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平怒极,孟夫人从旁说道:
“你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带走便是,切莫让她再继续留在羽儿身边祸害。”
这对夫妇的无耻程度每每刷新孟箹的底线,孟箹耐心本就不好,现在更是处于狂躁边缘:
“带我走?你们凭什么?”
两边情势一触即发,眼看孟箹就要跟孟世平动手,就听远处传来宗孑的声音:
“孟箹。”
宗孑的到来,打断了孟箹和孟世平夫妇的对峙,只见宗孑拾阶而上,来到孟箹身旁站好,看着孟世平夫妇,拱手一礼:
“原是孟家伯父伯母,幸会。”
孟世平夫妇对望一眼,此时他们还不认识宗孑,见他能在圣医宫中行走自如,容貌又生的气度不凡,不敢小觑,点头回礼,问:
“幸会,不知阁下是?”
“宗孑。”
宗孑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对孟世平夫妇如实相告。
孟世平夫妇虽然没见过他,但宗氏二殿下的名讳还是知晓的,当即要行跪拜礼:“参见殿下。”
宗孑上前扶住孟世平,免去他的礼节,说道:“不必多礼。”
“不知三位在聊什么?”宗孑看了一眼脸色不佳的孟箹,对孟世平夫妇问道。
孟世平对这位二殿下的了解,也仅仅是知道他的姓名,并不了解其脾性,见他先前直呼孟箹之名,两人神情亲近,像是有点什么的样子。
但很快孟世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孟箹早在六年前就嫁人了,还生了个孩子,这二殿下不至于会对一个生过孩子的有夫之妇动什么心思吧。
“禀殿下知晓,孟箹是我的女儿,早就嫁为人妇,她的夫君二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尚医侯闵燕青,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她,使她任性妄为,夫妻见闹了些口角矛盾就弃家而走,还入了圣医宫为祸,我今日便是来带她回去的。”
孟世平对宗孑诉说原委,当然是说他自己认为的‘原委’。
其实从孟世平说到‘口角矛盾’的时候,宗孑的眉头就暗自蹙起,就算他不知道孟箹和闵燕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孟箹接连两世都不顾一切的逃离足以说明绝非小事,孟世平是她的父亲,言谈之中不仅对女儿没有半分怜爱,甚至还句句贬低,叫宗孑听得很不高兴。
明明上一世他对孟世平夫妇的印象不是这样的,孟家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就算他们后来把平医堂经营的一塌糊涂,惹出不少祸事,宗孑看在孟轻羽的面子上尽量为他们兜着,在他印象里孟氏夫妇尽管无能但却也算良善之辈,他们去世的时候,宗孑还亲自到场吊唁过。
孟世平说完之后,一直在等宗孑的回应,可等了好一会儿,宗孑也没反应,只是目光疑惑的盯着自己,难道是因为不知道孟箹已经嫁人,觉得自己受到欺骗了?
“孟箹,还等什么,我以父亲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随我离开。”
孟世平对孟箹发号施令,谁知孟箹还未开口,宗孑就伸长胳膊拦在孟箹身前,对孟世平道:
“你们请回吧,孟箹是不会随你们离开圣医宫的。”
孟世平一愣,说道:“殿下……小女她……可是嫁过人的,还有个孩子,您这般护着她,似乎于礼不合。”
宗孑放下胳膊,好整以暇的整理自己衣袖,说道:
“我不是在护着她,我是在护着你们。孟箹脾气不好,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真要伤了你们,你们脸上也不好看呀。”
孟箹讶然看向宗孑,这人从前对孟世平夫妇比较看重和尊敬,从未像今日这般与他们说话。
孟世平夫妇虽然还没有被孟箹打伤,但现在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偏偏说着话的人是宗孑,他们有气也不敢撒。
“二殿下有所不知,这丫头自小便品行不端,她莫不是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蒙骗……”
孟夫人也察觉出宗孑对孟箹的态度不一般,万一真成了孟箹的靠山,那他们今后岂不是拿孟箹没办法了?于是很快编排出一番中伤孟箹的话,谁知还没说完就被宗孑打断。
“孟夫人,六年前孟箹尚未到及笄之年,您便迫不及待将她悄悄嫁出去,您这嫡母做的也很令人刮目相看啊。”宗孑淡淡一言直戳要害,当即堵住了孟夫人后面的话。
孟世平夫妇被宗孑连消带打,全都灰头土脸,摆明了这位二殿下在护着孟箹。
“话已至此,不若我送二位下山?”宗孑对两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孟世平夫妇垂头丧气,孟夫人愤愤瞪了一眼孟箹之后甩袖离开,跟着宗孑往寄瑶峰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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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宗孑走在最前面,孟世平夫妇紧随其后,在孟夫人的怂恿之下,孟世平主动与宗孑搭话:
“不知二殿下与小女是何时相识的?”
宗孑在前,头也不回:“很早了。”
“那不知是……”孟世平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谁料宗孑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孟世平吓得差点撞到他。
只听宗孑道:
“你们不必试探我,我与孟箹的关系就算不完全是你们想象中那样,但也差不了多少。此番确实是她打伤了孟轻羽,但我想究极原因你们定然知晓,错在孟轻羽,不在她,我理解你们护着大女儿的心情,但同时你们也别忘了,孟箹她也姓孟,你们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至少别全泼她身上,她也会难受的。”
孟夫人仍有不服:
“殿下可知她是有夫之妇,您说和她关系匪浅,此等惊世骇俗之言,若传出去只怕对殿下您的声名百害而无一利吧。”
“此事不劳二位费心,我自会处理。”宗孑说:“从今往后,孟箹之事便如我之事,希望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再来为难她,今日可否给我个承诺?”
宗孑都已经这么说了,孟世平就算心里怨气冲天也拿他没办法,而且看他这样,如果他们今天不给承诺的话,他是不是都不放他们下山了?
孟世平惯来不吃眼前亏,在宗孑的目光注视下,颔首应声:“谨遵殿下之命。”
宗孑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住,再度回身看着孟世平夫妇,惹得那夫妇俩心上一紧,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只见宗孑忽然对他们深深一礼,语气诚恳的说道:
“差点忘了一件事。”宗孑说:“当年孟家的救命之恩,宗孑莫不敢忘,今日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莫要见怪,待日后宗孑定携大礼上门正式谢过。”
孟世平夫妇:……
宗孑见他们不解,指着自己说道:
“我便是当年流落在庆阳乡间的癞乞儿,多亏遇见轻羽好心相救,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回到安京,孟家于我有恩,今后孟家若遇难事,宗孑定会鼎力相助。”
孟世平夫妇看着宗孑的目光,似乎更加不解了。
宗孑见他们这般,心下疑惑,问道:“你们……不记得我了?”
上一世宗孑被人所害,中了名为蚀骨苔之毒,此毒发作时全身溃烂,到最严重时会丧失五感,宗孑中毒之后流落街头,全身溃烂流脓还双目失明,不知今夕何地,幸好遇见一少女,宗孑看不见她的样貌,却记得她的声音和抚触。
他回到安京之后,派人四处查探,想要将这少女找到,但他提供不了具体的地址和相貌,派出去的人找了好几年都无功而返,还是后来,他觉醒了神武血脉之后,得知孟家曾救治过身中‘蚀骨苔’之人,宗孑那时才派人去了孟家所在的庆阳,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宗孑确定自己当年就是流落在庆阳街上。
几番周折之后,居然真的让宗孑找到了当年他所在的小庄园,问过周围邻里得知那是孟家的庄园,孟家大小姐会时常到这里小住。
宗孑到现在仍记得他找到那处庄园的时候,孟轻羽在院子里晒药的景象。
“孟家救人无数,你们不记得也属正常,但我确实欠孟家一个救命的恩情,今后定当奉还。”宗孑说。
孟世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想再问什么,被一旁孟夫人拦住,只见孟夫人对宗孑堆起笑脸,说道:
“那不知殿下想如何还这份恩情?孟箹之事……”
宗孑打断孟夫人:“除了孟箹之事,其他的听凭差遣。”
“殿下,这个恩……”孟世平的话说了一半,被孟夫人暗自推了一下,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孟世平才反应过来:
“哦哦,是是是。这个……不敢居功,殿下平安无事就好。”
宗孑的目光在孟世平夫妇身上来回转悠,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根本没有想起来宗孑是谁,只是随口敷衍。
将他们两人送下了寄瑶峰,他们说还有事要去找麓黎长老,宗孑便没有再送,独自一人再行上山,山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孟世平夫妇对他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当年他寻到孟轻羽之后,便到孟家拜访,那时候孟世平夫妇是第一次见他,竟然就认出了他是当年的癞乞儿,并且将当年如何遇见他,如何让孟轻羽救他之事说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很多地方都跟宗孑的记忆十分吻合。
既然那个时候他们能把这件事说的一清二楚,为什么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几年见面,他们就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别说印象了,甚至连有没有这件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难道他们当年是骗他的?
应该不会!
因为有很多细节问题,宗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比如他当时养病时所在处的声音,气味,还有一些极其微小的动静,孟轻羽都能一一说出,完全跟宗孑记忆中的样子相合。
但为什么孟世平夫妇今日又是这般茫然呢?
宗孑带着满心不解与疑惑再度上了寄瑶峰找孟箹,谁知药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寻了个弟子问过才知道,他送孟世平夫妇下山的时候,孟箹已经先行离去,回她的半夏小苑去了,宗孑暗道了声孟箹无情,他在前面为她解决事情,她不说一声谢就算了,连等都不等他。
这么想着,却还是认命的追寻过去。
第39章
在孟箹的调养之下,宗赫的伤渐渐痊愈,不仅如此,灵力还比之以前还有所精进。
孟箹早几日就说宗赫的伤好了,不需要她再过去,但宗孑却还坚持让她日日过来看一眼。
这日孟箹提着药箱来到碧灵山庄,老远就看见凉亭中坐着三个人,宗赫和宗孑正面朝外,那女子背对着,孟箹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不是孟轻羽又是谁。
他们三人围坐在凉亭中间的石桌旁,宗孑严肃,宗赫为难,孟轻羽则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孟箹懒得去了解他们此刻正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看见孟轻羽就会生理性厌恶。孟箹眉头蹙起,冷眼凝视片刻后便果断转身。
被早就看见她的宗孑喊住:“孟箹。”
他的声音很大,孟箹不可能没听见,但她却没有停下脚步回应他的意思,径直离开,走了大约四五步开外,就被赶过来的宗孑拉住了。
“你刚来怎么就走?”宗孑问。
孟箹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提着药箱往凉亭看去一眼,宗孑立刻会意,一边陪笑着一边接过她手里的药箱,说道:
“跟我过去,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她吧。”
孟箹想想也是,就算两人之间要有一个避而不见,那个人也该是孟轻羽,不该是她孟箹。
被宗孑拉着去了凉亭,凉亭里两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到了孟箹身上,宗孑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让孟箹坐下,宗赫与孟箹打招呼:
“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宗赫和孟箹也算慢慢熟悉,没有开始那么生疏了。
孟箹点头回应,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孟轻羽的身上,只见她双目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刚哭过一场,再看宗赫那心疼到骨子里的样子,孟箹就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被自己良心折磨到稍微有了点是非分辨能力的宗赫又沦陷了。
孟轻羽抬眼对上孟箹的目光,整个人微微一颤,像是带着恐惧般身子往宗赫那边倾斜,宗赫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没事。”
安抚完孟轻羽之后,宗赫又对转过来对孟箹说道:
“孟箹,上回的事情轻羽已经知道错了,况且你也把她伤的不轻,所以那件事你能不能原谅她?”
宗赫说完之后,孟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宗孑,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宗孑正给孟箹斟茶,接收到孟箹的眼神,赶忙会意回道:
“道歉这种事情,哪有让人代劳的?轻羽,你说是吧?”
孟箹冷冷瞥了一眼宗孑,宗孑心虚的避开目光,干咳一声,将茶递到孟箹面前,笑道:“喝口热茶,我亲自沏的。”
对于送到面前的茶水孟箹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宗孑知道每当孟箹这种表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她生气或者隐忍的时候,宗孑亲自将茶送到孟箹嘴边,做出要喂她喝茶的样子,孟箹将头往旁边一偏,避过了他的喂茶举动,一手接过茶杯,直接放到桌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宗孑看着被孟箹搁置下来的茶水,无奈一叹,屏蔽宗赫对他使眼色,使的都快抽经的眼神。兀自低头喝他自己的茶。
宗赫寻求帮助不成功,往孟轻羽看去一眼,只见孟轻羽依旧是那副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宗赫没办法,就是见不得她这般,所以,明知接下来的话肯定会惹得孟箹不快,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孟箹,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轻羽这一回,好不好?”
孟箹的目光始终放在孟轻羽身上,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看看,一个人究竟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或者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会尽一切所能弥补你。”宗赫诚恳道。
孟箹冷笑一声:“你弥补我?她也是这么想的?”
孟轻羽垂眸咬唇,小声嗫嚅回了句:“你到底想如何,直说好了。莫要再为难他们。”
“我承认在雪岭台上是我鲁莽冲动,但你也因祸得福,而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连累三殿下为我受伤,这些日子我的心中亦不安宁。”孟轻羽如是说道。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因祸得福,还得感谢你咯?”孟箹说。
gu903();孟轻羽继续做出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宗赫看不过眼,替她回道: