变柔了几分:“那我给你呼一呼,呼一呼就不疼了?”
顾粲不解地问:“什么叫呼一呼?”
林纨对着他的伤口小心地吹着气,回道:“就像这样,吹一吹就不疼了,我小时若是伤了,我娘都是这般对我的。”
说完后,林纨专注地为顾粲呼一呼。
她的气息清浅,有些微凉,一丝一缕地吹拂到他的伤处。
美人在暖黄的烛火下,肌肤是愈发地凝白。
顾粲眸色微深地欣赏着她。
他两世也只有过林纨一个女人,自是不清楚自己对女人的口味,只知道林纨是纤弱娇柔的。
这样的女子最惹人怜爱,也会让男人心生摧|残的恶|念。但他喜欢林纨,也就自然而然地喜欢她身上那种柔弱无依的气质。
看着林纨做此举,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干涩了几分,再度开口时,嗓音已经变得微哑:“为夫并不想让你这样体恤。”
林纨听后,停下了为顾粲的伤口吹气。
见药粉已经在伤处起了些作用,她便趁顾粲还安分时,迅速地为他缠上了绷带,随即问道:“那你想让我怎样体恤你啊?”
顾粲勾了勾左手的食指,示意林纨靠近他。
林纨左右翻看着顾粲手上的绷带,见其无恙后,方才凑近了他。
顾粲附在她的耳侧小声说了些什么。
林纨听后,面色一红。
这种事怎么能女子为上?
她故作微恼,嗔怪道:“我不要,我也不会,你休想!”
顾粲笑意愈深:“为夫会教你的。”
*
初秋。
景帝在雍秦凉州增派了兵力后,突然改了邺朝的官制。
他登基后不久,曾改过一次官制。
废了相国一位,将相权分立为左相和右相。
这次改制,却增立了御史中丞一职。
这个职位有些微妙。
按前朝之制,御史大夫又称大司空,位列三公,掌监察谏议,位同副丞。
但这御史中丞,确算是御史大夫的属官,位同九卿,却不及三公。
顾粲原是廷尉,位居九卿。
现下,景帝又让他兼任了御史中丞一职,虽是中丞,但实际权力却与御史大夫相同,可弹劾百官。
顾粲却请辞了廷尉一职,交由其手下的奏谳掾代之。
景帝应允。
林纨想不通景帝背后的目的。
但是顾粲请辞廷尉一职,她心中是欢喜的,顾粲虽然年轻康健,但兼任两职确实是太累了。
这番调职,未升也未降。
顾粲下朝后也不必去廷尉所,而是直接便能回府。
林毓的忌日之前,林纨还同谢家表兄谢润见了一面。
她忆得,前世的太武四年秋,各州的收成都不好,洛都涌进了大量的难民。
林谢两家便可趁此,施粥赈灾,在百姓中搏个好声名。
这几日林纨一直在提前准备这些事。
谢润与顾粲的年岁相仿,却还未娶妻。
林纨与顾粲用晚食时,偶尔会提起谢润,但只要她一唤表兄,或是二哥哥,顾粲的面色就变得有些阴沉。
尤其是唤二哥哥时,顾粲眸中的阴气更重。
林纨不知顾粲到底因何生气。
谢润也已入朝为官,她暗觉可能是顾粲与谢润有了矛盾。
是日林纨归府后,顾粲已经下朝归来,正支颐于紫檀小案,浅寐着。
林纨见顾粲未解朝冠,睡颜清隽英俊。
他微垂着首,墨眉如锋,悬鼻高挺精致,薄唇轻抿着。
林纨走近了他,她半蹲在地,悄悄地看着他。
只觉得他的面容敛净,一丝瑕疵都没有。午后煦日下,隐约能看见他肌肤上细小的绒毛。
顾粲的睫毛又浓又长,他闭着眼,睡得毫无防备。
好看极了。
怪不得那么多的洛都少女喜欢他。
林纨在心中这么想着。
见他仍睡着,她轻轻抬首,用自己的唇碰了碰他的。
他清浅的鼻息与她的呼吸渐融。
林纨闭上了双目。
倏地,林纨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痒。
顾粲这时睁开了眼。
林纨一惊,刚要逃离此处,顾粲却抓住了她的手,声音略有些慵懒地问她:“偷亲完为夫,就要跑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二十红包
男主是个学痞类型的大懒比。
他是真的懒,不想被公事累死,只想达成目的,对权势没太多追求。
又傲又懒。
懒得当官,也不屑于当官(顾憨批的想法是,他最牛掰,但他懒得跟所有人牛掰)
他就想每天睡懒觉,还有跟女主aiai。
这一世是没办法,被逼的。
如果没什么复仇元素的话,顾憨批就是个闲散的懒世子。
当然因为他长得帅炸天,换种好听的说法就叫慵懒疏野。
这篇算是权臣文,他有一条不会太怎么写的事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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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赈灾二三事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适才瞥见顾粲的睡颜,林纨一时情难自禁。
没办法,这个男人的相貌实在是蛊惑人心,她这才一时失态。
林纨这番是百口莫辨,却还是故作淡定地解释道:“我…我是不小心碰到你的,不算是偷亲。而且你刚刚才睁开眼,想必是会错我的意图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好没好。”
小骗子。
顾粲的眸色微觑,拽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看着林纨躲闪的美目,低声问道:“为夫的伤不是一早便好了?纨纨变坏了,竟还学会扯谎了。”
变坏、扯谎这两个字眼让林纨的长睫颤了几下。
在自己的夫君面前撒谎确实不好。
要怪就怪顾粲睡得太浅,刚亲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林纨在心中暗自责怪着顾粲。
顾粲却没有再多言。
他俯首衔住了那寸温甜,继续适才未尽之事。
温柔又浓绵。
窗外的落叶如蝶振翼般簌簌而落。
时辰尚早,浓云却遮蔽了旭日,天色渐阴。
夫妻二人静坐在罗汉床上,饮茶叙谈。
顾粲那日与顾焉在流云榭中的谈话林纨并不敢问,具体那番谈话能不能打消顾焉的叛心也未可知。
但自他回凉州后,林纨心中记挂的事暂放下了一件。
景帝将兵分派到秦雍两州,顾焉手中没有重兵,就是想生叛,也全无办法。
而且几日前,秦雍两州的刺史也换了景帝身侧的近臣,之前的两位刺史在景帝还未登基前便已经在任,同顾焉都算相熟。景帝许以那二刺史黄金白银数万,又在他们的故土置了豪宅,让他们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除却换了近臣,那二州领兵的都督、重要属官也都换了新人。
这番官员的大肆调动和任免,为的就是防止顾焉同凉州周围的州郡勾结。
入秋后,林纨手中的事宜也陡然增多,除了父母双亲的忌日,她和宋氏柳芊芊等人还在城门外施粥赈了灾。为怕灾民生乱,赈灾时周遭站了不少的侍从。
这太武四年果然与前世一样,因着秋涝,各地的收成都不好。
林纨忆得,今年的灾祸只是个开始。
待到太武五年,那才真是颗粒无收,又逢上战事,各州乃至洛都的百姓皆是苦不堪言。
但是权贵世家的生活依旧如常,伽淮的酒楼和花楼依旧夜夜笙歌,奢靡无度。
洛都毕竟是天子脚下,一切的情况还能稍好。
林夙所在的豫州是军事重地,近年除了西疆,还有南部的宁交两州,都不大太平。
数万兵士的军粮万不能被断。
而司州境内的平阳郡、河东郡和广平郡受灾较重,大量的灾民都往洛都跑,想要入城谋条生路。
城门驻守的官兵拦住了大半,现下那些灾民都宿在城门外,景帝已经派人安置,却是治标不治本。
林纨的表兄谢润为朝中的司农中丞。
gu903();他为景帝献了良策,解了他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