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有些赌气,便将头别过了一侧,耳垂上戴的耳坠随着动作摇了又摇,她决意同顾粲先僵持着。
顾粲仍攥着她的双腕,他极有耐心地等着林纨开口,想着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行,就让她改口唤声顾郎。
僵持了没多久,顾粲便听见了那赌气小人儿的低柔泣声,林纨有意的抑着自己,可这一抑,那哭声听着更可怜了。
顾粲面色未变,心中已是慌了阵脚,忙将妻子从琴上抱了起来,让她双足着地,站在了地上。
林纨见自己得以脱身,自是不想在此处再理顾粲这个坏人,刚要转身离开这处地界,却被顾粲满满地拥护在了怀中。
顾粲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向她认着错,若要是他同林纨有了争执或是冲突,二人若要冷战的话,那结果只有一个。
林纨赢,他输。
而且他输的心甘情愿。
虽然林纨没唤他粲哥哥,抑或是子烨哥哥,但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埋在他怀里时,林纨只攥着粉拳,动作极轻地砸了几下他的肩膀。
泄完愤后,没过多久,林纨的气便全消了。
林纨因着肌肤细嫩,掌心上的弦印仍泛着红,顾粲看在眼中,也觉得自己今日的行径是有些欺负她了。
四柱床旁立着凤头宫灯,里面燃着红烛,烛芯爆了爆。
顾粲将她抱在怀中,吻着她的眉眼。
绵密如细雨。
林纨今夜并没有木讷,自是清楚他的意图何在。自打她入秋后生了病,二人已有多月没行过房-事。
她二人之间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顾粲念着她身子弱,而他折腾的时间往往很长,若要想行此事,也定会选在戊时之前去行。
如此,再加上顾粲会有意的克制自己,林纨能在亥时三刻前便睡下,不会伤到身子。
现下是酉时三刻,若要是在夏日,那外面的天色定还是亮着的。
许久未曾与顾粲如此亲-昵,林纨心中竟是紧张万分,手脚都不知该安放在何处。
若要是在清醒状态下,这种事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可怕。那时的顾粲与平素的清冷完全不同,就像是阎罗来索她性命似的,现下她真是怕极了。
眼见着顾粲正伸手去拿四柱床侧小案上的膏脂盒,另一手则要去拽床帷的缂丝带。林纨羽睫轻垂,用手覆住了顾粲的腕部,小声开口道:“子烨,我有些饿了,想吃些东西。”
适才刚打过边炉,林纨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顾粲观察着怀中小人儿的神色,见她的眸中蕴水,看着甚为可怜。殊不知她看着越是可怜,男人心中便是越起恶|念,更想欺负她。
他想着纨纨或许是真饿了,便唤下人去给她煮面。
吃些东西也好。
将兔子喂饱了,他吃兔子时也能更无所顾忌些。
面很快便煮好了,林纨吃得极慢,几乎是一根一根的吃。
偏厅处的下人恭敬地立侍在一侧,顾粲则在她的对面,静默地看着她吃,不时还摸摸她的鬓发,并无任何不耐,没有催她或是嫌她吃得过慢。
顾粲自是很快便看出了林纨这是在有意拖延此事。
小半个时辰后,林纨终于将那碗面都吃进了腹中,她刚欲开口,寻些旁的借口,想将此事再拖延一番。
顾粲微微探身,对着她泛红的耳朵小声说道:“纨纨的病刚好,若是太晚了,会伤了身体的。”
林纨身子一僵。
顾粲当着下人的面将她从罗汉床处抱起,林纨只觉脸如火烧,将头首深埋在他的怀中,被他抱离了偏厅。
*
洛都第一美人的美誉被夺后,除却对林纨的嫉恨,上官鸾更是眼中冒火的看着景帝,自己敬爱的父皇,每日欢喜地去梁贵妃的殿中去看初诞的和敬公主。
上官鸾和郑皇后在宫里似是成了笑话。
按说各宫妃都应在清晨来向中宫请安,郑皇后这一月对外称病,待在未央宫中闭门不出,不欲见任何人。
上官鸾想见自己母后一面,也被郑皇后身侧的大宫女拦了下来,她对此感到焦急,太子上官弘一贯沉不住气,也自是焦急。
郑皇后倒是肯见太子一面。
她告诫他,郑彦邦未出廷尉所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轻举妄动。
郑皇后是清醒的,此事若不是景帝暗中属意,顾粲和其余御史并不会如此赶尽杀绝。
现下郑家的声名在洛都百姓中已是尽毁。
戚族的官声被毁,太子上官弘也如被折了羽翼,而辅国公家一贯自诩清流,梁贵妃又正得圣宠。
若要没了郑家,景帝若想废上官弘的太子一位,改立五皇子上官睿,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太子见完皇后之后,去了上官鸾的殿中。
因着是同母所生,上官鸾与这位储君兄长自小便很是亲近,但上官弘今日心情不悦,事态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上官鸾仍将自己装扮得花枝招展,绫罗珠玉满身,华贵至极。
还真是鸾凤不食人间谷。
上官弘接过了宫人呈的茶,用眸斜睨了上官鸾一眼,声音冷沉:“妹妹好生自在,舅父出事,你倒是在宫中乐得清闲,又是烹茶,又是敛妆的,真是不谙诸事。”
被上官弘的话语一刺,上官鸾的心如被刀剜,钝痛了一阵。
父皇和母后对她如此冷淡,想不到连哥哥也对她如此。
——“皇兄是当妹妹坐以待毙吗?越到这种时侯,人越要镇静。”
上官弘冷哼了一声,复问道:“难道你有对策,你能治得了那玉面阎罗?”
上官鸾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和些,她唇角微扬,回上官弘:“顾粲是凡人,既是凡人便有弱处,只要抓住他的弱处,他便不得不听从我们。”
上官弘渐渐明白了上官鸾所言。
年节之前,林家和谢家仍要在洛都城内施粥,那时林纨保不齐便会在施粥的粥棚处。
这顾粲看似桀骜至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实则却有个致命的弱处。
他的弱处,便是他的妻子,林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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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辂车
《世子宠妻录(重生)》/妩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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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上官弘嗤笑了一声。
一个女人罢了,顾粲这个人再有手腕和才干又如何,还不是个情种,最后折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现下他还未娶妻,东宫中只有两名良娣。
那二良娣皆都出身世家名门,生得貌美,行止得体,将他的生活起居伺候得也很好。
他对那二人的情感,倒也称得上是喜欢。
若是他娶了正妻,东宫有了太子妃,就算那太子妃是天仙下凡,如若有人以她来要挟他,让他放弃权势和地位,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他的妻子或是美妾去死!
女人只是伺候他,取悦他的。
若要是挡了他的阳关路,那他自己就会先将她们弄死。
上官弘呷了口茶水。
在心中暗嘲了番顾粲是个被下蛊的情种,又感慨自己是如此的杀伐决断,具备成为一代帝王的所有品质。
——“皇兄,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上官弘险而被茶水呛到,咳嗽了数声之后,手中端的茶碗不稳,滚烫的茶水洒在了他的绛纱单衣上。
上官鸾见此,美目微微翻了一下。
宫女们一惊,忙要上前来伺候,上官衡摆了摆手,又问道:“你说的这些,孤一早便想过,只是你想怎么做?将那蔼贞翁主绑起来?孤那次被顾粲带到过廷尉所,他那个人……唉,此事不成,顾粲若要被逼急了,疯起来,怕是连父皇都镇不住他。”
上官鸾微微挑眉,语带唏嘘:“想不到太子哥哥竟是如此胆小,郑家有今日,还不是因着那顾粲。我们难道就看着他如此地整治郑家,而不去报复吗?”
“报复?”
上官弘难以置信。
他本以为这是上官鸾想出的制衡顾粲的方式,却没成想,她只是想泄私愤。
上官鸾又道:“皇兄你是太子,是储君,我是嫡长公主。那顾粲是什么人?一个藩王质子罢了。他如此对待我们母后的母家,如若我们就这样一直懦弱下去,旁人会怎么看我们?我是个女儿家,怎样都无妨,可皇兄您不一样……”
上官鸾环顾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皇兄您将来可是要当皇上的,若是这时就被臣子打压,没立好威的话,将来登基,是个重臣都要跃过你的头上去,踩你一脚,皇兄到那时又当如何?”
上官弘故作端肃,出言呵止道:“孤与你无论做什么,都应事先问问母后之意。这事你若想做,也应该提前去见母后,待母后应允后,你才能做。”
上官鸾故作无奈地摇首:“皇兄啊皇兄,几年前你年岁尚轻,处处都听从母后的安排也是情有可原。可到了现在,你竟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做什么事之前还要去询问母后。”
上官弘虽是太子,但却没什么主见,他自出生后皇后就对他格外的关注。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皇后全都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之前从未有过人与他提过这个问题。
上官鸾今日这么一提,上官弘心中倏地意识到,他确实一直都活在郑皇后的掌控中,从来不能自己做主。
见上官弘的神情变得略微凝重了一些,上官鸾知道,事情已经成果了大半。
“听闻后日,平远侯府林家要在伽淮河的坊市设了十余处粥棚,那蔼贞翁主自从得了些声名后,便总喜欢在那些个百姓面前出风头。他顾粲现下也是春风得意,总得杀杀他们的锐气。”
上官弘听后问道:“怎么杀他们的锐气?”
上官鸾的眸色一戾。
自然是让那林纨曝尸街头,让她惨死的模样被全洛都的百姓都看见。她现在对顾粲的情感是由爱生恨,她恨他从不将她放在眼中,恨他眼里只有林纨一个女人。
她巴不得林纨的死能让顾粲崩溃掉。
上官鸾忍受不了这二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恩恩爱爱,她得不到顾粲,林纨也别想得到。
顾粲既是不喜欢她上官鸾,而是喜欢那个女人到如此程度,那她便要让顾粲也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
林纨死了,这两件事便都解决了。
她就是要她死。
上官弘瞧着自己亲妹的眸光不善,那眼神看得他浑身难受,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骇人的神色?
上官鸾已经恢复了平素雍容的神情,她笑容明媚地将话头一转:“皇兄上次借了我暗卫,后来又因着忌惮顾粲,不肯再让妹妹用那些人手……”
上官弘一听上官鸾这样讲,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忙出言反驳道:“孤何时忌惮过他顾粲了?你若要人,孤便将他们借给你。”
得到了上官弘的应允,上官鸾故作娇柔嗓音反问道:“太子哥哥不怕母后了吗?”
上官弘连想都未想便回道:“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向来是孝敬母后,却从来都未惧怕过母后,妹妹想必是对孤有什么误解。”
上官鸾知道上官弘这人好面子,她很少夸赞人,今日却对上官弘多加赞叹。又说他有帝王之资,又说他英明神武的,将上官弘赞得是心花怒放。
*
三日后,伽淮坊市。
这日天色晴朗异常,虽是在冬日,但烈日散出的光晕竟是灼目异常,多日前的积雪早已消融。
年节之前,洛都的天气竟是有回暖之态。
林家这次的施粥是年节前的最后一次,家境贫寒的百姓和一些乞儿正井然有序地排成一队,等着在施粥摊处领粥和馒头。
因着灾事,伽淮的坊市不敌以前繁华,许多酒楼茶楼、抑或是水粉糕点铺子的都闭了店。
林纨观着近日的伽淮恢复了不少的生气,白日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她约莫着待到了上元之时,伽淮便能恢复往昔的繁华。
今年的上元,她要同顾粲一起去看灯会。
一想到上元将至,林纨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卫槿难得见她这般开心,还多看了她几眼。
卫槿年纪小,好不容易出府自是玩心重,正巧南街的酥酪铺子重新开张,林纨便给了她几锭碎银,让她去南街买完酥酪后,直接去马车处候着便是。
领到钱后,卫槿面上兴奋,一路小跑着去了南街。
卫槿没走多远,就见前方百姓熙攘之地有些异样,百姓有些慌张地屏退了两侧。
数十名衣着绛紫绯绣文袍的皇家侍卫手执长矛,拥护着一奢靡到令人瞠目的乘舆穿街而过。
那乘舆是一种华贵的辂车,实属罕见,是皇室成员才有的仪制。
这辂车离地数丈之高,需要三辕六马来驱驰。除却需要借用马力,还要有宫人无数在辂车之后去推车,同时压着车尾,否则光靠骏马的牵动,这般华丽的乘舆难以行进。
华盖两层,朱轮华舆。
以鎏金凤首为辕,车后斜插翟尾羽饰和九带旌旗,车盖形如莲蓬,其上镶坠金叶无数。
卫槿看着那乘舆,神色与周遭百姓一样,竟是有些怔住了。
她忙回过神来,心中记着林纨交代她的事,赶忙抬脚往酥酪铺子处去跑。
突地,他竟是在那些皇家侍卫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卫槿的双眸登时明亮了起来。
是哥哥,是卫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